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下的话几乎都是小哑巴写他兄长的,只有最后一段,他写。 商涂深的兄长将死前,说他想要让商涂深好好活着,而商涂深在他兄长死后的确同他兄长所言,分毫未变,若要说唯一的变处便是经常抓人来研究自个儿的药用的剂量是否正确。 但那些被商涂深当药人的人也没有受伤,只是被商涂深养好了身子后送了出去。 “他写这信有何意?”温玉沉看完了信,没有找到重点。 华清棠道:“兴许是为了让我们不要为难商涂深。” 温玉沉“哦”了一声,道:“那就要看傅大人出去后恢复的如何了,若是恢复不好,自然是要好好为难为难他的。” “不过他信上写的东西,为何有那么多是跟商涂深无关的?” 难不成…这小哑巴跟商涂深的关系并非他所想的那样,小哑巴跟商涂深的兄长才是一对? 温玉沉为自己这惊人的猜测打了个寒颤。 若是小哑巴跟商涂深的兄长才是一对,那他们之前那等暧昧不清的举动,可不就是那话本子里的“嫂子”文学了? 还是在哥哥死了之后,背着哥哥跟嫂子苟且。 保不齐这位“男嫂子”还是被他强迫的。 温玉沉越想越觉得难以接受。 手上的信都像是烫手山芋一般,被他丢到了一边,他十分嫌恶的擦了擦手,若真是这样那商涂深当真是个畜生了,连自个儿哥哥的眷侣都不放过。 不过温玉沉又想了一下,既然那小哑巴信上写了商涂深的医术是为了他兄长学的,便说明他兄长与他而言非常重要,所以也不大可能在兄长过世后跟他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想到这,温玉沉莫名松了口气。 又将丢在一边的信拿了起来,仔细看了一遍,那信上的确说商涂深跟他兄长情深义重,的确不至于抢了去世的兄长的眷侣。 “可能小哑巴跟商涂深的兄长才是一对。” 前不久才接受了小哑巴跟商涂深是一对的华清棠此刻犹如晴天霹雳,空气寂静了不止多久,华清棠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为何会这么觉得?” 温玉沉看着华清棠强迫自己接受商涂深以及他兄长和小哑巴的爱恨情仇,决定暂时避开此事让华清棠不被冲击。 “这信上说商涂深抓到药人后又把药人养好后放了,傅大人可信他这番说辞。”温玉沉不大相信这番言论,抓来药人不就是为了让商涂深省着些药材么?若是再给药人的伤都养好了,倒还不如拿自个儿试药了。 华清棠自然也是不信的:“成本太高,商涂深的药材不足以支撑他把每个药人都养好。” 商涂深的屋子外头是有一片地用来种各种各样的草药的,只不过那地方不大,也就半个屋子不到,加上商涂深种的是药材不是野花野草,需要隔开些间距,故而能种的地方就更少了,就连养好一个药人估计都是难上加难。 更何况是小哑巴信里说的把药人全部养好了? 至于他们为何会知道养好一个药人所需的药材是多少——则是因为华清棠这几日便被灌了不少汤药,而需要他试药的只有那一碗,其余的都是用来给他养身子的。 他就吃了不到十次的药,还是同一个方子的,便得补上这么多,更别提前头那些被来回换药方试药的药人了。 要么是这小哑巴为了让他们不找商涂深的麻烦编的谎话,要么就是商涂深对他们夸大了说辞,其实他没抓回来几个人,而且即便抓了,也并没有像商涂深所说的有好几个人险些被他的药给“毒”死了—— 商涂深给他们送药的这几日时不时就会跟他们说自己做的那些个“骇人听闻”的旧事,譬如,曾有一个倒霉蛋喝了他的药差点死在了他家里,还是他力挽狂澜把人又灌了回来。 商涂深说的时候眉飞色舞,像是自个儿做了件什么值得夸赞的好事一样。 虽然当时的温玉沉对此没有任何表示,华清棠更是淡定的把药喝完之后准备睡上一觉,仅剩下一个商涂深仍孜孜不倦,继续讲述着自个儿的“丰功伟绩”。 他的话讲的有鼻子有眼的,头头是道不像是编的,但按照商涂深的话是真的来算,他这满院子的药估摸着得种个四五年才能养好一个人。 商涂深瞧着也才二十岁,用四五年养好一个人来算,他得是从上辈子就开始养这药田了,不然可够不上他时不时出个差错。 温玉沉半开玩笑道:“也不一定,说不准他是把一个倒霉催得的药人的历程拆开了当成单个故事讲给我们听的,但实际上只有那一个药人被当成活靶子,什么药都往里灌点,而其他药人只试一遍药商涂深便把他们放走养身子去了。” 华清棠顺着他的话颇为怜悯的往下接了一句:“那这药人还挺可怜的。” 温玉沉笑着说了一句:“的确挺可怜的,比我还可怜。” 华清棠看了他一眼:“你那可怜了?” 温玉沉长叹一声,又用他那双璨若星河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华清棠,装得可谓是“凄凄惨惨戚戚”:“傅大人,我的可怜之处,便是谁都不觉得我可怜。” “……”华清棠无语凝噎,嘴角一抽,冷漠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努力让你不可怜些。” 温玉沉兴致勃勃的问道:“傅大人此话何意?” 华清棠残忍的说:“等回去之后告诉伯父伯母,让他们把你看的话本子全都收走,再找个人日日看着你上学堂,不准无故旷课。” “你现在还觉得自己可怜吗?” 温玉沉一时语塞,最终落得了下风,可怜兮兮道:“…如果非要选的话,我现在的确不如傅大人上门“劝学”以后可怜。”
