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沈明恒收了一个五灵根的弟子,把他培养得这样优秀,又为他选了这样盛大而独特的结丹方式,就是想给全天下苦天赋久矣的平凡修士一条出路呢? * 在沈明恒闭关的时候,天衍宗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段知衍作为一宗之主,难得与温轻澜亲自迎接。 毕竟方闻丘虽然只是大乘,对他而言不值一提,但到底是张庭鹤的弟子,出于对这位名义上的正道之首的尊重,段知衍还是得给几分面子。 至于另一位随行长老……那就是给方闻丘跑腿的,不值一提,段知衍连名字都懒得记。 温轻澜一边面上与两位客人寒暄,一边给段知衍传音,声音戏谑:“师兄,他们真的亲自来了,你要把宗主的位置让给他们吗?” “我说的是他们要能把明恒带走!上门而已,谁不可以?”段知衍恨声道:“要真能在我眼皮底下带走明恒,那我这宗主不做也罢。” 方闻丘从这眼神交流中猜测对面两人应该是在神识传音,事实上他们也只是礼节做到位,根本不曾掩饰对他的轻蔑。 可是没办法,他修为低,也听不到两人说了些什么内容。 方闻丘一直以来都是被敬着的,哪受过这种轻视,他含笑地打断两人的传音:“段宗主,不请自来,还望不要见怪。沈长老修为大有进益,此是我修仙界正道的一大喜事,合该庆祝一番才是。” “修仙之人,没有这么多讲究,礼到了就行,何必亲自上门?” 段知衍转头看向方闻丘,眼神意味深长:“方长老,你带的礼呢?”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空手上门吧?说好的祝贺呢? 方闻丘眼角剧烈抽动了一下。 修仙界储物戒指的存在,让他们很轻易就能把全部家当带在身上。 方闻丘肉疼地拿出几株珍贵药草。 给一个渡劫修士的礼物不能太差,他感觉心里正滴着血,偏生面上还要若无其事地笑着说:“是我一时疏忽,竟差点忘了拿出来。” 他恋恋不舍地把药草递到段知衍手里,只能安慰自己反正也不会炼丹,“不知能否当面向沈长老贺喜?” “当然不能。”段知衍笑容和煦了许多:“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配吗?” 方闻丘震惊。 这是可以直说的吗? 读书人之间的含蓄呢?宗门来往的面子工程呢? 而且他什么身份,他身份怎么了! “开个玩笑,方长老当然是配的。”段知衍含笑说道:“不过明恒还未出关,这确是不赶巧。” 方闻丘心想这一点也不好笑,然而他敢怒不敢言,“是我没这个缘分,今我远道而来,既无缘得见沈长老,不知可否见见他的高徒?” “一个小辈,有什么好见的呢?本座是明恒的师兄,方长老若是对明恒感兴趣,不如直接问本座?”段知衍轻描淡写。 方闻丘停下脚步,大抵是说到了关键话题,他陡然从容了许多,抬眼间似笑非笑,“段宗主,你总不能让我徒然来这一趟吧。” 天衍宗知道太清宗来的目的,太清宗也知道天衍宗知道,有些话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应该彼此都心知肚明。 揣着明白装糊涂,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拒绝。 但天衍宗做好与太清宗彻底决裂的准备了吗? “我又不是那等爱限制小辈的宗主,只是见一面自然不成问题,就怕你们把我的好弟子拐走了。”段知衍淡笑着说。 方闻丘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忽而绽开笑意:“段宗主说笑了,我太清宗又不是做人贩子生意的。” 远远望去,两人似乎相谈甚欢,仿佛这话里的硝烟并不存在。 方闻丘没再打探试图打探沈明恒与祁元修的消息,看似太清宗退让了一步,但他到底还是在天衍宗暂住了下来,没被赶出去。 不是某一方的退让,是彼此权衡下的妥协。 他们也都知道对方不会死心,但为了大局着想不能撕破脸皮,只能各自暗地里找机会,这大概也算是他们的默契。 段知衍盯死了方闻丘,就连跟在他身边的那位太清宗不知名长老都没敢放松警惕,唯恐对方打的是声东击西的主意。 事实证明,对方意外的诚实,说负责人是方闻丘就不会把任务交给跑腿长老。 但某天夜里,即使段知衍做了充分的准备,方闻丘还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浮光峰。 一个大乘期,躲开了渡劫期的监视,视堂堂天衍宗密布的阵法禁制如无物,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地进入了一个长老的住所。 这实在不能不称得上一句荒唐。 方闻丘负手站在竹屋外,透过半掩的窗户看着里面闭目修炼的少年,目光幽深。 他没有隐藏身形,但祁元修也好,隔壁的陆星赫也好,都没察觉到异常。仿佛他就像这里任何一棵竹子,如从始至终就生长在这里般自然寻常。 一丝淡淡的黑气突然从方闻丘指尖蔓延,混进漆黑的夜色里毫不起眼,慢悠悠地顺着四周的灵气向祁元修涌去。 然而还未曾靠近祁元修三尺之内,那黑气便悄然如烟般消散。 方闻丘猛然回头,一时难以掩饰眸中的震惊。 ——有人在这附近,可对方出手之前,他竟毫无察觉! ——对方之于他,犹如他于祁元修。 那份诧异、惊悚、不安在他脸上只停留了短短一瞬,方闻丘很快整理好神情。 “我道是谁,原来是出关了的沈长老,修为进境果然不俗。” “我道是谁,原来是见不得人的张仙人,许久不见贼眉鼠眼一如往昔。” 沈明恒凭空出现在不远处,朝他微微一笑:“你想对我的徒弟做什么?”
