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的几个儿子都不是好相与的,身为头狼的沈明恒一旦不在了,他们之间一定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残酷厮杀。 只要沈昱表露出对沈璟的倾向,其他人一定群起而攻之。 沈昱不会护着沈璟的。 可她没办法,沈昱要推沈璟入局,她没有拒绝的余地,否则沈璟更是死路一条。 知道沈明恒醒来的时候,她是松了一口气的,她的孩子安全了。 而且沈明恒是个好兄长,即便以后登基,只要不犯下大错,他绝不会对兄弟下手。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沈璟会动摇。 沈璟知道这十个月来他父皇待他的好不如对兄长的万一,可是就是这零星一点的重视与偏爱,已足够叫他溃不成军。 沈璟低下头,语气闷闷:“母妃,我没想当太子,我只是不懂,父皇为什么这样对我们?” 青荷心疼地抱了抱他:“孩子,不要把你父皇当成你的爹爹看待,他是皇帝,他的心是冷的。你知道为何他不曾立后吗?” “因为父皇与先皇后伉俪情深?” 先皇后是沈明恒的生母,那个生下他就撒手人寰的孤女。 青荷摇了摇头:“不,他对先皇后没什么情分。” “那是因为没遇到喜欢的女子?” 青荷自嘲地笑了笑:“或许吧,但他不可能会真正爱上一个女子。后宫的位份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种赏赐,赏赐静妃的父兄为他开疆扩土,赏赐母妃安分守己足够听话,但皇后的位置他绝不会赏出去。” “有了皇后,就会有新的嫡子。”青荷看向沈璟:“你的父皇,不会允许有人在宗法上动摇太子的地位。” 甚至不是能不能动摇得了的问题,是他根本不会给这个机会。 真正在乎一个人的时候,只想给他最好的、最独一无二的。 沈昱是他所有的孩子的父皇,但只是沈明恒的爹爹。 沈璟深深吐出一口气,抬起头时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勉强笑了笑:“母妃,我知道了,我不会做傻事的。” 父皇不拿他当儿子,他也不拿父皇当爹了。 大不了,以后他就只有兄长和母妃。 * 早朝有许多事情没解决,用完早膳后,沈昱在御书房召见了周言安、于策、左文渊等几位重臣,沈明恒仍旧旁听。 周言安昨天才被收回了官印,今天官印又送了回来。 他还以为真的能休息几天,结果就多休息了一个早朝。 这要是以前,周言安自然刚怒不敢言,可现在沈明恒在场啊。 身边有儿子的沈昱精神状态是正常的,他们完全可以把他当做那个振臂一呼、冲杀在最前面、护短又厚脸皮的主公。 周言安瞥了他一眼:“陛下昨日那么多火气,臣还以为臣此生都不能上朝了。” 沈昱腆着脸:“那哪能呢?大夏可不能没有丞相。” 于策冷笑一声,嘲讽意味十足。 “够了啊,朕给你们道歉还不行吗?朕道歉,然后一笔勾销,你们也不许再记仇了。”沈昱强硬地说。 很不讲道理。 不说别人,光是于策在天牢里被关了三个多月,本身年纪大了,天牢又冷,条件也差,他一句道歉就想全部抹消,未免有些过分。 但话又说回来,现在这样的封建皇朝,有几个皇帝会舍下脸面向臣子道歉? 沈明恒挨个给他们端茶递水。 他是小辈,这里的文官武将几乎都是看着他长大的。 “太傅,这事是父皇的不是,我已经说过他了,就当看在明恒的面子上,太傅别气了。”沈明恒知道“求仙宫”这事里父皇的拳拳爱子之心,但这件事本身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害怕沈昱生气就不阻止,那就不是于策了。 于策拉过他不让他接着忙碌,担心地问:“真的大好了?太医怎么说的?” “太医说我现在身体康健,比从前还要好,我现在能打两头牛。”沈明恒笑着说。 于策不信。 于策看向沈昱,目光征询。 沈昱正在发呆。 他绞尽脑汁地思考他儿子醒来后有骂过他吗?好像没有吧?他儿子都没和他说过求仙宫的事。 所以他儿子在骗于策,为了维护他。 沈昱美滋滋,果然他儿子最爱他这个爹爹! 正想着,忽然感受到一道夹杂着愤怒的目光。 他猛然抬头,见于策正一言难尽又嫌弃地瞪着他。 沈昱:“?” 他刚刚好像似乎听到过他们在聊什么来着。 “啊对对对。”沈昱敷衍。 于策:“……” 他总不能弑君吧? 于策不理沈昱,只专心拉着沈明恒说话。 于是经过这样一番亲切友好的寒暄,他们总算进入正题。 “关东大雪已停,当地知府处理得当,不见多少伤亡,只是房屋损毁不少,离开春时间还长,臣觉得,至少还要准备两次这样的赈灾物资。” “国库能负担得起吗?” “不妨事,只是今年天灾多,怕是没有多少盈余。” 几位大人说着却不怎么忧心。 要知道从古至今再富庶的皇朝都很难保证没有人饿死,如这种大雪封路压到了房屋这样的只能算是小灾,很少有皇朝会专门派遣钦差去为之后的漫漫长冬做准备。 