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箐进门的时候,一文钱的嫁妆都没随,她娘带着彩礼改嫁,生了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日子也不富裕,说给她凑钱,但是一直没凑齐。 孙莹早就知道这件事,还经常假装不经意地说到家长们那里: 福田弟弟穿的鞋,跟郝妹妹做的那双好像啊;六婶子跟八婶子最亲了,经常叫郝妹妹给八房送菜; 福田弟弟怎么只孝敬六婶子?县里带回来那么多好东西,全送到六房了。 此事毕竟不光彩,孙莹又没有切实的证据,她三番几次地提起,不但没有告成,反而被提醒安分些。 可是有了孩子就瞒不住了,郝箐说她娘病得厉害,公婆便许她回去探望,这一去娘家,三个月了都没回来,魏六婶不得不换上和善的样子去请。 到了亲家,魏六婶才发现她的儿媳竟然有了身孕,都七个月了。 涉及到女人的品性,夫家的尊严,便没有缓和的余地了,他们要将郝箐浸猪笼。 婶婶们和大娘们连拉带扯、大张旗鼓地将人带回了魏家,郝箐的娘连忙去找村长。 郝箐娘:“箐儿是做错了,但她有了身子,求求村长大人,村长大人行行好,去魏家说和说和,好歹留她一命!” 郑宝来:“箐儿她娘,这是魏家的家事,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虽是村长,但手也伸不到别人家。” 郝箐的娘又是哭又是求,还保证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她绝不会怪到村长头上。 郑宝来:“这事是箐儿有错在先,也不能怪人家公婆,自古以来,不守妇道的女人都是要被浸猪笼的。” 郝箐娘:“是魏福田先看上、” “那你去找魏福田啊,”郑宝来吹走浮上来的茶叶,润了润嗓子,这极品毛尖就是香。 郝箐娘瞧着实在没办法了,便给村长塞了一块碎银,不到一两,大概值六百文,这是她能拿出来的全部了。 两个人赶到魏家,郝箐已经被抬到了河边,七个月的肚子经不住折腾,见了红。 只是,除了那个被捂着嘴巴,被绑住手脚,被塞进猪笼的女人,再没有第二个人在乎。 郑宝来虽然不怎么管事,但是村长的头衔还在,大家很给面子的停下来,听他怎么说。 郑宝来:“魏兄,年轻人不懂事,多教导教导便是,毕竟是魏家的血脉。” 不叫郑宝来还好,郑宝来一出面,魏雨顺最先不服:“村长管天管地,还管起我魏家的家事了?” “郑兄如此包庇郝家的闺女,难不成是有什么私情?还是在为郑家的闺女们,开个罪不至死的先例?” 郑宝来笑了笑,说:“爱造谣的人只嫌是非少,魏兄这话,多少带点私人恩怨吶。” 魏雨顺哼了一嗓子,这边一抬眼,那边,几个年轻后生就把人扔了下去,水里很快就没了动静,连鲜红的血也越来越淡,越来越远。 郝箐娘现在的丈夫拉住了她,说:“别人家的事,你少掺和,幺儿哭着喊娘呢!” 郝箐娘:…… 是啊,她能怎么办?幺儿哭着喊娘呢,要怪就怪命吧。 婆婆们的脸上写着大快人心,公公们的脸上写着,总算完事了,郑宝来的脸上写着,他尽力了,没有改变结果,他很抱歉。 郝箐的娘此时没有什么想法,魏福田的娘却在想,若是品性好,也不会哄得他家福田迷了心窍,娶了也不一定安分,罢了,福田还小,多少好女不能挑? 魏家处理家事,郑家出不出面,都改变不了什么,请郑丰年来,是因为他爹是村长,他又经常帮着处理村里面的事,请过来,就算是过了公,防止郝箐的娘闹事。 基于大家族之间的默契,郑丰年知道魏家的意思,他从头到尾也没哼了哼。 总共打了五个哈欠,喝了三壶茶,比起那个女人,还是跟魏家的交情更重要。 至于魏福田,他挺爱见郝箐的,但是当事情捅出来的时候,他却只有一种感觉——很丢脸,他没脸见人,尤其是六伯和六伯娘。 魏福田跪在堂下,头也不敢抬,一句气也不敢吭,如今,在祠堂跪一晚,就算是罚过了,叹几声气,就算是对这份感情哀悼过了。 他娘争取了,村长也争取了,结果呢?自古以来,晚辈从来没有赢过长辈的,如此一想,魏福田更觉得问心无愧了。 冲喜说罕见吧,古来有之,说常见吧,确实没有几例,郝箐香消玉殒的时候,有同样经历的谢澄安,正在山里挖大黄,被大多数人疏远的萧家,还不知道村里的新闻。 三家村四面环山,但是谢澄安习惯从临溪村那头进山,他对那边比较熟悉。 他总是先到梁大夫家一趟,有吩咐,便留下来帮忙,没有吩咐便进山采药。 梁大夫只叫他们下山的时候,顺路来他这里拿石头,黄、灰、黑相间,他要黄色粉末的那种石头。 有个问题困扰了萧明允一路,他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什么人,才说:“澄安,那么多人都吃不上白面,他们为什么不种麦子,种这么多韭菜?” 谢澄安用关怀傻蛋的语气说道:“这是稻子,不是韭菜,这里气候湿热,不适合种小麦,所以最主要的作物是稻子,也就是大米。” 说句难听的大实话,三家村有良田的村民超过七成,像他家一样吃不饱的,只是少数。 好吧,这三种植物小时候很像,至少在萧明允这样的城里娃眼里很像,萧明允笑笑,憨憨的。 还行,知道等没人的时候问,谢澄安一转头,看见萧明允摘了一把红果子放嘴里放。 谢澄安:“不能吃!” 萧明允:“这不是枸杞吗?” 