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段知衍冷笑一声,假如怒气可以化作刀子,在场所有人都得变成刺猬。 温轻澜三人本来也挺生气,但是看到段知衍这幅模样顿时化作鹌鹑。 四长老第一个受不了这氛围,闪身出了屋子,“大师兄,我想起来我养的花今天还没浇水,我先走了啊。” 沈明恒后知后觉地看了段知衍一眼,默默起身:“我也去帮忙。” “坐着。”段知衍平淡地说:“他养的是仙人掌,不用浇这么多水。” 沈明恒顿了顿,又看向温轻澜。 他的目光仍是清清冷冷的,却莫名透露出几分求助。 温轻澜有些心软,但她迟疑片刻,还是没敢惹这种情况下的段知衍。她轻咳一声:“我徒弟找我,那个,我也先走了啊。” 三长老额头渐渐渗出冷汗,在沈明恒的目光看向他之间,他赶紧跟在温轻澜身后飞了出去:“师姐等等,我给师侄准备了礼物。” 沈明恒:“……” 沈明恒默默地坐了回去,委屈道:“宗主,你念叨吧。” 大不了他屏蔽听觉。 段知衍阴恻恻地问:“沈明恒,谁教你炼完丹自己试的?” 沈明恒觉得他很不讲道理,辩解道:“你也说分量太小给别人测不出效果,但是我可以!” 这世上没有人对药效的了解能比得过他,除了他,换成任何人都不会相同的效果。 “你还敢狡辩?”段知衍简直要气昏过去,“蓿齿草可断骨再生,白蒂参是止血良药,但这二者一同服用,却是入口封喉的剧毒,这道理你不懂吗?” “我……”沈明恒想说他还不至于犯这么愚蠢的错误,而且以他的修为,即便有个万一,他也能撑到自己给自己炼完解药。 但他总觉得这话说出口会引来更强烈的怒火。 祁元修忍不住开口:“师伯您别生气,师尊一时想岔,他以后不会了。” “乖,你们三个先出去。”段知衍对他们倒是和颜悦色,只是脸上的笑意过于浓烈,以至于有了几分阴森,他声音轻柔:“我有话和你们师尊——单、独、聊、聊。” 陆星赫不可自抑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一手抓着祁元修,一手抓着祁兰倾跑了出去,“好的宗主,您二位慢聊。” 不大的竹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段知衍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顿了顿,也给沈明恒倒一杯。 “第几次了?”段知衍问。 沈明恒不假思索,“第一次!” 说完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再次肯定道:“第一次!” “是吗?可我看你的动作很熟练。”段知衍怀疑地望着他:“我记得你以前也拿出过很多自创的丹药。” 沈明恒反驳道:“不是我,以前是祁元修试的。” 段知衍嗤笑一声,“你可真行啊沈明恒,拿你徒弟当挡箭牌。” “?”沈明恒神色狐疑,他请教似地问:“你是不信吗?可我说的是真的。” 段知衍不置可否,他平静地说:“罚你抄写门规千遍,若再有下次,我定不饶你。” 沈明恒瞪大了眼睛,都绷不住平静的神色,他难以置信地重复:“罚抄?” 虽然对他一个渡劫期来说不至于累,但是……这种惩罚手段是不是太幼稚了? “我不!”沈明恒还没受过这种委屈,不过是这个小世界的一宗之主而已,有什么资格罚他? 段知衍无动于衷,自顾自地说:“此事我也有错,我没有看好你,没有及早发现,这一千遍,我替你抄一半。” 这话其实毫无来由,沈明恒已经不是小孩子,而仅仅出于“同门师兄弟”的身份也不足以让他凭白承担这份责任。 沈明恒叛逆的反骨长了一半,又讪讪地缩了回去。 他嗫嚅道:“师兄,我错了,不用你,我自己抄。” 难得听沈明恒改口不称“宗主”改唤师兄,段知衍欣慰异常,“你知道错了就好,方才炼丹也累了吧?师兄就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记得跟我说,不许再一个人这么莽撞知道吗?” 他又念叨了几句,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告辞。 段知衍离开后,祁元修三人才像做贼般小心翼翼进来。 “师尊,师伯没把你怎么样吧?” 沈明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忽而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师有事,弟子服其劳。” “啊?”祁元修不明其意,还是认真地答道:“是,但凭师尊吩咐。” 沈明恒满意点头,“天衍宗门规,你二人一人抄五百次。” 陆星赫没想到这其中还有他的事,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沈明恒不答,他想了想,补充道:“要亲手写,不可用灵力拓印,最重要的是,字迹须得一样。” 他感觉没有遗漏的了,于是拿出了丹药,“我与兰倾要闭关几天,浮光峰便交由你二人做主。兰倾,随我来。” “是,真人。”祁兰倾眉眼弯弯,她朝祁元修挥了挥手以示道别,迫不及待转身跟上沈明恒的步伐。 系统毫不意外,甚至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它就知道沈明恒不会乖乖认罚,它这宿主极其擅长认错,就是从不改正。 心可脏了,狗得很。 要不是人设限制,系统觉得沈明恒能说一箩筐好话,说不定还能哄得段知衍以后再不干涉他的行为。 陆星赫羡慕地看着祁兰倾离开的背影,拍了拍祁元修的肩膀,“师兄,你是在担心吗?没必要,真人很厉害的。” 他哀嚎道:“比起兰倾妹妹,你不如担心一下我们,天衍宗的门规可是有整整两百多条啊。” 祁元修魂不守舍,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从前他服用的丹药,究竟是试验品,还是沈明恒已经确定了的成品? 这二者的意义完全不同,如果是成品,他就必须进而考虑到一个很大的可能性。 ——沈明恒试过,就像这次一样。 他不知道祁兰倾这颗丹药服下是什么感觉,可他知道从前的每一次,都不是愉快的体验。 沈明恒现在的炼丹术再高,也总是从微末走来,他一定不会每一次都成功,他一定也经历过失败,他一定……吃过比他以为的还要多的苦。 陆星赫还在碎碎念:“我就说宗主不会为难真人吧?宗主看真人的眼神,简直就像是我爷爷看我一样,要我说就算真人不抄宗主也不会怎么样的。” “最多也就嘴上狠,说什么要你好看、决不轻饶之类的屁话。诶,算了,表面样子还是要做的,随便抄抄吧……” 祁元修回过神,只听到了“决不轻饶”的半句,下意识地激动强调:“认真抄!” 对上陆星赫怪异的目光,他狼狈地避过脸,“师尊的事,怎么可以敷衍?”