所以是国库的粮食太少吗?不,是他们的要求太高。 而且不要忘了,从去年开始,大夏的赋税就已经从粮食改成钱税,只会收少部分的粮食,所以国库里的岁银还是充足的。 朝臣们还未打过这么富庶的仗。 尤其是周言安与于策,他们俩是前朝的官,平心而论前朝百姓过得苦,但朝廷不算穷。 但要是换到十年以前,有人告诉他有朝一日国家的财政能有这个数字,他们一定会觉得那人在拿他们开玩笑。 而哪怕大夏刚建朝正值他们壮志凌云的时候,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一个朝廷能把目标放在没有一个人饿死上。 千百年来多少仁人志士念兹在兹,所求无非如此而已。 沈昱又一一过问了洛阳河道、富阳县令、淮南民田之事,周言安对答如流。 不仅如此,他做的事情远比沈昱布置给他的还要多。 “陛下。”周言安拱了拱手:“沿海一带有贼寇上岸掳掠渔民,先前已被边防军打退过几次,然而他们休养生息一阵,又会卷土重来。该如何处置,还请陛下示下。” 这话他本来打算在这次早朝的时候上奏的,大家一起商量拿个章程出来,结果没想到这次早朝没有他。 不过没关系,现在说也不晚。 贼寇大多来自周围一个名为沃桑的岛国,相较于他们军备完善、兵强马壮的军队来说不堪一击,然而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贼寇们熟知水性,输了往海里一钻就不见了踪影,且源源不绝。 大抵也知道大夏连渔民都富庶,于是一年四季总有贼寇富贵险中求。 沈昱听得烦躁,虽然这些贼寇每次一上岸没多久就会被发现,没给他们造成太大的损失,但沈昱还是听到他们就莫名觉得心里堵得很。 其实沿海贼寇由来已久,前朝时就已存在。 就连沈昱看不起的前朝,那也是能把贼寇乃至沃桑按着打的。 然而海上行军多有不便,沃桑小国贫瘠,打下来收益也不高,所以一直没下定决心把他们铲除掉。 沈昱看向沈明恒:“太子,你觉得呢?” 沈明恒不假思索:“不惜重兵,以除后患。” 沈昱张大了嘴巴:“啊?” 大臣们瞪大了眼睛:“啊?” 这话是沈昱说出来的不奇怪,是沈明恒说的? 打仗耗费民力,太子殿下一向体恤百姓,而且他们刚刚才说过,国库里没多少粮食了。 所以,难道是他们耳朵出问题了?
第150章 明明明月是前身(7) 沈明恒神情自若:“看我做什么?” 他无辜地说:“我昏睡前看了一本书, 书上说,沃桑所在的小岛上很有可能有几座还未被发现的金矿。若不是我突然昏睡,现在大夏的铁骑该已经登上小岛了。” 沈昱震惊:“有什么?” 金矿?! 朝臣们也震惊:“多少?” 几座?! 天杀的, 这种宝地自古以来就是他们的国土, 何方小贼偷偷跑进了他们的家! 沈昱霍然起身,一脚踩在桌子上:“打!” 于策兴奋道:“古书说炎帝嫁女,以海上三座仙山为嫁妆,这怕就是其中一座了。” 哪本古书?嫁的哪个女儿? 管他呢,从今天开始就有这个故事,他等会儿就安排人去写。 至于为什么是三座? 留点可操作的余地嘛, 万一海上还有别的小岛呢?不够再加,炎帝他老人家可以不止一个女儿。 左少渊也很兴奋, 身为开国武将代表他当仁不让, 声若洪钟:“陛下,臣请战!” “不要吧?你年纪大了。”沈昱拒绝。 左少渊瞪眼:“陛下, 臣还可以拿得动武器!” 左少渊在战场上的才能毋庸置疑, 有些人对于战争的敏锐性是天生的,哪怕没读过兵法,可只要他站在战场上, 他就自然知道该怎么用兵。 可左少渊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 而且他从来没有打过海战。 沈昱目光四下飘移:“太子, 你觉得谁去合适?” 儿子他当然是爱的,但也不妨碍他偶尔坑一坑,反正左少渊不会生沈明恒的气,但会找他打架。 他是不怕, 可这么大年纪,他也担心一不小心把左少渊打坏。 沈明恒道:“父皇, 裴定山打过几次水战,皆无败绩,不如将他召回?” 沈昱:“?” 他被气笑了:“好好,原来是图这个!” 裴定山可是大不敬地连他都骂,沈明恒居然还惦记着为他免罚? 沈明恒哄他:“父皇罚的对,裴定山目无君上,实在可恨。不过以他的才能,挖矿太可惜了,也太便宜他了,罚他给父皇把金矿拿回来好不好?” 沈明恒信誓旦旦:“他回来第一件事,我一定揍他一顿,揍得连裴叔叔都认不出来。” 沈昱嘴角上扬。 忍了一会儿发现忍不住,也就不装了,笑得看不见眼睛:“一言为定?” 沈明恒用力点头:“一言为定。” 他们俩是开心了,左少渊还皱着眉头,他眼巴巴地说:“明恒,裴定山就是小辈,哪里比得过你左叔经验充足。” 沈明恒轻咳一声:“海上多国林立,也不止一个沃桑。我只是提议将裴定山召回,至于谁去向何处,金山又由谁去夺回,那就要等父皇圣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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