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树梢上的鹦鹉悄悄靠近,两只爪子搭上“贺远斜”的肩,争宠一般学道:“我手好疼,我手好疼,练剑好累,练剑好累。” “你看,你总撒娇,红红都学会了。”哈哈大笑的“贺远斜”伸出一根手指温柔地抚摸鹦鹉的头顶,他说完话,发觉肩上一沉,少年把头靠过来,小兽蹭人一般,亲昵粘人得很:“不许它学我,只有我可以向师兄撒娇。” “嘿,你还划上地盘了。” “贺远斜”好笑道,“快去练剑,一会儿师尊看见了会罚你。” “今年已经过去七个月了,我只见过师尊一次。他才不会管我练不练剑……” 话音未落,“贺远斜”和池树瞬间觉得后背一凉,前者下意识地把手往后伸,摸到柔韧舒软的布料,后者则毫无顾忌地仰头冲站在身后的白衣老人喊:“师尊。” 他声音小,并未惊动全神贯注练剑的两个少年人。 “您又要下山啊?”池树毫不畏惧地打了个哈欠。 寻无真人扫了他一眼,对装死的“贺远斜”道:“让你监督师弟师妹们练习,你就这般纵容着,半年下来,不知落下了多少功课。” “还有你。”俊美的青年一点二徒弟的眉心,“整天比花儿都娇气,动不动就撒娇掉眼泪,谁家姑娘喜欢你这比她们还娇贵的男子。” 鸟眼儿一眨不眨地看着寻无真人温柔的眸子。 很奇怪,男人的语气如此亲切,眼里却并没有一个师父对徒弟的慈爱和宠溺,更多的情绪,贺远斜看不懂。 池树的声音清楚被鸟耳朵捕捉到,他小声嘀咕道:“我才不在乎什么姑娘呢……”他站起来道,“师尊不若考考我,便知道师兄监督得如何了,不要无缘无故便如此说他。” “贺远斜”听到这里,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笑意,“孩子长大了,知道护着师兄了。” “算了,师尊这次没时间,下次来。”寻无真人也温温和和地笑,他的目光越过眼前的两个弟子,又去看另外两个。 严骁和虞望熙已经收了剑,局促又惊喜地跑过来。 严骁见到寻无真人时的反应还算好,毕竟他刚入门的那一年,寻无真是经常陪伴着他们的。但对于虞望熙来说,见师尊一面简直难如登天,她扬起笑脸道:“师尊,你是来看我们练剑的么?” 十岁的小姑娘手里拿着的还是木剑,笑容天真可爱,是真正的小奶团子。她仰头看着寻无真人,期待道:“我练得好么?” “好,很好。”寻无真人看他们的眼神就和看池树是一样的,温温柔柔,但没有身为一个师尊该有的慈爱,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贺远斜看不明白。 “徒弟弟。”这个称呼是对大弟子的专属称呼,寻无真人这么一行,“贺远斜”便抬头看向他,“怎么了,师尊?” 寻无真人垂眸笑了下,“师尊这一走,又不知要过去多久了,他们便交给你了。” 他同“贺远斜”说话时,眼底的喜爱显而易见,对着“贺远斜”又是揉又是掐。 藏在鹦鹉身体中的贺远斜对着这样的师尊,是很怀念的,或许是因为他和寻无真人是所有弟子中,相处得最久、最好的一位,所以寻无真人对其他几位感情不深,对他倒是当真的慈爱。 就在这时,寻无真人修长的手指忽然张开,对着鹦鹉伸出手,鹦鹉尖叫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却还是动弹不得,被抓了个正着。 寻无真人捏起鹦鹉笑:“红红,半年多不见,不认识我了?” 他说着话,笑如月牙的眼睛下面,浅色的瞳孔冷冰冰地盯着鹦鹉的眼睛,像是要看透这只鹦鹉后面到底藏着些什么不能见光的秘密。 鹦鹉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只说:“你是坏人!你是坏人!” 寻无真人放开它,它便展翅飞起来,道:“放了我,你是好人。”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贺远斜却觉得毛骨悚然。 这一幕的回忆历历在目,贺远斜原本模糊的记忆如擦干净的铜镜,瞬间变得清晰。 所以这不是回忆,这是回到了过去的时间线么? 那时候的寻无真人,就已经看出鹦鹉后面藏着一个人了么? 他看出……是我了么? 贺远斜在心里否定,不,如果他被发现了,寻无真人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的。 正思考着,回神时,发现寻无真人刚和几位徒弟道别离开。 严骁抿了抿嘴唇,对贺远斜道:“师尊为何如今变得这么忙。” “贺远斜”安慰似地抚摸他软乎乎的头发,道:“因为师尊要拯救苍生!” 按照原著剧情,主角团在对付反派池树时,除了严骁全都会死,就连寻无真人也为了铲除自已带出来的逆徒,最终献祭七步莲而死,为拯救苍生做出巨大贡献。 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师尊在拯救世界么。 “贺远斜”对两个小师弟妹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池树一把抓住欲要逃跑的可怜鹦鹉,神情冷漠:“你以后离师兄远一点,别动不动就停在他身上,知道没?他的肩膀是我的位置。” “再有下一次,就把你杀了炖汤喝!” 池树恶狠狠地威胁,只听“贺远斜”喊道:“池小树,休息了那么久,手不疼了吧,该练剑了。” “来了,师兄。”