第71章 师尊只是不善言辞(13) 段知衍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折返的温轻澜。 “师兄。”温轻澜脸上带着温婉笑意, 只那笑意假模假样,有种怪异的危险。 到底是师兄妹,段知衍一看就知道温轻澜此刻气极了, 他问:“师妹, 发生了何事?” “我收到了太清宗的传信,他们想邀请小师弟与他的弟子到太清宗住一段时间。”温轻澜神色讥讽:“打的旗号是论道交流,当我们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吗?” 在这种敏感的时刻,沈明恒刚把他们的摊子掀了,逼得他们与灵族不得不维护自身形象亲自剿灭赤曜门,而他们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对沈明恒发出邀请? 傻子都能看出心怀鬼胎, 宴无好宴。 段知衍神情也冷淡了下来,“全都推拒, 就说明恒在闭关。” “已经拒了, 但是师兄,我觉得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温轻澜负责天衍宗与其他宗门的来往交际, 上三宗同气连枝, 虽然平时交流并不多,但关系不差。 是以她轻易便能察觉到这封传信背后的强硬,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元修以五灵根体质结丹, 怕是碍了许多人的眼了。” 段知衍冷笑一声, “不必管, 有本事让他们亲自来抓人,要是能来天衍宗把明恒带走,我这宗主让给他们当。” 有赤曜门一事做对比,仿佛祁元修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但实际上, 剥去表面上灵族连番诘难、世家修士齐声声讨造起来的喧腾气势,真正去倾听底层修士的声音, “祁元修”三个字出现的频率一点也不会少于“赤曜门”。 祁元修结丹的地方在人来人往的闹市。 这师徒俩艺高人胆大,一个敢在备受打扰的喧嚣中突破,一个自恃能力足以护住所有人因而毫不在意。 赤曜门附属城池里的居民,除了已经结丹的,其他人可以发誓这辈子没有离劫雷这么近。 隔着一层灵气筑起透明防护罩,他们仰着头,看着紫色劫雷在穹顶游走,与他们一线之隔。 即使骇人声势被阻隔,这画面也自带压迫感。 想必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祁元修的结丹劫雷电都将会是热门谈资。 他金丹的气息货真价实,可他突破时斑驳的五属性灵气同样做不得假,两相对比,怪异得不合常理。 众所周知,天赋代表了一个人能达到的上限,可上限太高太远,也太飘太渺,所以其实修仙界还有另一套评判标准。 修仙界公认,三十岁前能达到的境界,决定了一个修士的下限。 假使三十岁前能够突破筑基,那么百年之内,定能突破炼虚。 倘若再多几分气运机缘,便能突破合体,成为一方大能。 要知合体之上便是大乘,大乘再往上就是渡劫,在如今这千年无人飞升,仅有一位真仙修士的修仙界,渡劫已是当世顶尖战力。 这么看的话,祁元修就显得十分矛盾。 他才十九岁,十九岁的金丹,下限早已高出上限不知凡几,衬得那五灵根的命运像个笑话,所有人忍不住在“这是否是一种新型邪术”中来回徘徊挣扎。 沈明恒是第一个发现赤曜门私底下的勾当并将其公之于众的人,祁元修作为他惟一的弟子,想来应当也是与这种行为势不两立。 ……可就算如此,又能代表什么呢? 祁元修是天衍宗亲传,师尊又是炼丹宗师,他能拥有的资源常人连想象都想象不出。 所以怎么敢希冀他们可以重复祁元修走过的路,以被人唾弃的资质,走到从前只能仰望的高度? 他们起点仍是不同的啊。 但不管怎样,有人悲观,有人不屑一顾,也有人升起几分希望。 有人开始收拾行囊,前往天衍宗拜师学艺。 虽然天衍宗收徒大会刚刚结束,虽然以他们的能力或许无法通过试炼,但……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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