陶青鱼圈着方问黎脖子问:“阿修成了亲,要顾着他那个小家,也不能时时候着。你要不要再找书童?” “不用。” “那明日他用不用来我们这边?” “给他放了五日假。” 陶青鱼搭在他身前的手张开,拍了拍他胸膛:“你这个主子做得还有良心。” 方问黎颠了颠背上的哥儿:“手伸进去,别冻着。” “能有多冷。”虽这样说,但陶青鱼还是听话地将手伸进了披风了。 到了自家门前,陶青鱼忽然看到一团黑影窝在他家门口。 “哪里来的狗?” “不是狗,是人。” 陶青鱼吓了一跳,忙从方问黎肩上下去。 他俩走近了,用灯笼照着一瞧,竟然是个半大小孩。 “谁家的?” 陶青鱼下意识想到谁家小孩离家出走了。 “不认识。”方问黎看着小孩不正常的脸,“要送医馆。” 说着,两人门都没进,带着小孩快速去了周家医馆。 好在周令宜也参加完阿修的婚宴刚回来,瞧见两人带来的孩子立马诊治。 陶青鱼跟方问黎站在一侧。 四周点着蜡烛,他们这才看清小孩的状况。 是个约莫十岁的男孩。 一身的伤痕,像鞭子打的,宛若蜈蚣一样趴在他皮肉上。小孩长得很讨喜,五官精致,但多半是遭了虐待,身上瘦得肋骨都能看清是一条一条的。 除了身上的鞭伤,刀上,脚底还有烂了的血泡。 陶青鱼只看了一眼,顿时别开了头。 方问黎伸手挡在他眼前,眸色淡淡。 “如何?” 周令宜:“饿出来的病,要养。” 不过小孩穿得单薄,又受了风寒,周令宜给他灌了一大碗药下去。 待将小孩破烂的脚清理包扎,周令宜洗了手出去与方问黎两人坐在大堂,人也歪歪扭扭瘫着。 “你们是哪儿捡来这么一惨兮兮的小孩?” “家门口。” 周令宜长叹:“看来又是一件亏本生意。” “诊金。”方问黎将银子递出去。 周令宜摆摆手:“算了算了,又不是你家的。你们打算怎么安置?” 陶青鱼:“报官吧。总得找到他的父母。” 周令宜点头:“行,明早天亮了再报官。” “那我们走了。” “就扔给我?” “不然呢。” “呵!我就不该免你的银子。”周令宜啪的一声关了门。 方问黎看都不看,拉着自个儿夫郎回家。 * 第二日,陶青鱼赖了床。 等方问黎将他从被窝里挖出来。 要不是炭盆烧着,陶青鱼根本不想接触外面那冷飕飕的空气。 好在衣服也是暖的,不至于让人穿不下去。 吃了早午饭,陶青鱼正要去隔壁给他舅继续讲讲那养鱼的法子,一开门,门外站着个小孩。 他吓了一跳。 方问黎走过来,见是昨日那个小孩。也不知道他怎么又回来了。 “恩人。” “你怎么找来了?不是在医馆吗?” 小孩怯生生的,看人不敢直视。头发干枯,营养不良。 他身上穿着昨日那那身衣裳,脚下的鞋还长了口子。手指、脚趾、耳朵、脸上皆是生了冻疮。 陶青鱼看了一眼,立马回去给他找了一身衣裳。 他们将人领进门,让小孩吃着饭。 陶青鱼:“周大夫带你去衙门找父母了吗?” 小孩迷茫,然后摇摇头。 “那你出来的时候跟他说一声没有?” 小孩双手扣紧碗,嗫嚅道:“我自己悄悄跑出来的。” 得了,周令宜这会儿怕是要急疯了。 陶青鱼让方问黎守着人,他自己去医馆那边说一声。 果不其然,周令宜听到小孩找到他们家门,立马让外出找人的那些药童回来。 “他怎么又跑你们那儿去了?” “不知道。你先忙吧,我们带他去衙门就是。” 说完陶青鱼回去,路过布坊,顺带进去给小孩买了一身衣裳外加鞋子。 到家后,陶青鱼让小孩去换上,然后跟方问黎带着他出门。 路上,陶青鱼问:“你叫什么名字?” “顾常双。” “你从哪儿来?怎么晕在我家门口?” “三水县。我要找我阿娘。” 走到县衙的正街上,一辆马车匆匆忙忙经过。帘子掀动时,陶青鱼见到一个满脸疲惫的妇人坐在其中。 马车过得很快,陶青鱼也收回眼神。 “那你跟县老爷说,他能帮你找阿娘。” 小孩送到县衙,县里的人问了他阿娘的名字,陶青鱼小声道:“这么巧?” 方问黎:“嗯?” 陶青鱼低声道:“刚刚来的时候我们不是遇到了一辆马车,里面坐着的人就是常婼。这孩儿他娘。” 方问黎并不在乎这孩子的事,只当跟陶青鱼随意闲聊。 “叫这名字的人不止一个。” “但之前秦家出事的时候,她不是说她还有个孩子被秦英扔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陶青鱼眼神笃定,“我看多半是。” 不过人带来了,就没两人什么事了。 只几日后听到小孩被接到宝瓶村去,陶青鱼也没觉得意外。 * 时光如水,转眼又翻过一年。 春二月,野地里早早开了一批金黄的迎春花。方问黎又回书院去了。 这次回村不止陶青鱼一个。 驾车的依旧是阿修,但车厢里多了个祁薄荷。 成亲两月,小哥儿被阿修养胖了些。