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之外刚过了午时,距离天黑还很早,但是密林之中,已经有些看不清路了。 不管这只老虎是不是一千两,受了伤,费了劲,不能不拿战利品,谢澄安很利索地把虎皮扒了,看得萧明允一阵肉疼。 老虎的领地之内,没有其他的大型食肉动物,但是谢澄安洗了虎皮。 河流会将老虎去世的消息,告知给森林里的每一位居民,吃素的能够轻松几天,因为吃肉的忙着占领地盘。 接下来的几天,这里会更危险,他们要在血腥味传出去之前,赶紧下山,保持在看到河流,却不十分靠近的距离。 谢澄安:“休息一会儿吧。” 萧明允:“无妨,伤口不深,都快愈合了。”把衣裳掀起来给谢澄安看。 谢澄安:…… 他记得伤口很深,流了很多血,萧明允揽住他的时候,把他的衣裳都浸湿了。 可是现在,四道爪痕都已经结痂了,再神的药也不可能这么快见效,萧明允不会真是妖精吧? 萧明允:“我打小身体就好,受了伤很快就能恢复。”小郎君将来要当大夫,不能误人子弟,萧明允说着,主动扛起了虎皮。 谢澄安:…… 萧明允的说法,他保持怀疑。 是小天爷未经允许,使用了加快愈合的法术,要不是精神力不够用了,它能让伤口在一瞬间恢复如初。 那样的话,萧明允就得跟谢澄安“坦白”他是妖精的事了。 如果小天爷问,那么萧明允一定会选择让伤口自然恢复,他想留着精神力看路,可是小天爷从来不跟他商量,他的精神力就这样用光了。 一只纯白色的小兔子蹦啊蹦、蹦啊蹦、蹦到了萧明允面前。 小兔子:“我可爱吗?” 萧明允的脸上,难得出现悲悯这种表情:“你忘记小干锅兔了吗?” 小天爷:…… 从小兔子身上抽离。 不仅没有忘,想起来还流口水呢,可惜它那个时候没有身体,就没有吃上。 天眼在人类可视、可听的极限范围之内看清、听清,是不用耗费精神力的,突破极限才需要精神力的支撑。 像本能一样,萧明允左看看,右瞧瞧。 散落在密林之下破碎的衣物,被鲜血浸湿的土壤,粘连着少数皮肉的骨头,残缺不全的尸体一号、二号…… 大概能确定,袭击他们的老虎就是远近闻名的一千两了,还有腐烂了不知道多久的,林子里的乌鸦许是吃撑了。 像本能一样,萧明允时刻警惕着周围,突然听见左后方有三个人,在商量如何杀掉他们,好拿着虎皮去领赏银。
第56章 谢澄安差点让萧明允走火入魔 此处几乎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可见他们所处的位置很深,过膝的杂草和纵横交错的树根,让前进变得很困难。 不能跟谢澄安说他看得见,所以萧明允按照谢澄安的建议,用树枝敲打着,来惊走可能出现的蛇,用:“那边不好走,”来避开已经开始长青苔的白骨。 谢澄安:“有人参!” 不光有人参,还有半个人,萧明允一把拉住要冲过去的谢澄安。 萧明允:“我去挖人参。”唰唰砍了几根藤:“你来编筐子。” 给梁大夫送兔子的那回,筐子是萧明允编的,缝隙大的、谢澄安的头都能钻过去。 人参估计不会比兔子更大,谢澄安不疑有他,只嘱咐萧明允千万别挖断。 萧明允:“别乱跑。” 谢澄安点了点头,他以为萧明允是怕他们走散,其实萧明允是怕他看到散落的人体结构。 这里应该很接近老虎的巢穴,因为遍地都是它的残羹剩饭,和不爱吃的硬骨头,比如头。 那株人参距离一只不甘心闭上的眼睛,只有十公分,另一只眼睛似是被荆棘划伤了。 老虎不吃腐肉,除了丢失的腹部,尸体的其他部位,正在按照正常的速度腐化。 昨晚下了雨,尸体的脸上不仅没有尘土,甚至能够看清他的面目,浓眉,方面,是给温财主送过大雁的那位壮汉。 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九江府,但应该是昨天才被老虎咬死的,尸体没有赏心悦目的,就不必叫小郎君一观了。 谢澄安:“好挖吗?” 萧明允回头看了一眼,确定从谢澄安的角度,看不到尸体。 萧明允:“好挖。” 谢澄安正在一束光下面编筐子,他可不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很仙、很好看,只是觉得那里光线较好,不费眼睛,可是他笑着对萧明允点了点头,在光里。 萧明允:…… 每一秒都比前一秒,更喜欢谢澄安。 谢澄安呢?他从来都受不了萧明允的美颜暴击,为了不想不合时宜的东西,赶紧编。 草丛之下的人天年不测,骨化形销,草丛之上的人感念天地,遇此良人。 人死以后,免疫系统失能,各类细菌开始大量繁殖,所以碰到尸体容易生病。 萧明允小心翼翼地挖着人参,结果人参还没有挖出来,先挖出来了一根五色绳。 绳子上串着七枚铜钱,另一端连在壮汉的怀里,当地人叫它锁子。 筑阳县有一项祈求新生儿平安的习俗:请一位公、婆、爹、娘、丈夫,俱在,同时儿女双全的妇女。 用五色线捻成绳子,串上七枚铜钱,戴在新生儿的脖子上,戴锁妇女不能姓吴。 祝福新生儿无病无灾,平安长大,待到十二岁,魂魄俱全时,方可解开,富贵人家常用金锁、或者银锁。 从筑阳县到九江府,马车走官道需要一个多月,加上进山打虎和返程,时日不会短。 