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守财不知道母女两个吵闹什么,在巫慧婷的解释下明白一切,当即脸色红得发黑。 所有人都知道了,自己的脸面,以后可往哪儿搁?! = 巫澄对宋泊简手上的伤口非常上心。 一开始被宋泊简带出来,也是这家酒店,宋泊简帮他洗头给他上药给他拧水买糖哄他吃药。 现在身份互换,他不敢让宋泊简的伤口碰水,哪怕宋泊简给伤口裹上防水膜,他也跟屁虫一样跟着宋泊简,紧紧盯着宋泊简的手,生怕伤口沾水再流血。等洗漱完出来就给宋泊简换药,再给他吃消炎药。 要不是宋泊简再三强调自己不需要糖,他还想下去给宋泊简买一大包糖果。 睡前非常自然的窝在宋泊简床上,学着宋泊简的样子,给他讲豌豆公主的故事。 但昨天他就听到一半,只知道王子想娶公主,深夜收留公主,王后在公主床单下放豌豆,最后公主和王子过上幸福生活。 他把这些要素重复一遍,比宋泊简讲得还要干巴巴。 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故事无聊,自觉讲得更无聊。说完王子和公主过上幸福生活,自己先闭了嘴,打算等宋泊简笑。 但宋泊简语气夸张:“哇,好棒的故事。” 巫澄飞快高兴起来,嘻嘻笑了一会儿,说:“轮到你了。” 宋泊简为难:“你想听什么?” 巫澄:“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宋泊简认真想了想,说:“我们明天去看幼清墓。” 他详细给巫澄介绍了那个墓。文化长廊里写出来的他说了,文化长廊里没说出来的细枝末节他也说了。 墓地发掘后,里面的大部分文化被转到燕城、省里修复研究,那么多文物,一部分在燕城,一部分在省级博物馆,剩下的都在市博物馆。后来因为对幼清墓的研究逐渐深入,再加上发掘出更多南初遗迹,省里计划在墓地附近修南初博物馆。现在博物馆馆体已经建起来了,但文物还在市级博物馆,专门开了个南初专题展,打算到时候再移到南初博物馆里。 “墓地被大雨冲过,为了更好的保护遗址也回填了,只剩一部分留存很好的可以参观。想去看文物的话还是要去博物馆。” 巫澄眨眼睛问:“我们去吗?” “去啊。” 巫澄就点头:“那就好。” 他美滋滋计划一会儿,觉得宋泊简没有不高兴了,才真正松懈下来,闭眼睡过去。 房间寂静,小夜灯幽幽散着光。少年侧躺着,睫毛在眼底留下灰痕,随着平稳呼吸轻轻扇动。 纤细脖子上还带着那块竹节玉雕,带了半个多月,被养得莹润丰腴,在脖颈上映出月华似的柔光。 枕头翘起一个角,被压在脸侧,在白瓷似的软滑脸颊上挤出红痕。 豌豆公主。 宋泊简把那个角挑出来,忍不住笑了笑。 第二天早起,在金沙县汽车站找到去南初墓的专程大巴车。前几天都是爆热酷暑,结果这天早上起来天就阴沉沉的,等到了车站,更是开始下起毛毛细雨。 宋泊简在车站旁边的小店买了把透明雨伞。 巫澄以为会只有他们两个人去看的,没想到这辆车上还坐了不少人。 一小时一班车,大概半小时后,大巴车停下,大家下车。 司机提醒大家往前走,穿过马路再往前走,才是墓园入口。 巫澄跟着宋泊简往前走,刚穿过马路,就看到一栋高大建筑。和南初宫殿一样,高粱画栋漂亮又气派。在阴沉雨天更有种透过朦胧时光穿来的恍惚感。 宋泊简和他介绍,这是建起来的博物馆,馆体是仿的南初时期的宫殿建筑。而南初幼清墓,就在博物馆后面,到时候也会被分到博物馆参观区域内。 他们绕过还没开放的博物馆,又走了很久,看到一个立着的碑。现在碑前也站着三五个人,正认真看着。 宋泊简:“墓碑实物也在博物馆,这里是复制品。” 巫澄点头,走近一看,发现墓碑上刻着墓志铭,和自己之前看到的那篇墓志铭完全一样。 而墓碑后面,就是仅存的可以参观的遗迹。 宋泊简指着泥土详细介绍。 这里是主墓室,当时棺椁放在这里,那边放着很多陪葬品…… 他讲得详细清晰,很快吸引来其他参观游客跟着一起听。身边围了这么多人,宋泊简还在认真讲解自己的墓穴……巫澄人站在原地,耳朵也在认真听宋泊简说话,但心情实在复杂至极。 现在的墓穴干干净净只剩黄土,但宋泊简讲得详细,再加上之前还看过宋迎的笔记,几乎就是宋泊简讲到哪里,他就能跟着宋泊简手指的位置,想象那里原本应该是什么样的。 自己死掉后父皇母后给自己用楠木打造了很气派的棺材,就躺在那里。身边是自己常用的器具,餐具酒具,诗画琴棋。 后来墓穴被大雨冲出来,是从甬道开始塌的,塌完之后主墓穴也破了,自己的陪葬品就被冲出来了。 好奇怪。 明明看笔记的时候已经做好准备了,但真的站在这里,听宋泊简这么详细讲着,巫澄还是有种哭笑不得的悲凉。 呜呜。 没及冠死掉就算了,在地底下躺了一千多年,被暴雨冲出来了,还要被人掘出来检测尸骨。 明明也是来参观的,但身边人越来越多,还有人询问更多细节,包括南初文化以及墓葬传统。宋泊简莫名其妙就成了讲解员,给大家讲了很多内容。巫澄一言不发只是听着,等到其他人都满足离开,这才看向宋泊简。 少年眼眶似乎带着湿润。 