那凶恶的声线瞬间变成可可爱爱的奶音,池树说完瞪了一眼鹦鹉,这才松开它。 鹦鹉立刻飞得很高,于是贺远斜远远地看着少年在回头的瞬间完成变脸,笑面如花地奔向另一个自已。 贺远斜:“……” 啧。这表里不一的家伙,还怪可爱的。 他想,这么依赖我,但看起来明明不像是雏鸟情结。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池树对他到底是何种感情了。 那是两年后的某天正午,连吹来的风都是带着热气的。 “贺远斜”要去藏书阁看书,池树就非要和他腻在一起,站着的时候抱着胳膊,坐着的时候大腿贴着大腿,膝盖碰着膝盖,最后是闹了大半天也没能成功出门。 “贺远斜”天生体热,被池树折磨得受不了了,一边求饶一边照着书自学了个全身冰凉的小法术。 这小法术很难学,把握不好容易冻坏人,“贺远斜”直接拿闹腾得很厉害,热得一身汗也要贴着他的池树当工具人,池树自然心甘情愿,被冻得流鼻涕也没喊停。 就试了那么两次,“贺远斜”便心软了,摸额头没发现池树有发烧的痕迹,便开始拿自已做实验,他悟性好,在自已身上用的第一次便准确把握好了温度计顿时整个人都舒坦了。 池树也受了这个法术,两人舒舒服服地靠在一起看书。 看着看着,“贺远斜”便舒服得犯困,很快陷入了沉睡。 而贺远斜,他依旧是那只不长耳朵的鹦鹉,在另一个自已沉睡后,便飞进小房间,嘴里喊着“我也热”,挑衅似地,在池树的头落进肩窝前占领了那个位置。 “我也热,我也热。”小鹦鹉不知死活地道,池树脸顿时就黑了,想将它抓住,却见熟睡的青年歪了一下头,便和鹦鹉头靠着头了。 他不知梦到了什么,抿了抿嘴唇,正午的阳光不偏不倚的照亮他半张脸,淡粉色的嘴唇泛着诱人的光亮,总让人忍不住想一吻芳泽。 池树看着那处忽然呆了下,放弃了抓鹦鹉的行为,而是凑近青年的脸,小声道:“师兄的嘴唇,是软的么?” 贺远斜:“……?” 他还没对这句话做出反应,只见少年微微俯身,当着小鹦鹉的面,轻轻吻了上去。 青年的唇瓣是冰冰凉凉的,也软软的,池树眷恋地咬了咬,面红耳赤地挪开头,起身跑出了房间。 小鹦鹉:“……坏蛋,坏蛋!” 贺远斜不太记得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了,但对红红的声音倒是记忆深刻,那天是整个夏天睡得最舒服的一次,只睡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被红红气急败坏的声音吵醒了。 那时的池树早已经不在身边,当时他并未多想,如今一看…… 贺远斜一时难以做出反应,整个大脑都是空白的。 许久,画面转换,他从鹦鹉变成了卖花灯的小姑娘身上时,似乎才从那令人震惊的亲吻里回过神来。 脑子里顿时只剩下一句话。 他喜欢……我?
第40章 回溯 贺远斜这次变成了卖花灯的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看着年龄也不大,约莫十十五岁。 他首先是看到刚入门的小池树被寻无真人和自已带来放花灯。那时池树没有什么愿望,他放了花灯,却什么都没写。 再然后是十二岁的、十三岁的、十四岁的。 这三个年龄段的池树有了愿望,第一个愿望是:“师兄给我买小兔子糖人”;第二个愿望是:“希望师兄成为有钱人,一直带我买糖葫芦”;第三个愿望是:“师兄师尊,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贺远斜”不是每年都来,但池树是。他每年都来许一愿,因为许的愿望都实现了,所以只许一次。 但十五岁这年,他来了三次。 前两次,他面红耳赤地写下一行字,遮遮掩掩,生怕别人看见了,当然,小姑娘也没看见,贺远斜并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 直到第三次,放下花灯前,池树忽然问小姑娘:“愿望……真的许三次就会实现么?” 小姑娘点头道,“当然可以。只要你心够诚。” “小哥哥,看你来了这么多次,你是一个愿望都没实现么?还是说你要许什么惊天大愿望?那我劝你还是别想了。”小姑娘道,“就算河神、老天爷愿意实现你的愿望,你也没这么强的命格拿。” 这话说得不怎么好听,池树没在意,只固执地问:“真的许愿三次就会实现么?” “哎,只要不太过分,基本都可以。”小姑娘问,“不过你到底写了什么,不如我给你看看会不会实现?” 池树说不用,你看不懂。 这挑起了小姑娘的胜负欲,她一拍桌案,扬着下巴道:“天底下没有我看不出来的字。” 池树一脸冷漠地把自已鬼画符一般地字拿出来。 小姑娘:“……” 真有人能写出这种字? 歪歪扭扭,横七竖八,每一笔都写在正常人想象不到的位置,狗爬都比这好看。 贺远斜看到的瞬间,却只觉得心疼。池树八岁后就没握过笔,后来成了修土,亲自写字的时候也鲜少,自然不如寻常接受良好教育的人写字好。 一般人看不懂池树的字,但贺远斜看得懂。 看懂的瞬间,心疼的情绪转瞬间变成了空白。 池树写的是:我会永远爱师兄。 他真正意义上许的第一个愿望,不是索求爱,而是承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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