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惜的眼睛涌出一股杀意,夏疏桐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毕竟那可是顾奚,是那个……该死的变态。 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辞惜为了忍住疼痛把拇指放进嘴里狠狠咬住,很快就出了血。 辞惜舔着那个细小的伤口,满嘴血腥味,突然说道:“哥哥,我们搬家好不好?我在纭安呆腻了,我们去北方好吗?” “辞惜,你在闹什么?北方的气候不适合你养病,我们要是离开了纭安,也未必能再找到这么好的工作,能找到熊大夫这样的医生。”夏疏桐被辞惜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放下手里的笔坐到床边,把辞惜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撸猫似的一下下摸着辞惜的头发顺毛,“辞惜,你在怕什么?这两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告诉哥哥,嗯?” “没事。”辞惜滴溜溜地从夏疏桐怀里爬出去钻进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闷声闷气地说,“我说着玩的,我睡了,哥哥你也早点睡吧。” 她说着翻了个身,直接拿后脑勺对着他。 夏疏桐失笑,再坐回桌前时,满纸的字却一个也看不进去,脑子里突然就晃出了顾奚那双笑盈盈的眼睛。 里衫被酒液沾湿了,冰冰凉凉地贴在身上。 手里的笔不自觉地动了动,地在学生的作业上写了一个字。 “顾”。 说起来,顾奚……是哪个“xi”呢? 他突然反应过来,看着那个字,沉默了好一会儿,慢慢在它前后补了几个字,连成一句评语。 “文章过于瞻前顾后,缜密有余而利落不足。” 过于瞻前顾后啊。 他揉了揉眉心,又想起顾奚在车上说的话。 “不过我很喜欢就是了。” 只是他这喜欢能有多少,甚至不用去深思,随随便便就能看得出来,反倒是自己,明明受了那样的羞辱,怎么还偏偏…… 那样明艳的,恣意的,全然不顾旁人的……却又莫名让他觉得,自己不会真的被对方伤害的,那个叫顾奚的男人。 ** 辞惜半夜的时候被疼醒了,她满头冷汗地忍着咳嗽不愿意吵醒夏疏桐,最后实在忍不住,干脆把胳膊送进了嘴里,直咬得鲜血淋漓,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挨。 另一张床上,夏疏桐安安静静地睡着,辞惜满嘴血腥,目光阴狠。 她想,要是自己早点死,是不是夏疏桐就可以轻松很多?为妹妹的逝世伤心一段时间后,他的人生就不再有这样一个丢不下的拖累。 可现在她不能死。 她要救他。 从那直要把人压垮的,无法反抗的命运手里。 辞惜用一只手按着自己的眼睛,在一片黑暗里无声而森然地大笑起来。 ** 天越来越冷了。 夏疏桐夹着教案走出学校大门的时候,就看见顾奚风骚地靠在他那辆小车上,带着个小礼帽,鼻梁上是一副装模作样的金丝边眼镜,显得整个人文质彬彬。 如今的天气虽说不上滴水成冰,但也已经是让人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裹在棉被里,生上炉子,就这么一整天都不要动弹了,可顾奚偏偏跟不怕冷一样,还是一身精良合身的休闲西装,平白让夏疏桐觉得裹着厚棉袄的自己看上去就像一只圆润的傻狍子。 傻狍子端着张咬牙切齿的笑脸,朝骚包少爷走过去。 “哟,疏桐,今天放学得挺及时啊。”顾奚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我刚弄到两张戏票,是个从平京请过来的戏班子,不去看一眼可惜了。” “顾少爷,您这成天是没有别的事了吗?”已经第七天了,顾奚就这么天天等在学校门口,天天都玩着不同的花样,今天吃个晚饭明天看场电影。 学校里已经开始传出流言蜚语,奈何顾奚仗势欺人直接到校长室坐了一个下午,之后至少再没人敢在夏疏桐面前嚼舌根子。有时夏疏桐真的特别想扒开这位大少爷的脑袋瞧瞧里面是不是只剩下了从西洋灌回来的浪荡水,空得晃一晃都能冒响。 夏疏桐本以为顾奚是个深藏不露扮猪吃虎的狐狸,然而几天的相处下来,夏疏桐又觉得这就是个被惯坏了,狂妄自大什么都不懂满脑子只有那档子事儿的大少爷,之前的种种就是他在自己吓唬自己。 只是不知为什么,一旦抱了这样的想法,夏疏桐简直觉得这位大少爷有些可爱起来了。 “哎,这不是这儿的事比较重要吗。”顾奚暧昧地一笑,夸张地拍拍胸口说,“疏桐还是赶紧上车吧,这校门口人来人往的,万一我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女学生看上可怎么办?” 正在偷偷围观的如狼似虎的女学生:“……” 夏疏桐:“顾少爷,您的侄女也是这里的女学生之一。” “你说小怡啊,你教了她这么久居然没看出她‘如狼似虎’的本性吗?”顾奚拍拍车门的上沿,“外面太冷了,你先上车,我慢慢跟你说……哎要是小怡那家伙知道她那些糗事全被我告诉了你,她估摸着要提刀半夜来找我索命了。” 夏疏桐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位大少爷缠人的功夫极其可怕,而且没脸没皮没下限,姿态放得又轻又低半带讨好,除了第一天那场不甚愉快的晚餐,夏疏桐几乎要产生一种自己正在被人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错觉了。 