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因为秦时君的一句“有鬼”偷了东西,我娘就被他们拉拽出来,当着秦时君的面,不断的踢打她。”林十五的手指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 “他们明明知道我娘不是鬼,只是秦时君看走了眼,但所有人都在抱着秦时君安慰。”林十五眼圈通红,声音哽咽,“他们跟他说不要怕,鬼被他们打死了。” 林十五带着哭腔的又笑了起来,他重复道:“不要怕,鬼被他们打死了。” “我娘差点死在了我四岁生辰那天,我娘被他们以手脚不干净为由丢出了秦家,我在狗洞边上,看着我娘满身是血的被人丢出来。” “她当时连翻动身体的力气都没了,她就那么躺在垃圾堆上,被他们当成垃圾的对待着。”指甲镶进了血肉里,林十五的手滴着血,“我被吓哭了,我哭着说我的生辰愿望是要我娘长命百岁。” “她听见我说的话之后跟我说让我一起躺下,我一边哭一边照做,她让我不要看她,看天上。” “烟花还在继续,人群也仍旧在为这盛大的烟火驻足,所有人都在说是托了秦时君的福才能看见这么美的烟花。” “没有人知道在这一天也有个女人因为秦时君的一句“有鬼他害怕”被生生打掉了半条命。” “但那时我娘在人声鼎沸时小声的跟我说生辰快乐,她告诉我不要像她一样去偷别人的东西,偷东西挨打是活该的。” 林十五恨极了秦时君,他慢慢直起身子,踩在了秦时君的脑袋上:“后来大一些时,我知道了原来我娘那次不是偷的,是捡他们已经丢到垃圾里的东西,那不是偷,她也没做错任何事,那群人只是在奉承秦时君,因为他是秦家的嫡亲少爷,秦家未来的掌家之人,所以他说什么都是对的,便是指鹿为马所有人也都会赞同他的话。” “我娘被秦家赶出来之后便带着我一起卖艺乞讨,可她不会卖艺,她就去戏班子拜了个人当师父。”林十五发狠的继续往下踩,秦时君的脑袋上印下了一层鞋印,“也就是那时我娘捡到了我的妹妹。” “我妹妹很乖,她不吵也不闹,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喜欢叫她娘,不过我娘也不在意,女孩子家心思细腻也属正常。” 林十五提及妹妹时神色缓和了些:“本来我们过得还算不错,我娘的师父也不嫌我和妹妹累赘,还经常背着我娘给我们买一些好吃的。” “可后来我娘病了,你猜她是怎么病的呢?”林十五前脚发狠碾着秦时君的脸,“秦家的老爷看上了我娘,非要逼着我娘做他的姨太太。” “姨太太说得好听,但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妾,我娘从来不是愿意委身于人只当妾室之人。” “她拒绝了,但秦家那个老不死的在我娘卖艺时砸了她的摊子,那个老男人放话给她,说若是她不允下便会叫她和她的两个孩子活活饿死,还要牵连她的师父。” 林十五最后一脚,秦时君的脑袋彻底爆了,脑浆伴着腥臭的血水四散,温玉沉将华清棠护在身后,以霜寒筑起屏障,隔绝这令人作呕的味道。 “我娘自然不想牵连别人,跟她师父道了别,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林十五没说那时她娘与她师父年龄相仿,师父也对他娘有意,且他对他们兄妹俩十分宠爱,若是没有秦时君和秦家,没准要不了多久便会喜事将近。 “不过她也没打算跟秦家那老不死的妥协,她仍旧在老地方卖艺,但次次都会被砸,直到她一边捡破烂一边卖艺都养活不了我们了才背着我们答应了那老不死的。”说这话时林十五咬牙切齿,像是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了。 “那老不死的身上染了顽疾却根本没有跟我娘提过,我娘自然也被他染了病,后来我娘发现自己病了,但她当时得了一笔钱,够养我们娘几个的,她也没打算再去管那老东西要什么。” “但秦时君他娘,哦,也就是那位秦夫人——”林十五在哼哼两句小曲儿,一勾手,一具尸体便破地而出,林十五掐着这死尸的脖子,将她拖拽到张鄞面前。 “就是这位美艳的秦夫人,你瞧,她死了都这般好看,还真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儿。” 张鄞心惊肉跳,那尸体的脸上爬满了蛆虫,哪里还能看得出来是个美人?即便没有蛆虫她的脸也毁了。 张鄞看得出来这人死前便是被烈火烧过。 “可惜这么个美人心肠却是黑的,管不住自己男人便要来难为一个为了生计被迫委身于那个老东西的女子身上。” 林十五抓着她的脑袋,砰砰砰的往张鄞脸侧的墙上撞,张鄞一阵反胃,林十五瞧见了却忽然露出森白的贝齿笑着问他:“张天师这便受不了了吗?” 张鄞并未理会,只是暗自运转灵脉,要以灵脉为牢笼困住林十五跟他同归于尽还需要很长时间。 但看林十五这架势似乎是要把自己几十年来所受之苦都在今夜说个遍。 因此张鄞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来得及布局。 “秦时君他娘找人将我娘堵在了小巷子里…后来我娘的病更严重了。”林十五声音轻微的颤抖着,“她整整半个月没回家。” “我不知她是如何活下来的,家里的粮食在她没回来的日子吃了个精光,妹妹在长身体,可她却吃的很少,每次都留下一大半给我。” “她说林十五,我吃饱了。”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水灵的小个子姑娘,将食物推到他面前,明明还饿着,却只咬了一口就说自己饱了。 “等她回来时,身上落下了病根,但日子也勉强维持着我们活了下去,在无数个冬日里我们在漏风的屋子里报团取暖,扛到了妹妹十五。” “也是个冬天,她说出去捡点柴火,我便想着她都出落成大姑娘了,便不会有事了,可秦时君这个畜生!” 林十五气的嘴唇发抖,又拿着手里的尸体哐哐撞了两下泄愤,随后丢掉了它,踩着秦时君的手,狠狠的碾压过去,骨节发出咯吱的断裂声,林十五仍旧不解气,疯魔般的把另一只脚也踩在了他的手上。 无头尸体就这么被他当成一个泄愤沙包。 “他跟他爹一样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林十五咒骂着,回忆起记忆深处的痛楚。 “她捡了很久都没有回来,我终于意识到,她出事了。” 林十五深呼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张鄞:“她衣衫不整的躺在我娘曾被丢弃过的巷子里,躺了不知道多久,浑身都有淤青,我去时她冻的浑身僵硬,像是一个死人。” “张鄞,你现在还觉得我杀的人不该死吗。” “我不管你是如何想得,但我定会要他们血债血偿——” 不待张鄞反应,林十五便直接跳窗而出,张鄞几乎立刻起身想要阻止但伤口撕裂加之方才都在调动灵脉而四肢无力,他没起来便又重重磕在了墙上,后背仍旧流淌出温热的血液。 温玉沉眸色一暗。 那么林十五的意思是只杀了他的仇家?还是连并未伸出援手的旁观者也都算了进去。 他怀疑所有旁观者都被林十五算成仇人也不无道理,如果不是将所有旁观者都算成了仇人,那林十五这人也太倒霉了,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过一个好人才能让他足足杀满这两个屋子吧?
第65章 灵脉再次重回体内, 张鄞的后背被血浸湿,几乎没有一处留白,伤口止不住的涌出鲜血, 张鄞唇色发白。 “若是再快一点…若是再快一点…”他的灵力不断溃散, 灭形铃似乎也察觉到了主人的灵力不断消散,铃铃的发出声响, 像是在代替谁安抚他。 “是我之过…”张鄞哑着嗓子,发丝凌乱的贴在额角,脖颈的淤青显得格外瘆人。 “是我不该…”张鄞痛苦的阖上双眼,嘴里嘟囔着, “我不该带他回去…我若是不带他便不会…” 温玉沉并不打算安慰他, 只是淡淡道:“所以你打算凭借你这一丝愧疚唤醒谁的良知?” “是那个已经跑路的林十五的良知吗?” 张鄞被他说的一哽,倏然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眸,他冷静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如今基本能确定他便是炼妖之人。” 若是没有妖力加身凭借他这般羸弱的身体甭说将张鄞打得落花流水, 就连这尸体中最高大的壮汉都打不过。 张鄞总算是勉强恢复了力气,堪堪起身, 身形不稳,起来的瞬间似乎因为失血过多而脑内晕眩。 眼前一片漆黑, 天旋地转, 华清棠瞬间朝他迈出一步,但被温玉沉伸手一拦,温玉沉瞥了他一眼, 又回眸跟华清棠认真道:“他脏, 身上还沾了脑浆。” 他从袖口里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帕子,递到华清棠手上道:“现在去吧。” 华清棠沉默一瞬, 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的洁疾,这幻境竟然把他恶心的免疫了:“多谢师尊挂怀。” 他接过帕子, 将它包在手上,去扶起了暂时失明的张鄞,张鄞后背靠墙,干涩的唇瓣开合,沙哑道:“多谢…” 张鄞哑了一瞬,因为方才耳鸣不知是谁扶了自己,思考良久只道:“师兄。” 华清棠点头:“嗯。” 窗外月色直直打入屋内,照射到张鄞的身侧,同时映出大片刺眼的血红—— 华清棠瞳孔骤然放大。 “你的伤…”华清棠张了张唇,神色微动。 张鄞扯出一抹笑:“无碍的。” 他说的的确是实话,张鄞的师尊根本没下死手,他只是想让张鄞认错,但没想到张鄞不但没认,还离经叛道的带伤去找那腌臜之人。 他本该是凌岑观下一任的继承人,可出了此等事后这继承人的位子基本与他无缘了,凌岑观定然不会选择一个不将道观利益放在首位的人当继承人。 他也知自己不该再以凌岑观的天师所自居,毕竟他闯了如此弥天大祸,合该是被逐出师门的,没有废了他一身修为已是仁慈。 他苦笑一声:“总归是我信错了人。” “这身伤倒也罚的不冤,若我真是毫发无伤我反倒会良心不安。” 温玉沉垂眸,看着尸堆中还算能看下去眼的尸体,他想看看有没有自己在黄粱梦里认识的人,如果有的话倒也方便推进进展。 这些人的脸都有些陌生,但他们的衣服又叫他觉得莫名的熟悉,他想不起来自己在何处见过,只是隐约觉得这群人他见过很多次。 难不成是在那间村子?不对…不是那间村子… 是…文家? 文家… 对!就是文家! 温玉沉上前踹了一脚粘连在一起的尸体,仔细的打量着他们身上的衣服,霎时间,他似乎将林十五杀人的动机拼凑出了个大概。 他幼时便被权贵所辱,母亲妹妹皆因为这群权贵而被欺辱到险些丧命——不、是已经丧了命,他母亲的病本来会好,只差了一副药,但不巧的是这药被文家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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