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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额头抵着玻璃，安静地注视着窗外的“人世”。 “如果没有末日的话，这里大概会更好。”顾奚突然开口，小白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回过头专注地看他。 顾奚从前两个世界搜刮了一些和平时代的记忆，像是讲故事一样地把小白的脑袋重新按到窗户上，让他看着窗外的雪。 “如果没有末日的话，大家现在应该在准备过年。”顾奚轻缓地说，“虽然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情，不过往年的这个时候，人们哪怕隔着千山万水也一定会回到自己的家乡，大家会坐在一起吃饭，会有很多肉，会放鞭炮放烟花……不过现在是放不了了，就算不提鞭炮的声响可能会引来丧尸，也不可能有人会浪费火药去做这些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东西。” “火药都变成了救命的武器。”顾奚说道，“但是就像打雪仗一样，我总觉得人类存在的本身，就是依托于一些毫无意义的东西。” 小白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他几乎是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但是顾奚望着小白笑了，他弯下腰拨起小白的额发，笑吟吟地说：“你露出这幅表情干什么？末日又不是你带来的。” 天很快黑了下来，顾奚把小白赶出厨房，自己泡了碗面吃完后，问小白愿不愿意去基地中心的地区走走。 “现在是晚上，大多数人都回去睡觉了，留在街道上的人不会很多。”感受到小白的抗拒，顾奚补充了一句，“我可以带你看看我生活的地方。” 小白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犹豫地点了点头。 顾奚从江时怡留下的一些日用品中找了一件很厚实的军大衣，把小白整个裹在里面，虽然丧尸是不怕冷的，但是在这么个气温下只穿件衬衫还是太扎眼了。 顾奚给小白裹好衣服，又掏出一条围巾，一圈圈地围在小白的脖子上：“你现在要学着做一个人类了，而人是不能真正离开人群生活的。” 小白任由顾奚折腾他，只是乖顺地点头。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远离基地中心，好在江时怡留了辆摩托车，顾奚估摸了一下，觉得自己大概可以，就非常自信地一脚跨上去，转身拍拍后座，让小白坐上来。 小白毫不犹豫又小心翼翼地坐了上来。 摩托车突然窜出去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在惯性的作用下差点被掀翻，赶紧抱住顾奚的腰。 顾奚在冷铁一样呼啸而过的寒风中笑起来。 摩托车的速度很快，虽然比不上小白的瞬移，但是横冲直撞得非常有趣。 等到顾奚终于神清气爽地到达目的地，小白腿都软了，一下车几个后撤步远离摩托车，跟个蘑菇一样蹲在墙角。 顾奚勉强扯了扯嘴角——脸被吹麻了，那风几乎把他冻成了个跟小白一样的面瘫。 他绕过摩托车朝小白伸出一只手，小白抬头的样子有点委屈，但还是乖顺地任由自己被顾奚拉起来。两个小面瘫一起走在基地中心的街道上。 夜晚的街上的确没什么人，稀稀落落的几个行人也来去匆匆，街边的雪里埋着几具衣着单薄已经不会动的身体，他们被冻死在这里，等到有人发现，或许会被好好埋掉，但更有可能会变成一块块干粮，分发到活着的人手中。 人类基地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地方，这里甚至没有城堡那些常开不败的花朵。 小白很怕人，他在黑暗里紧紧贴着顾奚。 “因为发电站大多被破坏了，现在的电是很宝贵的东西。”顾奚温柔地说，“不过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这里的晚上灯火通明，亮得连星星都看不见。” 小白听着顾奚的话，仰头朝天空看去。 但他什么也没看到，仿佛天鹅绒一样漆黑的夜空，如今也看不到星星。 顾奚莫名觉得他这个傻傻的样子有些好笑。 突然，小白耳朵一动，反手将顾奚拦着往后退进墙根的阴影里，顾奚在脊背贴上湿漉漉的墙壁时听到了自远及进的引擎声。 随后，一束车灯打过来，在黑暗中刺得顾奚一闭眼。 小白将顾奚抵在自己和墙壁之间，尽力不让他露出一寸，警惕地侧头等着车经过，他在属于人类的地盘里草木皆兵。 然而他猝不及防地和车中的人对上了视线，瞬间浑身僵硬。 第47章 杀死丧尸皇的方法（十） 车没有停留，很快开了过去，小白回过神来，才注意到顾奚正盯着那远去的车辆。 小白轻轻晃了晃顾奚的袖子，顾奚回头，对他笑着眨了眨眼睛。 “小白，你是想坐车吗？”顾奚轻描淡写地解释小白刚才的失态，笑得促狭，“那好像是我大哥的车，你要是想试试，我下次把它偷来。” 小白垂下头，没有顺着顾奚的台阶下，也没有试图解释什么。 他对顾奚，或许时有隐瞒，但绝对不会欺骗。 顾奚看着他，突然失去了接着带他四处游荡的兴趣。 顾奚：“认得路吗？你先回去吧。” 小白捏着顾奚的手指摇头。 “别撒娇。”顾奚轻笑着说，将自己的手指抽回来，“我要去找江时怡，这么好的晚上，你不会不解风情吧？” 小白睁着那双过于深沉又过于清澈的眼睛看他，而顾奚漫不经心地笑，就像真的在对待一只小狗，摸了摸他的头：“乖，回家等我。” 小白捏着顾奚的力道突然就松懈了下去，好一会儿之后，他后退半步，消失在顾奚眼前。 顾奚在原地站了片刻，抬脚慢慢朝远处走去。 