眼里也不见往日那般疲惫,但依旧是个稳重的。 “你们家里的地还要种?” 祁薄荷长得清秀,像充满了韧劲儿的翠竹。说话也温温柔柔,似乎没半点脾气。 但陶青鱼知道哥儿当初打蔡媒婆的事,可见人不是个单纯的小白兔。 祁薄荷柔声道:“相公说来回麻烦,我们这次回去是把地租出去。等以后弟弟大了,他要回来就让他回来。” 陶青鱼点头。 薄荷的弟弟现在跟着酒楼里的大师傅当徒弟,阿修给安排的。而妹妹也在学刺绣。 两个小孩多学点,以后独立了也有养家的本事。 马车行到宝瓶村,陶青鱼先让阿修帮忙将他带来的东西放陶家。随后他们再赶着马车去小庙村。 “爷奶,小三叔!在家不?” 院门开着,小黄欢欣地跑出来围着他打转。 他爷奶听见声音杵着拐杖出来,笑着道:“今早就听见喜鹊叫,还以为有什么喜事,原来是鱼哥儿要回来。” 陶青鱼笑道:“爷奶,小三叔跟青芽呢?” “他娘家的外甥满月,请客。” 陶青鱼将买回来的种子拖到屋檐下:“那你俩怎么没去?” 邹氏道:“走不动了,去了也吃不下多少。” “你这是搬的什么?”陶有粮用拐杖戳了戳地上的麻袋。 陶青鱼将麻袋解开,让他爷看:“爷瞧瞧这种子如何?” 两老人抓了一把在手里,手指微动,细看那一粒粒饱满的谷种。 陶有粮道:“还成。” 陶青鱼:“可花了我不少银子。我打算拿给佃农种的。” 陶老爷子闷咳两声,含糊道:“家里留一些。” 陶青鱼笑得眼睛一弯:“放心,有多的。” 今日天气好,阳光灿烂,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陶青鱼干脆去端了凳子,陪着他爷奶坐在外边。 “爷奶,你们想不想去县里住两天?” “我们一大把年纪了,就不去麻烦你了。” 陶青鱼像没听懂,道:“行,那等天气再暖和一点我就过来接你们。” 邹氏笑着抚摸哥儿的头:“你一个人在县里忙得过来吗?” “我也没什么事。”陶青鱼靠在邹氏膝盖上,“陪你们几天的时间还是有的。” “正好带你们去看看工坊,现在已经有模有样了。” 两个老人听到心里也高兴。 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他们也终于不用苦哈哈的就指着地里刨食了。 陶青鱼又想着春耕,问:“地里该翻耕了吧?” 陶有粮:“是,到时候你爹他们得回来。” 陶青鱼皱眉:“咱家那么多地,挖要挖到几时。要不然买头牛算了。” 陶有粮眯了眯被太阳照着的眼睛,慢吞吞道:“你爹前阵子还在说呢。” “那为什么不买?” 陶有粮道:“家里商量着,想留着银子再置办些田产。家里那些薄田产量不行。” 陶青鱼估摸了一下陶家现在的家底儿。 因着家里两个小孩读书,家里开销大了许多。 虽说三叔跟二叔他们都在外面挣钱,但几乎银子一到手,就贴补了还在念书的孩子。 爷奶没挣的,他爹现在相当于陶家的半个当家人,铺子挣的银子大多落进他兜里。 抛出去过年用的,买鱼苗的,买种子等等这些杂七杂八的花费以及家里的开销,一百两应该是有剩的。 不过按照良田十两一亩,那也只能买十亩。 到时候分家三家一分,一家才三亩。 而要买牛的话,一头正值壮年的牛要二三十两,加上铁打的犁头也得十来两。也是一笔大开销。 陶青鱼越想越觉得种地亏本。 他问:“现在有人卖田吗?” 陶有粮道:“没有。” 陶青鱼手罩在额头挡了挡阳光,道:“那还是先买了牛吧。春耕要紧,反正铺子也开着,要买田的话三家凑一凑也能买十几亩。” 大不了他这边借点。 之前卖金鱼,他还入了一大笔呢。 但是借的话得跟方问黎说一声,成亲后这就是夫夫共同财产。 “等你爹回来你跟他说说。” “行!” 陶青鱼瞧着身边蹲坐下来的小黄,伸手在他毛上使劲儿搓了搓。 “那我先去跟佃户那边说一声,叫他们过来拿种子。” “等你爹回来去,你别去。”邹氏拦着他。 陶有粮道:“你奶说得多,那边乱糟糟的,你一个哥儿就别过去了。” 陶青鱼听他爷的话。 看了看天色,他道:“那我去把饭给做上。” 邹氏和蔼笑道:“你小爹爹说你喜欢家里的香肠,挂着的,你切两节下来煮。” “知道了!”陶青鱼笑眯眯道,“我会亏了我自己吗?” 邹氏起身:“我给你烧火。” “可别,安心坐着。”陶青鱼撸起袖子,“让我露一手。” 陶有粮笑呵呵道:“可别做糊了。” 陶青鱼脸一垮:“我厨艺比以前好多了。” 陶有粮慢吞吞道:“以前也好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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