许是为了有个念想,也许是为了保平安,才把孩子戴过的锁子,带上了吧,铜钱已经磨得发亮了。 泥里还埋着半截钱袋,是最最常见、最最普通的样式。 进山打虎的人,不会带太多的银钱,但是至少要备足来回的路费、住宿、和饭食所需,萧明允颠了颠,还不少。 除了萧明允,打到对雁的只有这一位,应该不难打听。 希望这些碎银和这串锁子,能给孤儿寡母带去些许安慰吧,以打猎为生的,没有太富裕的。 萧明允从壮汉的身上,扯下一块较为干净的布,把锁子和钱袋包了起来。 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天材地宝应是不少,就像这株人参,和谢澄安的小臂一样粗,至少能卖二百两。 萧明允见过的好东西不少,但是这么粗的人参还是第一次见,像这样的人参,林子里应该还有。 本以为谢澄安会编一个大筐子,挖上满满一箩筐,但是萧明允只看到了一个小鱼篓,还带两根背带。 这个小家伙,一定是在勾引他,一个鱼篓编得这么可爱,还编了朵花。 谢澄安:“我们不熟悉这里,还是别带太多的东西,逃命的时候累赘。” 萧明允:…… 抠门小郎君竟然有这样的觉悟,谢澄安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让他更喜欢他。 萧明允:“别动。”这双手刚刚刨过沾着人血的土,他不想碰谢澄安。 谢澄安以为是他的头上有只虫子,没想到萧明允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谢澄安眨了眨眼,就、就这样?没别的了? 萧明允唇角一勾,却装作看不懂:“然后呢?往哪儿走?”心里明明爽得很,全都攒着,包括小郎君方才的期待。 谢澄安摘了几片宽大的叶子,铺上泥土,再把人参包裹起来,新鲜的人参比晒干的,营养价值更高,价钱也更高。 两个人保持在看得到河流,却不十分靠近的距离,向下游走去,他们是飞着来的,没有带太多的东西,但是带了调料包和饼。 谢澄安的野外经验足够丰富,萧明允的箭术也从不叫人失望,晚餐是烤兔一只和菌子若干,现摘现吃,新鲜得很。 临近夜晚,林子里又开始下雨了,萧明允无法,只能带着谢澄安在老虎的巢穴里过夜。 猫科动物们都爱干净?洞穴里面的气味不太好,但是没有会让人做噩梦的东西。 不知明日情形如何,萧明允把谢澄安哄睡,便抓紧时间开始凝聚精神力,不多时,却有一股力量,不停地与他的气血逆行冲撞。 他的修行是最简单的凝神聚气,从修真界的一个大门派学的,既没有追求速度,也没试过旁门功法,怎会如此? 萧明允努力地在尝试,把不明力量压下去,谢澄安伏在他的肩头,哇哇大哭。 气血运行一快,体温就升了起来,一开始谢澄安还觉得冷,后半夜却越来越热,越来越热,谢澄安猛地惊醒。 谢澄安:“明允!明允!” 萧明允沉迷于修行,没有回应。 一摸额头,像手炉一样烫,谢澄安连忙喂萧明允吃了一颗退烧的药丸,又用雨水浸湿帕子,敷在萧明允的额头上。 谢澄安另寻了一块帕子,接着雨水,不停地擦拭着萧明允的身子,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萧明允还是那样烫。 受伤最害怕发烧了,还淋了雨,谢澄安把萧明允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腹部的伤口已经结痂,又没有其他的伤口。 不是伤口感染引起的,那是吃的不对?可是他们吃的一样啊,到底怎么了嘛?叫也叫不醒,急得谢澄安都哭了。 萧明允:…… 怎么出现幻觉了?小郎君不是睡了吗?他怎么听见小郎君在哭?有虫子? 天大地大,小郎君最大,萧明允从修行状态回转,发现自己袒露着胸膛,额头上还敷着帕子,水壶,药瓶……这才发觉自己体温高的吓人。 本来不必这么吓人的,谢澄安越给他降温,他就越想驱散那股凉意,气血运行越快,体温就越高,谢澄安就越想给他降温,小家伙,差点搞得他走火入魔。 谢澄安伏在萧明允的肩头,哭得好像死了丈夫,嗓子哭哑了,眼睛也哭肿了。 萧明允把人抱住,摸了摸头,心想,他一定一定,要走在小郎君后面。 萧明允:“哎呦,吓到了?”皱着眉,噘着嘴,哄小孩似的。 谢澄安皱着眉,噘着嘴,被哄的小孩似的,他一边把脉,一边抹着眼泪,可是眼泪太不争气了,不停地往下掉。 他都想好怎么孝敬萧明允的爹娘了,抹眼泪、把脉、抹眼泪、把脉、听听呼吸、看看眼睛珠子和舌头。 抽泣着给人看病的小大夫,认真且坚定的眼神,太惹人怜了。 洞穴里的火光并不明亮,但是谢澄安经常在夜里给萧明允看病,跟以往没有什么不同,烧也很快退了,那,应该没事了? 往常,萧明允只在前半夜修行,等到后半夜,谢澄安睡熟了,他就起床开始写话本,所以他从来没有把谢澄安热醒过。 今日不写话本,谢澄安的睡眠质量向来又很好,他便一心修行,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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