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不会指责他,逼迫他。 他与那个扭曲阴暗的自己和解,如他以前多装出来的淡然一般,彻底放下。 他看着怀中人,低低地唤:“夫郎。” 陶青鱼听了动了动,下意识地应。方问黎靠着他缓缓笑开,笑得粲然。 一夜过去,万千青山白了头。 陶青鱼从被窝里爬起来,忽然吸了一口冷气,打了个呵欠。 方问黎将床帐撩开,轻轻碰了碰哥儿压出红印的脸。“下雪了。” “下雪又不稀奇。” “大雪。” “真的!”刚刚还说不稀奇的人衣服都忘了穿,下了床就往窗边跑去。 方问黎伸手截住他,拦腰一提,又将放回床边哥儿捂好。 “不着急,穿好衣服先用饭。” 山上比山下冷不少。 寒梅傲雪,树枝上白雪堆积,各色花瓣如冰做的一般。梅香经过霜雪的冰冻,更是冷沁。 陶青鱼吃完饭,不让方问黎出来,自己倒裹得严实站在了屋檐下。 雪有一尺深,淹没了一层台阶。鸣水县很少有这样的大雪。 陶青鱼当即蹲下,抓了一堆裹成一坨,然后急急忙忙捧着雪坨子往屋里跑。 “相公,我给你带回来了!” 室内温暖,陶青鱼将那圆圆的雪球往桌上一放,忙搓着冻红了的手哈气。 方问黎将哥儿手擦干净,拉到炭盆跟前烤。 他捏捏哥儿手指上的软肉:“还上手摸,手不痒了。” “一点点。”陶青鱼嘿嘿笑。 冻疮不是那么容易好的,但方问黎照顾得精细。药膏每日不落,屋里又放着炭盆。久而久之,比往年要好上许多。 用过早饭,陶青鱼督促着方问黎吃药。 周令宜来过一趟,看人没事了,也匆匆走了。 因着方问黎受了风寒,陶青鱼没敢让他现在出去。 自个儿索性也待在屋里陪他又养了两天,等药断了,才又出去观赏落雪后更有意境的梅园。 万梅林此时的客人也多了。 好像之前没遇到的那些全聚在了这林子。林中小亭中有微围炉煮茶的,外面有玩儿雪的,赏梅的。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男女皆有。 陶青鱼观察了下,小情侣还不少。 在林子里遇到周令宜二人,他们招手让过去。 亭子四面放了挡风的帘子,里头也烧着炭。又可以赏梅,又可以吃茶,都是会享受的人。 陶青鱼在里面坐了一会儿,然后跟秦竹对视一眼,两人立马笑嘻嘻地出了帘子去林子里逛。 “小鱼,我刚刚看到陶杏了。” 话音刚落,梅树后头一群人,其中一个不是陶杏是谁。 看他们一群人在玩儿投壶,陶青鱼也没兴趣。 正要拉着秦竹走,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陶青鱼脚下一顿。 听听也无妨。
第69章 “徐秀秀, 这就是你说的认识陶青鱼的人?”娇蛮的声音从一树繁茂的红梅后传来。 陶青鱼随意一瞧,是个小姑娘。 身着蓝色长裙,一身珠翠, 手上轻巧将箭扔进了壶中。 而她叫的徐秀秀是个圆脸小姑娘,手上正指着他那堂弟道:“他是陶青鱼的弟弟。” 那人仔细目光轻蔑,从头到位将陶杏打量了一遍, 傲慢道:“长得也不如何……你哥是使了什么手段才把方夫子勾到手的?” 使手段? 明明是方问黎使了手段。 陶杏忽然就被徐秀秀推到人前。他踟蹰着握紧衣角,瑟缩着。 秦竹戳了戳陶青鱼手臂。 “帮忙吗?” 陶青鱼摇头。 陶杏做了那缺德事之后, 他们家跟二爷爷家就撕破了脸。陶杏跟这群人玩儿在一起, 又不是他逼他的。 这戏也不好看, 就在他打算叫秦竹走的时候,陶杏开口了。 “我、我跟他不熟。”他咬着唇,“不过他心肠狠毒,惯会用手段。村里很多人都被他骗过……” 秦竹脸瞬间黑了。 亏得他还想着要不要帮帮忙, 结果身为同族兄弟,陶杏就是这么在外面诋毁小鱼名声的! 他当即要冲出去,陶青鱼一把将他拉住。 陶杏还在继续:“他性格粗鲁, 只有一张脸能看得。我奶说他不知道靠着那一张脸在外面骗了多少男子……” 陶青鱼看着陶杏那张小白莲一样的脸, 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好歹两辈子加起来都三十多岁的人了, 不想跟这些十几岁的小孩争辩。他拍拍秦竹脑袋, 拉着他走。 哪知陶杏忽然抬头,他正好对着他们。 陶青鱼一动, 就见陶杏眼光极亮, 伸手指着他们:“陶青鱼!” 显然, 他半点不觉得自己刚才那话被陶青鱼听了会有什么不好。 一时间, 所有人都向陶青鱼看来。 秦竹跟他对视一眼,默默将刚抬起的脚放下。 这个缺德鬼, 那么大声叫小鱼做什么! 陶青鱼理都没理,拉着他也不回继续走。却不想人家根本没眼力见儿,当即就跑到跟前将他们拦住。 陶青鱼蹙眉。 “让开。” “你小小一个乡野村夫,居然敢对本小姐如此无……” “啊——” 陶青鱼可不是什么好人,他看着身边走来的陶杏,直接伸脚。 