系统：【他还在你附近。】 顾奚笑了笑：【猜到了，他虽然乖，但是保护欲过剩。】 系统“咦”了一声，问道：【你不好奇原因？也不担心他会遇到危险？】 顾奚眼睛很亮，他忽视了后一个问题，只是回答：【我现在，不正在找原因吗。】 ** 道路不远的一个转角，挺着刚才那辆车。发动机没有熄火，车里开着空调，温暖得让人心头一软。 驾驶座上的人轻轻问道：“需要我现在把顾奚抓起来吗？” 坐在后座的人回过头，在隐约的光中露出那张带笑的脸。 是白辞惜。 她用手支着下巴，微微垂着眼，像是一条带毒的蛇：“你在管我的事？” “不敢。”驾驶座上的人和顾奚长相三分相似，气质却完全不同，正是顾行止。 “你有什么不敢的？”白辞惜轻轻笑了一下，花瓣一样的嘴唇一张一合，如同毒蛇吐信：“骗子。” 顾行止没有说话，白辞惜重新把目光投向车窗外。 小白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他很怕她，从那天开始他对她的恐惧几乎是刻在骨头里的，往日里，如果她出现，小白总会想办法远远避开，绝对不愿意待在她的视线范围中。 毕竟他也知道，她讨厌他。 但现在他居然就这么站在这里，哪怕浑身僵硬发抖也站在这里。 白辞惜眯起眼睛：是在害怕她伤害顾奚吗？ 白辞惜注视着小白，一边缓缓跟顾行止说话：“在闻县的那个东西，现在在哪里？” 顾行止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 他的话说到一半，声音突然顿住。 一把尖刀抵在他的眼前，刀尖几乎要触碰到他微微颤抖的眼球。 白辞惜声音轻而甜美：“我讨厌人类，人类最会骗人。” 顾行止不敢动弹，只能轻声说：“我是你的人偶。” “因为我一刀一刀切碎了你的父亲？”白辞惜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轻笑，“我没有这么脏的人偶，满嘴谎话，满身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说着，她收回刀，打开门下车，车外的小白顿时紧张起来，他逼着自己不能逃跑，死死地堵在白辞惜可能走向顾奚的路上。 白辞惜歪了下头：“让开。” 小白没有动。 顾行止下车，不远不近地看着，看上去还算是个正常人。 他的目光里有一种奇异的兴味，看什么都像带着不怀好意。 白辞惜说：“你以为这次那个蠢货还会来救你吗？她讨厌人类的地方，她只能在丧尸的簇拥下活着。” 白辞惜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所以她现在很安静地沉睡着。就算我现在杀掉你，杀掉顾奚，在她的认知里，只会认为你们私奔了，不会伤心。” 小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低垂着头，捏紧自己的双手。 白辞惜上前一步，扯掉了顾奚给他围的围巾，在小白慌张地抓住围巾时用手指勾住小白脖子上挂着的细细的金属链。链子末端是一个拇指大小的金属挂坠，她扯着那个挂坠往下拉，小白害怕链子断掉，只能顺着她的力道弯下身。 她在小白耳边用很轻的声音说了些什么，小白的眼睛骤然睁大，抓着围巾的手指几乎痉挛。 白辞惜推开他，转头对顾行止说：“这个，我送给你了。” 顾行止目光一闪，哑声道：“这是？” 白辞惜说：“给他看。” 小白浑身颤抖，但最终还是听从命令转过身，撩起了自己后颈处略长的黑发。 惨白的后颈上用靛黑色刺着几个数字。 012 此外，一道斜斜的微微凸起的伤疤正好连在数字2的尾巴上，乍一看几乎让人以为这其实是3。 顾行止露出了然的神情，他压着一点兴奋问道：“真的送给我？” 白辞惜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朝远处走去，丧失宰相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冒了出来，将辞惜护在身前，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漆黑的街道中。 顾行止看着面前仿佛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动静的小白，咂摸着笑了。 “012，我记得你的编号，原本你是最有可能成功的那只羊，但是可惜，你疯了。”他说，“没想到那时候留下的亡灵，居然还有没死干净的。” ** 小白被顾行止带走的同时，顾奚得到了系统的提示。 顾奚：【所以等我回去的时候，就看不见小白了？】 系统沉默一瞬，笃定地说：【你猜到他会有危险了。】 顾奚笑了：【这是他对我不坦诚的惩罚。】 系统也笑，轻声说：【谎话连篇的骗子。】 顾奚没再跟系统插科打诨，看向面前有些紧张憔悴的江时怡，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没有直接提关于箱子的事情，只是像单纯的关心一样，轻声问道：“时怡，你还在想白天的事情吗？别难过了。” 江时怡对原主极度信任，果然轻易入了套，眼圈一下子红了。 她颤抖着说：“我没办法不想……你知道顾奚，那个人都做了什么……” 她抱着自己的肩膀：“你看到过那个场景，都是血，满地的血和碎肉，她在我面前把我爸爸妈妈杀了，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一刀一刀切碎，他们的惨叫持续了那么久……我除了听着看着什么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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