宋泊简一愣,下意识伸手去掏纸巾:“怎么了?” 巫澄撇嘴:“好惨哦,死了连墓地都没法躺。” 宋泊简跟着他说:“对啊,好惨哦。都怪那场大雨,扰了主人安宁。” 他附和了,巫澄反而觉得无所谓了。 鼓着腮帮子想了想,又肯定自己:“其实也还好,不是说就是这场雨冲出这个墓,大家才开始了解南初的吗?” 宋泊简点头:“对。” 那个时代实在是太乱了,政权太多留存下来的资料太少,如果不是这座墓被冲出来,大家可能要等很久很久才能再等到一个了解南初的机会。甚至也是因为有这个墓地在先,大家事先知道金沙县是南初旧都,所以在建步行街挖出东西时,才能马上反应那是都城遗址,立即停止挖掘保护起来。 巫澄得到肯定,自顾自点头:“那也是很值得的。” “是皇子就要承担起责任嘛。” 活着的时候没能为南初做些事情,死了能让大家重新了解南初,也是很值得的。 宋泊简觉得少年这种自言自语很有趣,忍不住摸摸他的头。 少年有点痒,缩缩脖子,仰头对宋泊简不好意思的笑。 是很值得的。 让南初重新回到大众视野。自己重新得到生命,还遇到了宋泊简。 实在是太划算了。 = 从墓地回来后就退了酒店,坐大巴车去市里。 他们的高铁是下午六点的,到了市里才十二点多,他们吃了饭,就去看博物馆。 博物馆不大,第一层就是普通展馆,顺着看过去,无功无过。第二层一半是普通展馆,另一半就是南初主题展。 入口走进去,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文物,不是门口的展馆标语,而是展厅里面的多媒体播放器。上面是他们在宋迎相册里看到的那张照片。 看到这张照片,两个人皆是站在原地,呆住了。 巫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近了去看。 但播放器上的画面很快切换,变成视频。 与之相配的声音浑厚庄重娓娓道来:“在村民的支持和帮助下,考古团队的进展很快……” 视频角落里,是宋迎正拿着小刷子认真清扫泥层。 巫澄下意识看宋泊简,指着视频告诉他:“爸爸。” 宋泊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频已经切换到下一个场景了。 巫澄只能告诉他:“这里刚刚有爸爸。” 宋泊简“嗯”一声 ,两个人默默站在原地看完了这个视频。 就是个一小时的南初幼清墓发现发掘保护总纪录片,详细介绍了这个墓地的发掘过程,宋迎和蒋希音作为一线工作者,都有露面。 都是巫澄知道的东西,知道墓地是如何出现的,知道他们是怎么一点点从泥土里翻出那些东西,确定年代,知道他们怎么把东西修复好的,但语言和文字都苍白而无力,现在骤然看到那时候的视频,看到灰扑扑的泥土,那么多人埋头小心发掘,挖出一点东西就欣喜若狂,是另一种感觉。 看完视频两个人才开始逛博物馆。 除了幼清墓里的文物,还有后面几年在金沙县陆陆续续发现的文物。其实不算太多,相比于其他展厅,显得空荡荡的。更多的是上面悬着的内容板,详细解释着当时生活的方方面面。那些蒋希音随便写在本子上的东西,现在配上文物图片,留在博物馆帮助更多人认识那个时代。 南初文物展示完毕后,有一个专门的板块用来介绍古考工作人员的付出。 因为幼清墓是被大雨冲出来的,损毁非常严重,甚至就连考古工作者来的时候雨还在一直下,在这种时候,研究人员开了好几个会,最终确定工作方向。 展柜里还展览了当时的会议纪要、考古工作者的工具、一些考古工作记录。 巫澄默默看过去,心里酸酸涨涨又泛着细微痒意。 从早上看到自己的墓地后,他就无可救药的分为两个人。 身为幼清的自己非常欣慰,虽然死了又被冲出来,但自己的墓地帮助大家知道南初知道那段历史,甚至让大家记住“幼清”这个人,他有种被记住的欣喜。 身为巫澄的自己,则是完全的感动和骄傲。历史隐藏在时代洪流中无可更改,却还有这么一群人愿意植根在泥土中,一点点收集信息去回看那段时光。 录节目的时候,节目总是分成回望过去、立足现在、展望未来三个层面。宗平晓总是强调,他们对过去的传承其实是为了更好的将来,只有知道之前是什么,才能更好的知道现在是什么,也才能期待未来会是什么。 彼时是一个刚从过去被抛到现在的人,他尚且不知道现在,更没办法思考未来。 可现在他站在这里,好像站在过去和现在的交叉点,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席卷他。 毕竟是爸爸妈妈工作相关,有爸爸妈妈的痕迹,两个人看了很久,一直到闭馆才离开。 回到家再简单洗漱,真正躺到床上已经是凌晨了。巫澄一点都不困,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 宋泊简把灯调成夜灯模式,刚坐上床边,就看到床上少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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