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人查完想查的东西了么?” 卫兆知眸光一顿,旋即抬眼看他。 “若是卫大人查完了想查的东西,又何必在此处与我周旋。”温玉沉直起了身子,朝后靠了靠,指腹缓慢的敲击着,发出一阵有节奏的哒哒声,“若是卫大人没查完,不准备就此离开,又怎么会把商涂深当做弃子。” “毕竟,商涂深是专门配合卫大人你来掩盖你们的行踪的。” 若不是准备撤离了,卫兆知又怎么可能这般轻率的把商涂深灭口,杀了商涂深,于卫兆知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好处。 相反,还可能会让他更麻烦些——因为再找人给他们善后、隐蔽行踪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他们用商涂深的原因是商涂深好控制,且有求于他,所以只需要跟商涂深谈妥,商涂深基本上就不会反悔,更何况商涂深还带了个拖累,即便反悔也能被他们轻而易举的抓到。 若换成别人…先不说那人会不会背弃他,就光说能同商涂深一样体弱且能为他们断后隐匿行踪之人都找不到第二个,再加上跟他形影不离的小哑巴——简称活靶子,若商涂深有个什么别的想法,他们就算抓不到商涂深也可以立刻抓到小哑巴当人质。 所以没查到想要的东西的卫兆知若没有什么必须摒弃商涂深这么个听话的工具人的理由,光是一句“用完了他,当了弃子”是绝不可能的。
第128章 卫兆知冷眼扫向他, 原本被他把玩在手中的白玉瓶不知何时落到了案板上。 “许公子倒是不怕这一来,便回不去了。” 温玉沉神色如常,甚至更为放松的向后靠了靠, 唇角微扬:“卫大人若是想对我做什么, 我孤身一人,自然是跑不掉。” 言下之意便是说来的只有他一个, 若他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华清棠便会立刻跟他们翻脸。 而若是华清棠翻了脸,他也没法像杀死商涂深那般轻而易举的杀死华清棠。 他同林栩之还不一样,林栩之充其量也只算个官宦亲眷, 出了事也只是要当地官府做做样子查一查。 而华清棠是官府中人, 即便年龄不大,也是正经上达天听官家知晓的,他若死了, 难保不会牵连出卫兆知他们。 卫兆知总归是忌惮华清棠的,故而, 他起身查了查是否还有旁人,直到亲自确定好这屋里只剩他与温玉沉时才淡声开口:“他该死。” 温玉沉原本落下的指腹一停, 身子微微前倾, 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是他杀了林栩之。”卫兆知紧攥着手,半晌,又深吸了一口气, “我的人查到商涂深曾受人嘱托, 去给一个人下药。” “而那个被下药的人,便是林栩之。” 温玉沉微微蹙眉, 不赞同的开口:“商涂深不可能会杀人,有小哑巴在当他的软肋, 他若杀了人,保不齐就会被人寻仇…” 话音一顿,温玉沉骤然想起商涂深说曾拿过一个人当药人折腾了很久,险些将那人的命都折腾没了,但若是照着这个逻辑顺下去,很可能连那个药人都是商涂深自个儿伪造的。 不过商涂深编瞎话来骗他倒也算情理之中,毕竟那会儿商涂深除了狐假虎威吓唬人也没有别的法子能让自个儿看起来更不好惹些。 卫兆知将一个药囊丢到了温玉沉的跟前:“商涂深的贴身物件。” 温玉沉没见过,故而他继续追问卫兆知:“是在林栩之身上搜到的?” 卫兆知摇头:“不是,但照看林栩之的跟班指认了它,说林栩之死前要他准备个香囊…” “不对。”温玉沉骤然抬眼,“那跟班在何处?” “哥!咱们带回来的人自戕了!”沈渡川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嘭”的一声破门,他扯着嗓子,急切的喊,“他自戕了!!!” 卫兆知顿时反应过来,自个儿被人摆了一道! 怪不得他总觉得自个儿查的时候过于顺利,并且那些证据都太过直白…包括林栩之的死因。 就像是有人刻意帮他串联好了。 只等着他入局。 卫兆知“腾”的起身脸色阴沉,几乎的片刻不留的大步跨到了沈渡川身前,问道:“他什么时候死的?” 沈渡川是跑着过来的,这会儿还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双手支在膝盖上,弯着腰,勉强扬起脑袋回了卫兆知的话:“于大夫说是跟咱们回来时就快死了。” “哥你怎么不直接问于大夫?”沈渡川缓了过来,直起身子,向后一看,正伸着的手在空无一物的空中停顿片刻,“嗯?于大夫呢?” 卫兆知深吸了一口气,不轻不重的拍了下沈渡川的后脑勺,沈渡川捂着脑袋正要问他干什么,他就率先开了口,语调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哪来的于大夫?” 沈渡川茫然的眨了眨眼:“于大夫不是哥你带来的人吗?” 卫兆知听到他这话缓缓闭上了眼,又无声叹了口气:“…你是没长脑子吗?平日里我教你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沈渡川被他骂的整个人都蔫了下来,委屈巴巴的想为自己辩驳,但看卫兆知气的火冒三丈又把话咽了下去,他可不敢火上浇油。 卫兆知又长叹了一声,单手揉了揉额角。 温玉沉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顺势将那药囊拿在了手里:“于大夫估计是追不回来了,不如卫大人同我说说林栩之的死因。” 