谢澄安:“这是相思子,有毒!” 萧明允还想着他先尝尝,好吃的话,多给小郎君摘几颗呢。 相思子秋季结果,种子莹红饱满,可入药,如今这些稀稀拉拉的,都是长势不好,采药人都不采的,只因开春以后,新生了很多嫩叶,看起来倒是挺诱人。 谢·吓死人了·澄安:“你应该吃过枸杞啊,枸杞是软的,这是硬的!怎么会认错?” 萧·可无辜了·明允:“我以为它是被煮软的嘛。” 谢澄安:…… 谢澄安:“进山以后不许乱摸乱碰!更不能瞧着好看的就往嘴里塞,我不让去的地方坚决不许去!什么都得听我的,记住了吗?” 有的人看着靠谱,实际上根本没常识,他尽量把萧明允囫囵着带回去。 一个人的时候,谢澄安还经常往深山跑,带着萧明允,反而畏手畏脚。 进山不久,谢澄安就发现了狼群的踪迹,狼群不会太靠近人类,如今这般,可能是更强大的食肉动物,占领了它们的领地,它们不得不寻找新的领地,也有可能是领地内食物匮乏,才冒险接近村庄。 一冬天都没听说过有狼,怎么开了春,反倒下山了?不能再往前了,两人换了个方向。 忙活了一上午,只收获了少半筐大黄,谢澄安一手捏着点心,一手拿着水壶,咕叽咕叽补充体力,眼前忽的投下一片阴影,萧明允给他戴了个花环。 谢澄安眉头一皱,小嘴一噘,萧明允就知道他要发飙了,便连忙说了句好看。 那句:“我又不是小孩子!”就说不出口了,反倒嘟囔了一句:“你也好看。” 春风袅袅,光影斑斑,萧明允也戴着个花环,就像传说中的花仙子,空气都带着淡淡的香。 萧花仙子眼睛一亮,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探了探:“你说什么?” 遭受美颜暴击的谢澄安小脸一红:“我没说话。” 萧明允:“明明说了。” 没说、说了、没说、说了、我没说、你说了、我没说!你说了……争论了一个世纪,这个游戏,谁多活一口气谁就能赢。 “我!说!你!也!好!看!”谢澄安快把萧明允吃了,并惊飞了枝头的雀儿,不想玩了,让他。 谢澄安:“说就说了,会怎样!夸你俊的人那么多,我又不是独一个,你不知道自己生得俊吗?问问问,生得俊了不起啊?” 乘胜追击萧明允:“那你喜不喜欢生得俊的?” 答非所问谢澄安:“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萧明允:“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一个略显笨拙的问题,却经常从初次求爱的少年口中听到。 眼里看着三家村第一美男,心里压根想不到任何人了好吗,但是一生要强的大庆男人谢澄安绝不承认。 谢澄安:“我喜欢有力气能干活的,喜欢会赚钱的,喜欢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气吐血、昏迷了三个月才醒的。” 小嘴叭叭的,点他呢这是,一生要强的大庆男人萧明允,决定用挠痒痒这种残酷的方式讨回他的面子。 谢·哭笑不得·澄安:“萧明允!” 萧·占尽了便宜·明允:“夫君喊我?” 还好萧明允知道分寸,没有把人惹生气,他还知道,要是不让谢澄安打他几拳,谢澄安心里定然不痛快,便乖乖地,一边假装体力不支,一边装模作样地惨叫。 小·与有耻焉·天爷:“你好贱啊。” 萧明允:“闭嘴,人类的感情你不懂。” 小·气鼓鼓·天爷一咬牙,一跺脚,它要恶补人类恋爱学! 四下无人处,新婚燕尔时,小夫夫打闹得累了,就随便往地上一趟,光影斑斑,花香盈盈,谢澄安却又莫名其妙了,他不是在揍人么?他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被抱住的? 谢澄安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一把推开萧明允,厉声道:“你干嘛?!” 萧明允睁着一双委屈狗狗眼,噘着嘴道:“我干什么了嘛?” 谢澄安的脸就红了,干什么了他不知道吗?他抱他了呀!青天白日的,他抱他!但是说出来就好难为情啊。 谢澄安:“莫挨老子!”打闹归打闹,搂搂抱抱的作甚? 萧明允:…… 嘴又撅得高了点。 谢澄安一点不惯着:“那嘴要是不想要,就捐出去犁地吧。” 萧明允:…… 默默地把嘴抿了回去,眨一眨因为没有酝酿出眼泪,而被吹的干裂疼痛的眼睛。 故意制造肢体接触,然后装无辜这招,没有想象中的好用啊。 恶补了人类恋爱学的小天爷有话要说:“傻了吧,这招只对喜欢你的人有用。” “不喜欢你的人,只会觉得你是在非礼他,他会报官,然后把你送进大牢!比如小郎君!” 萧明允噗——地喷了一口老血,小天爷大获全胜,发出了无情的嘲笑。 既然小郎君喜欢结实的,那么萧明允必须支棱起来,一会儿功夫就猎到两只兔子,一只鸡。 射中兔子腿的时候,谢澄安还很大方地夸了一句:“不赖嘛。”射中鸡翅膀的时候,谢澄安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想: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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