瞧见陶杏往前带着那小姑娘倒地,陶青鱼趁着众人都愣住,抓起秦竹的手就往亭子里跑。 两人气喘吁吁,飞快各自坐在自家相公身边。 “急什么,出事了?”方问黎拿着帕子给哥儿擦汗,态度温和得不行。 陶青鱼绷着脸点头:“我惹事儿了。” 秦竹扯了扯周令宜衣角:“我们一起惹的。” “做什么——”周令宜话没说完,就见几个小姑娘跟小哥儿带着家丁浩浩荡荡冲进这方围起来的亭子。 “我看你这贱人还能……” 蓝衣小姑娘的话没说话,瞬间像被掐住了脖子,嘎了一声。 方问黎淡淡扫过。 陶青鱼趴在方问黎肩上,小声问:“有没有底,能不能对付?” “莫慌。” “方、方……” 方了个半天没方出啥,倒是刚刚暴露了陶青鱼的陶杏巴巴凑上来,对着方问黎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哥哥。 陶青鱼一抖,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秦竹呕了一下,默默别开头。 偏偏陶杏脸皮厚,正要上前,忽然被那蓝衣姑娘狠狠一推。 陶杏惊叫,顿时摔在地上。 雪厚,人没磕到。 来了这么一大群人,这吃茶是吃不下去了。 方问黎记下了几人,拉着陶青鱼正要走,一声斥责响起:“嫚儿!这是做什么?!” “哥!”闻嫚儿惊得转身。 一青年男子手持折扇,缓缓走来。 陶青鱼知道是走不成了,干脆拎起炉子上的茶又给方问黎添了一杯。 挡在他跟前的方问黎没有动,只余光扫过来人,又垂眸端起自己夫郎刚刚倒的茶。 秦竹不认识,好奇的眼神看向周令宜。 周令宜低声道:“鸣凰酒楼少东家。” 秦竹眼睛微睁,恰好与对面的陶青鱼对上视线。显然,陶青鱼也听到了。 装得风度翩翩的闻鸣看清里面坐着的人,险些踉跄。他立马收了扇子,僵硬拱手笑道:“学生闻鸣,见过夫子。” 方问黎摆摆手。 闻鸣:“学生告退。” 退出两步,见自家妹妹还傻愣愣盯着方问黎看,他恨声道:“还愣在这做什么!” “闹这么大,丢不丢脸!” 闻嫚儿脚下一跺,拎着裙摆就跑了。 瞬间众人皆散,仿佛刚刚的事儿不存在一样。 陶青鱼懒散靠在方问黎身上。 见方问黎还慢条斯理品茶,半点没将刚刚的事放在心上。 陶青鱼纳闷:“你就不问我做了什么?” 秦竹也飞快点头。 周令宜弹了下他脑门:“你傻点什么头。” 方问黎扫过对面二人,将搭在腿上的手握住。“目前看来,不是什么大事。” “你有数就行。”陶青鱼笑嘻嘻,体会到了有靠山的感觉。 陶青鱼也不出去了,安分跟方问黎一起喝茶。顺带在那炉子上又放了几粒花生,两个橘子。 外面待够了,四人又分开。 陶青鱼将今日那事抛在脑后,正跟方问黎商量着晚上吃点什么,那叫闻鸣的又领着那小姑娘上门了。 看那小姑娘脸白的样子,陶青鱼暗自摇了摇头。 他也不想面对,干脆窝在屋里没出去,顺带将窗户也关了。 他在床上打了个滚,隐隐听到外面的话。 无非就是什么“妹妹年纪小,口无遮拦冒犯了”云云,然后又是道歉又是送礼的。 不过他们是怎么来的,就是怎么回的。 等方问黎回来,陶青鱼立马翻身下床,将他拉进屋里关上门。 “不会再来了吧。” “不会。”方问黎顺了顺陶青鱼滚乱的头发。 “他是你学生吗?怎么他妹妹也看上你了?你都二十好几,对那样的小姑娘来说都是老男人了,为什么还这么招人?” 陶青鱼一连几个问,堵得方问黎哑口无言。 陶青鱼负手摇头:“算了,以后我看紧点就是了。” 方问黎嘴角隐隐翘起。 他拉着陶青鱼解释:“闻鸣是书院的学生,但老师带的他,而我帮老师带过课。” “那个小姑娘呢?” “不认识。” “那你这烂桃花可多了。” 方问黎听着陶青鱼冒酸意的话,禁不住翘起嘴角。那高兴样看得陶青鱼也跟着笑了。 “罢了罢了,我就当做不知道。大不了来一朵掐一朵。” 方问黎笑完,眼色微沉。 “我听有人说了你的不是。” “是陶杏,就叫你哥哥那个。” 方问黎把住哥儿后颈轻轻捏了捏:“我没去招惹。” “是是是,没招惹。”陶青鱼杵着下巴盯着方问黎好看的脸,“也不知道二奶奶是怎么教的,小时候还是个挺乖巧的小哥儿,现在成了这副模样。” “他说你坏话。” “两家反正也不来往,这次算了,下次再听到我自己收拾他。”陶青鱼悄悄戳了戳方问黎的腰,“你别像个小学生一样,大度点。” 不出所料,方问黎又是一抖。 陶青鱼还没来得及嘲笑,忽然被方问黎拉着坐到腿上。 啪的一声—— 陶青鱼脸上弥漫出绯红。 “安分点。” * 在山上住了小半月,陶青鱼跟方问黎终于收拾东西下山。 不过下山不是阿修来接,而是山庄的人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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