他没直白的说让卫兆知陈述一遍自己被骗的心路历程主要是因为如今敌在暗他们在明,现如今不宜跟卫兆知闹翻了脸,故而他有所收敛。 但卫兆知也不是什么傻子,就算温玉沉没明说,他也能听出来温玉沉语气中的讥讽。 但他也不能说温玉沉什么,毕竟自个儿的确像个任人宰割的傻子一样,着了别人的道。 卫兆知抬眼看了看被沈渡川扯开的门,随后又坐了回去,沈渡川倒是识时务的替他把门带上了。 “我的人查到林栩之死前是撞到了些有关常兄的线索。” “常兄曾与林栩之有过一面之缘,且他对常兄十分仰慕,后来常兄被处死,他还曾求过林太傅想要去送一送常兄。” “但林太傅没同意,后来也就没了什么消息,但在他死前,他曾去过一处常兄常去的地方,回来后便被林太傅打了一通,听那小跟班说,是因为林太傅怕他去祭拜常兄,所以把他打的三日下不来床。” 温玉沉微微挑眉,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搭在木桌上,指腹“哒哒”的落在上头:“卫大人,你不是与常卿泉关系匪浅吗。” 卫兆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不出什么情绪。 “是。” “那为何林栩之与常卿泉有这等渊源你没有一早就说出来。”他可不信卫兆知是现在才知道林栩之对卫兆知不一般的。 卫兆知抿了抿唇,室内昏暗,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灰蒙蒙,连带着他的声音也更加清晰。 “我来时就查过了。”卫兆知说,“林栩之只是在林太傅还未辞官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按道理来说,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去做什么,所以我没有把此事当做重点去查。” “但前几日去查时,与林栩之关系不错的一个小跟班找上了我,他告诉我林栩之死的蹊跷,还同我说了林太傅因为林栩之想去送常兄而把林栩之禁足之事。” “他说林太傅不让他们与旁人提及此事与常兄扯上关系,他还说他知道我们在查林栩之的死因,他觉得林栩之的死跟此事有关。” 卫兆知停顿片刻,补充了一句:“那会儿我为了行动方便,便叫我的人扮成了你们当地的官差,所以他在遇到我们时才主动来寻我们了。” 温玉沉“哦”了一声:“倒是委屈卫大人了。” 委屈他放着三品官不当,来冒名顶替抢华清棠的官职了。 卫兆知微微蹙眉,虽有不悦,但总归是他理亏,故而也没反驳什么:“后来我又查了一遍那小跟班的话是否为真,但却意外查到商涂深先前贴身带着的药囊落在了林栩之死前常去的地方,又恰好凑巧——” “我遇到了那个要我为林栩之查清真相的小跟班,那小跟班见到这香囊后便说林栩之死前也要了个跟这图案相同的香囊。” “后来我便查起了商涂深。” 温玉沉顺手倒了壶茶给自个儿,微微低头抿了一口,随后颇为嫌弃的将茶放的远了些,皱眉说了声“难喝”。 “卫大人查到了什么?”他自然是知道卫兆知查到了一些商涂深谋害林栩之的证据,但他倒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证据能让卫兆知如此笃定的将商涂深赶尽杀绝。 卫兆知不可能想不到商涂深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杀人,那么到底是有什么样的理由,让卫兆知相信了,商涂深宁愿冒着风险也要将林栩之杀害。 “商涂深还有一个哥哥,在幼时被人打聋了耳朵,打聋他哥耳朵的是个当兵的,那个当兵的当时喝了酒,因为他们挡了道,便动起了手。” “商涂深被他哥护在身下,没什么大碍,但他哥便没他那么走运了。” 黑沉沉的夜空笼罩大地,两个半大的孩子饥肠辘辘的捂着肚子,大的那个脸上还挂着层灰,小的就好的多了,就连衣服都显得新了不少。 “哥哥,我好饿啊。”小的那个饿的撅起了嘴,有点走不动道了,开始在原地耍赖,扯着大的那个,站在道边上,一动不动。 大一点的孩子叹了口气,又迅速的瞄了一眼周围,只可惜没有什么能填饱肚子的,只有满地的杂草以及不远处的营帐。 大的那个晃了晃脑袋,又叹了口气。 他猜自个儿是带着弟弟走到了要打仗的地方,他虽然年纪不大,但知道的也不少,至少比寻常孩子懂得多。 大的那个孩子抹了把脸,牵着弟弟的手轻轻摇了两下,温声问他:“我们去前头问问还有没有吃的了好不好?” 小的那个撅了噘嘴,虽然看起来不大乐意,但还是别扭的跟着哥哥走了。 走到营帐前时,大的那个孩子明显犹豫了一下。 他听说这种地方的人,不一定都是好人,他的运气一向不好,若是没遇到好人,保不齐就要丧命在此… 他瞧了眼自个儿弟弟,又蹲下来跟他商量:“你去那边等着哥哥好不好?”
第129章 小的仍旧不大情愿, 但还是乖巧的听了哥哥的话。 “有人在吗?”大点的那个孩子有些局促的攥紧了自个儿的衣裳,见没人应他,又喊了一声。 就在他以为要空手而归时, 那营帐里头又出来了个人, 那人浑身酒气,见到他十分不善的皱起了眉头。 他咽了咽口水, 鼓起勇气,朝那满身酒气的人低声问了一句:“大哥,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点吃食…” 他像是怕那人不同意一般,又连忙补充了一句:“馊的也可以, 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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