第106章 最后一夜, 商涂深按部就班的把药送到华清棠手里就走了。 而温玉沉却格外安静的趴在桌上,整个人瞧着闷闷不乐。 其实能出去了他该高兴的,但兴许是这的日子太过安逸, 惹得他倒有点舍不得了。 不过这日子说到底也只是镜花水月, 他不可能跟华清棠永远沉溺在这,故而他收了收心绪。 思量着出去后是先同华清棠去林府看上一看还是去搜查些别的证据后再去林府来个瓮中捉鳖。 “许鹤宁。”华清棠忽然叫了他一声。 温玉沉转头, 应了他一声:“傅大人有何事?” 华清棠没吭声,只是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的瞧了半天,最后问他:“我若真死了, 你…” “还会同你上回说的那样, 记着我么?” 温玉沉却弯着眼笑了一声:“傅大人福大命大,死不了,要死也是我先死, 所以傅大人且安心。” 华清棠的声音很轻,这会儿说话也温温吞吞的, 不似寻常时干脆利落,但仍旧格外悦耳:“六亲淡薄之人不入轮回。” “若我死了, 兴许下辈子, 下下辈子,也见不到你了。” 他想说,你能不能记着我一辈子? 但又觉得这话有点强人所难, 犹豫了一会, 还是没说,只说了一句:“若你不记得我了…” “我便无人相念了。” 温玉沉仍笑着说:“像傅大人这般年轻有为之人, 怎会无人相念?” 华清棠掀起眼皮,唇间的话近在咫尺, 但看着那人的脸,他又说不出来什么了。 他觉得自己这会儿有点矫情,然后打算闭目养神让自己静一静。 “六亲淡薄之人不入轮回。”温玉沉含着些道不明的情绪重复了这话一遍。 屋内一片昏暗,从窗户缝钻进来的冷风将火苗吹动,烛火晃动,映照在温玉沉的侧脸上。 “可我想引你入这红尘。” 他说这话时眸光微晃,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内心深处破土而出,牵动了他的情绪,酸涩逐渐晕染蔓延。 六亲淡薄之人从来不是华清棠,而是他这个从出生就背负着血债的人。 他这一世,其实也该是无牵无挂的。 只是自从遇见华清棠后,原本无所牵挂、本该死后不入轮回的人,又开始眷恋着红尘中的事物。 他忽然觉着他在这人间也有所期,有所盼。 被引入红尘的人,归根结底,也只是温玉沉一人,因为华清棠本就不是六亲淡薄的人。 只是温玉沉这人一直运气不好,刚觉得有了盼头,就又发现将他引入红尘的人兴许是因为他而死的。 若是换了别的事,温玉沉大概是不服气的非要继续下去,但偏偏是此事,温玉沉不敢赌,他怕赌错了,他唯一的牵挂,也跟着消失了。 “你想如何引?”华清棠上挑的凤目中倒映出晃动的烛火,以及温玉沉被烛照的有些泛黄的侧脸。 “…傅大人想我如何引?”温玉沉的手被这人忽然攥住。 “你觉得呢?”华清棠一只手附上了他的脖颈,温玉沉顺着他的力道向下—— 唇齿碰撞,华清棠那双眼睛不知是被什么激起了一层水雾,他本能的想推开身前的人,但也不过是徒劳一场空。 他的手被死死的攥着,腰身也被温玉沉禁锢着—— 心跳声掺杂着纠缠不清的呼吸,直到即将窒息时华清棠才得以喘息,只是还不等他彻底回过神,温玉沉便又附上了他的唇。 “…许鹤宁。” 温玉沉眸色一深,在他说出“许鹤宁”三个字时有意咬了他的唇瓣一口,华清棠被咬的想要往后撤,但温玉沉似乎早有预谋般按住了他的后颈,不断在他唇齿间攻城略地。 素日里正经的傅大人,如今正被人按着后颈亲的大脑缺氧,而亲他的人还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许鹤宁。 这话传出去,兴许没人会信。 温玉沉忽然停下了动作,看着被烛火映照、凤目氤氲着水汽的人说了一句:“大人的引法倒是特别。” 华清棠微微偏过脸,避开了他的视线,发麻的唇瓣使他无比清醒的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 温玉沉像是故意要寻他不快似的,也跟着他转了方向。 “大人为何不看我?” “是拿我当随时泄愤的玩物了么?” 华清棠对上他自然是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再次贴上他的唇瓣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温玉沉倒是不在意华清棠以何等方式回应他—— “…许鹤宁。” 华清棠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了。 他抬眼,一手抓着温玉沉的手,轻声说:“你能不能不要忘记我。” “若是我死了,你能不能…替我烧点纸,让我知道还有人惦念我,这样我便算不上六亲淡薄,有人念我,我便还能投胎成人。” 也还能…再见你一面。 温玉沉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将他的手攥的更紧。 交错的呼吸声整夜不断。 温玉沉想,若是华清棠死了,自己的确忘不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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