夏疏桐揉了揉眉心,不太情愿地坐上车,说道:“我得先回家一趟,辞惜的药吃完了,我得去熊大夫那里拿药。” “得嘞。”顾奚坐上驾驶座,吊儿郎当地并着两根手指在眼镜框上一点,“说真的,我家大哥都没这个荣幸让我给他当司机,疏桐你肯定是上辈子积了大德才有此殊荣。” 夏疏桐哭笑不得:“那请问我这辈子得造些什么孽才能让少爷您把这项殊荣收回去呢?” “疏桐你这也太伤我的心了。”顾奚双手捧胸唉声叹气,“我还想着给小妹妹带礼物呢。对了,我前天送的那个音乐盒你妹妹喜欢吗?” 夏疏桐的眼神稍微游离了一下,想起了那个精致的小摆件的命运,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算很喜欢……辞惜对那些摆着看的东西没什么兴趣,顾少爷也知道我们穷,没办法去喜欢一些花钱又没什么实际用处的东西。” 这话不算骗人,却也绝不算真的。 辞惜原本是很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小东西的,就像所有小姑娘一样,甚至因为他们没有很好的条件,那些精致的美丽的东西对辞惜来说就是一个远远挂着的向往。 辞惜懂事,但也终究年幼。 但是那天,辞惜笑着从他手里接过了那个曾经向往的音乐盒,然后随手把它放在了柜子里,夏疏桐第二天晚上再去看的时候,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小年白天的时候来家里玩,喜欢那个东西,我磨不过,只好送给他了。”辞惜这样对他解释,“毕竟阿嬷一直很照顾我们家,小年真喜欢什么,我也不好非要拒绝。” 小年是隔壁周奶奶的孙子,才六岁,平时淘得很,但很喜欢辞惜。夏疏桐因为天天被顾奚缠着早出晚归,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这些邻居了。 “你这话说的有些不对。”顾奚低笑一声,“按理来说,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应该会越喜欢才对,而且那东西西洋那边的小女生都特别喜欢的。我倒觉得,你妹妹不喜欢,是因为不喜欢送东西的人吧。” 夏疏桐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反驳。 顾奚忧伤地说:“我怎么就从没觉得讨个小女孩的欢心居然这么难呢?疏桐,你妹妹到底喜欢什么?你给支个招呗,不然我老觉得我们之间的爱情是得不到家人祝福的。” 夏疏桐:“我觉得,顾少爷要是能改了这个随口胡说的毛病,家妹大概会稍微喜欢你一点。” “算了,她不喜欢我也无所谓。”顾奚的情绪就跟刚入春时的天气一样,无论风雨还是艳阳都是来得快去得快,“疏桐喜欢我就行了。” 夏疏桐已经不想再去否定这句话了。 如果夏疏桐有的选择,他绝对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坐上顾奚的车,仿佛一个欲拒还迎的,一边卖弄风骚一边自视甚高的妓/女,是他厌弃的样子。 即使现在顾奚展现出的都是温柔风趣甚至有些孩子气的一面,即使现在他几乎已经能够比较轻松地跟顾奚插科打诨,他依旧对顾奚心存某种畏惧,这种畏惧从他第一次见到那个舞者伤口倒在血泊中却向他伸出手来的男人时就一直存在。 他所求的只是一隅安乐地,能够养活辞惜,能够不去思考太多地活下去,顾奚对他而言似乎代表了某种未知的,无处可逃的危险。夏疏桐本能地想去逃避,但他却被顾奚生拉硬扯着,不能拒绝,不敢拒绝。 因为他们之间从来就不平等,顾奚可以轻易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在这个人命低贱到如同草芥的时代,甚至没有人会觉得他死得不应该。 第90章 杀死重生者的方法(五) “哎,到了,我记性可真好,就来过一次就记住了。”顾奚把车停在巷子口,夏疏桐正准备下车,被顾奚轻轻按住了手。 “你在车里呆着,我看你好像很怕冷,车里暖和,我去拿吧,只要把辞惜的名字报出来那个田螺眼应该就知道是什么药了吧。” 夏疏桐愣了下,反驳道:“我自己去就好了,你穿太少了,而且你……”身上不是还有伤吗? “富贵人家的花花公子都是不怕冷的,哪怕冻死也得保持风度。”顾奚没有给夏疏桐拒绝的机会,径自拉开车门下车,夏疏桐揉了揉额头——顾奚连钱都没拿,要是让他垫付了,事后他一定不会收自己的钱。 夏疏桐想着,准备下车追上去。 谁知刚准备拉开车门,他就看见后视镜上反射出来的一个模糊的,有半个身子隐在转角处的人影。 夏疏桐按在车门上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他不觉得自己有被盯梢的价值,所以这是冲着顾奚来的? 是顾家派来保护他的,还是和之前追杀他的那批人是一伙的? 顾奚跟他提起过那天被追杀的经过,那天他刚回国,坐着顾家派去接他的车准备先去崇德女高看看顾怡宁。那些人先是在刹车上动了手脚,好在顾奚的司机一发觉车子有些失控就当机立断带顾奚跳了车,然而却正撞上了埋伏在路边巷子里的敌人。对方一共有七个人,用的都是短刀,没有动枪,估计是担心因为子弹暴露身份。司机打伤了两个拖住了两个,另外三个人追杀顾奚并刺伤了他。但他们对纭安错综复杂的巷子似乎并不熟悉,而且不敢耽搁太久,最终还是被顾奚一通乱转甩掉了。 如果是敌人,现在顾奚只有一个人,应该是偷袭最好的时机,但对方却只是在这里盯着这辆车子……如果不是还有同伙,就是想再次对车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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