第72章 师尊只是不善言辞(14) 被戳破了身份的张庭鹤不见半点心虚, 也不因沈明恒的冒犯而生气。 至少表面上,他仍是从容不迫,风度有加。 以神识侵占他人识海, 以此暂时控制他人身躯的术法名曰神降, 唯真仙可以掌握。 但持续时间不长,否则被控制者轻则变成傻子,重则丧命。 但张庭鹤并不在意,他含笑问:“远来是客,不请我喝杯茶吗?” 沈明恒淡淡抬眼:“未经允许私自闯入的,那是贼, 不叫客。” “我很好奇,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你的底气是什么?”张庭鹤的确有好多年没有被人冒犯过了, 以至于在生气之前, 更多的反倒是新奇。 “凭你这区区渡劫初期的修为?还是凭这套怪异的功法?” 沈明恒一本正经:“凭我很会赚钱。” 张庭鹤:“?” 张庭鹤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沈明恒抬起一只手,他的手指修长, 像是一件精美的造物。 但这不是重点, 张庭鹤紧紧盯着他指尖悬着的一枚翠绿玉符。 “你、你要做什么?”张庭鹤内心有股极强烈的不安的预感,这个猜测过于离谱,因而他还存着几分幻想。 然而沈明恒的话打破了这份期待。 他无辜又残忍地说:“张仙人, 你也不想被别人知道你半夜做贼, 在窗外偷窥一个刚成年不久的良家少男吧?” 张庭鹤:“……” 他承认他不是什么好人, 但这种罪名传出去,跟他现在就死了有什么区别! “竖子!”张庭鹤怒骂一声,纵身往前,灵力如席卷的利刃, 往沈明恒的手腕处绞杀而去。 神降会削减他的实力,但虽然没有真仙的水平, 一般的渡劫初期也不是对手才是。 沈明恒微微往后撤了一步。 这一步的距离尚不如蹒跚学步的小儿,但就是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张庭鹤的所有攻击,有种闲庭信步之感。 大能斗法本该四周都会被波及,可张庭鹤的灵力却被完整束缚在一定范围内,分明也不见沈明恒有什么动作,但所有的攻击超出距离便会被削弱至虚无。 “你绝不可能是渡劫初期!”张庭鹤死死地盯着沈明恒,他的神识还是属于真仙的神识,可不论他怎么看,眼前人周身气机确实是渡劫初期无疑。 沈明恒隐藏了实力,并且他看不出来。 怎么可能?世界上只有他一个真仙! 世界上也只能有他一个真仙。 “沈宿当年被称为最有可能飞升的人,你不愧是他的儿子。” 张庭鹤语气中满是恶意,正道第一人的身份被挑衅带来的巨大愤怒与恐慌让他维持不住形象,“早知你能有此番造化,我就该早些送你去见你父亲!” 沈明恒打斗时没有专门护着留影玉符,在两道强横灵力的对撞中,玉符被碾为碎尘。 总不能真把他徒弟牵扯进来。 张庭鹤的名誉不值钱,但他只有这一个徒弟,且一直到现在为止,他对祁元修都很满意。 沈明恒拂去衣袖上沾的碎片,不疾不徐:“你要是真能做到,我会感谢你,你死之后我都会为你烧纸。” 他说的是实话,他是真的很想早点回去见他爹。 张庭鹤觉得沈明恒在嘲讽他,眼见玉符破碎,他也没了顾忌,冷笑道:“小子,天衍宗上下,知道你这么狂妄吗?” “谁在外面?”祁元修推开门,气氛凝重的竹林随着这一声石破天惊的嚷声才算是活了过来。 他的战斗意识远胜同境界的修士,这一声叫喊既是为了提醒不远处的陆星赫,也是想要吸引入侵者的注意。 而他话音还未落下,剑芒已经先一步发出,一点寒光刺破黑夜。 倘若来人猝不及防之下,确实很有可能中招。 但他对面的是沈明恒与张庭鹤。 两人难得默契地无动于衷,如同看着一个拿着木剑比划的孩童。 沈明恒一幅“看我徒弟多活泼”的与有荣焉,张庭鹤的目光犹如看到了两个傻子。 “师、师尊?”祁元修愣了一下,他尴尬地把剑藏到身后,弯腰行礼:“见过师尊。” “真人。”那厢火急火燎打开门的陆星赫也愣在了原地,他怪异地看了一眼张庭鹤,总觉得那人似乎有些眼熟。 张庭鹤还保持着看向祁元修的姿势,忽然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瞬间软了下来,变得慈爱而和蔼。 “孩子,以你的资质,何必在天衍宗蹉跎?你可愿随我去太清宗?太清宗底蕴深厚,改变灵根的法子也不是没有。” 祁元修皱眉,“我什么资质?我的资质好吗?” 除了他的师尊,谁会收一个五灵根的弟子。 但凡张庭鹤对祁元修多一些了解,就知道这话里的嘲讽意味要多过疑问,可惜在此之前,他绝不会俯身看一个“废物”。 “不必妄自菲薄,人定胜天,你的天赋虽差,但只要跟我回去,各属性单灵根任你选择,我保你资质不会弱于你旁边那个小元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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