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显怀的时候,赵爷就在给他控制饮食了,当时他还想着,会不会后面变得很馋,吃不着,现在看来,完全是想多了。 胎儿发育起来,压迫着胃部,他食欲下降了不少。 想吃,吃不下。 赵爷来瞧过,瞧完只留了一句话,想吃也是好的,让他能吃多少吃多少。 但哪怕是这样,庄冬卿也没有以前吃得多了,万幸身体底子补了起来,孕期就最后几个月了,熬一熬也能过去。 吃完,在躺椅上坐了会儿消食,庄冬卿和六福一人手上一把蒲扇。 盛夏,江南闷热得厉害。 但古代人口密度没有那么高,日头一落,暑气便会消退,不像是现代全是高楼大厦,热度聚集不散。 “少爷,去走一走吧。”坐了会儿,六福起身,赶庄冬卿了。 庄冬卿叹了口气,磨磨蹭蹭起身。 其实宅邸里风景很好,而且,极大。 苏州人又喜爱建设园林,这个园子占地大,亭阁楼台,小桥流水,奇石莲池,还有最基本的花鸟树木,说一个应有尽有,在庄冬卿眼里都不为过。 也不便宜。 但到底比不上京城地界儿寸土寸金的御赐宅邸。 这般一想,庄冬卿住得又很安然了。 “来,给我一把。” 到了池塘边上,其内养了一池的各色锦鲤,有匠人打理着,庄冬卿只管每日喂一定的鱼食便是。 倒不为其他的,觉得锦鲤的兆头很吉利,不期待它们有什么保佑功能,看着鱼儿们浮上水面来张嘴觅食,一池子花花色彩踊动跳跃,也极是喜庆。 对庄冬卿的心情很好。 几把鱼食很快撒完,站在池塘边上,庄冬卿宛如庙里高坐的菩萨,接受成群的鱼儿们朝拜。 想到这个比喻的时候,庄冬卿被自己逗笑了。 “走吧。”喂过鱼,又往园林方向踱步。 晨间没有那么热,还能在挖出的大池塘边上走走,六福他们紧张他,养锦鲤的池水浅,没有拘着他,但是池塘挖得深,每每只准他隔着一段距离绕行,并不准他靠近,怕意外落了水,多的事都闹出来。 庄冬卿心里也明白,只听安排便是。 闲逛过一圈,用了午饭,歇过午,日头正毒的时候,庄冬卿便不大乐意走了。 但也不敢久坐,惯是站起来练一会儿字,歇息一会,间隔着来。 “少爷,王爷的信来了。” 院门被打开,庄冬卿听到六福喊道。 赶紧搁了笔,拿过来看。 这次的信件内容却并不多,一目三行看完,庄冬卿露出个笑容。 六福:“是有什么喜事了吗?” 庄冬卿:“算吧,说是水患的事大头已经处理完了,剩下的尽数交给六皇子,这样日后功绩落到他头上也不那么牵强。” “所以,岑砚他们提前出发,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六福:“那太好了!” 六福:“少爷要回信吗,我去给您拿信纸?” “不用。”庄冬卿折起信件道,“说了一路上快马加鞭,后面大概率收不到信了,让我不用再回。” “正想过来同小少爷说这件事,看来您已经知道了。” 柳七进得主院,听得主仆两人对话,笑着道。 庄冬卿不好意思地晃了晃手上信封,“王爷说的。” 柳七:“哦,对,消息和信件是一道来的。” “不过我们的消息还是更近些,前天主子他们一行已经进了江南地界,跑马的话,约莫再六七日便到了。“ 庄冬卿又想到什么,“直接来苏州吗?” “嗯,直接过来。” “不先去地方赴任吗?” 柳七:“那倒不必,一来人没有齐,六皇子还在后方,单独赴任,让地方官员接待显然不合适;二来,巡盐繁冗,盐务积弊日久,本也没有打算速战速决,即是慢慢来,那头一两个月了解下官署盐务情况,等了解得差不多,六皇子也能上手了,再慢慢清理,比较稳妥。” 庄冬卿欲言又止。 想问,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其实柳七这一番话的意思很明确,岑砚会在这儿待到他生了后,再开始慢慢处理盐务。 嗯……也挺好的。 说句老实话,在这个时代,要动刀子,他还是有点怕的。 怕的挺多,古代医学又不发达,出血过多,创口感染,还有清理不干净,这些都是最直接的后遗症,若是要扯旁的,那估计海了去了,话说男性生子会不会也有羊水栓塞? 还是别想了, 想深了,总觉得后背凉凉的。 只能说,希望顺利。 如果不顺利,岑砚在也还能托托孤什么的? 打住打住,怎么还越想越瘆人了! 庄冬卿摇头,驱赶脑海中不好的念头。 闻得岑砚还有五六日来,自然是高兴的。 可高兴里,第二天穿衣服的时候,又多了几分复杂。 看着铜镜里自己掩盖不住的肚子,庄冬卿觉出了几分别扭。 于是就在这种期待又忐忑的心情中,五六日一晃而过,而约定的日子到了,却迟迟不见岑砚他们的身影。 柳七安慰道:“盛夏雨水多,前几天才下了一场,听闻周遭也有河堤被冲的,许是路上耽搁了。” 庄冬卿只点点头,用过晚饭,鸽子传来了消息。 确实路上被拦住了,还得有一日。 瞧着落款的地点,柳七估了下距离,有些迟疑岑砚他们明日能不能到,但见着庄冬卿期盼的眼神,又把话咽了下去。 主子说能到……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隔日,到确实是到了,就是,时间有点不对。 庄冬卿早早醒了,从早上等到中午,午休睡得也浅,怕岑砚他们突然会来了,但,也没有,时间一晃,又到了日暮西山,这一天的晚霞很美,染红了大片天空,庄冬卿捧着脸望着,有些神思不属。 晚饭过后惯是要走动的,走动的时候,六福也觉出庄冬卿的心不在焉。 问起。 庄冬卿迟疑片刻,道:“你说,今天王爷他们,真的能赶回来吗?” “是不是还得明日去了?” 这哪里说得准的,六福想了想,只能回道:“天还没黑透呢,万一一会儿就回来了呢?” 庄冬卿觉得也是。 于是这一等,便等到了院落点灯,满室通明。 庄冬卿等得昏昏欲睡,六福都劝他去歇了,想了想,庄冬卿也等得心焦,想找点事情打发,于是同意了先洗漱,把头发也洗了,干发的过程还有一段时间,还可以再等等。 柳七倒是派人去问了数次,鸽子也往返了一次,但总是拿不准。 瞧着能回来,但又吊了口气,并不能完全肯定。 让赵爷说了个底线,决意若是在此之前还没见人回来,他便先劝着庄冬卿睡了。 这边柳七和赵爷刚商议好,便有下人忙里忙慌地跑来,报道:“柳、柳主管,王爷他们到了。” 柳七诧异,过后便是惊喜。 连忙带着人去迎。 想了想,主院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只差了人给那边递了消息,让庄冬卿在院里等着便是,不用出来了。 等到了门口,见到岑砚的那刻,柳七心终于放了下来。 一路骑马赶路,深知岑砚洁癖,进了门便有仆佣端着热水,拿了巾子奉上。 岑砚简单洗过手脸,有人引着郝三徐四下去了,岑砚:“本以为只有一处,结果路上还有一处河堤在修理,看起来不甚结实,明明每年朝廷都在拨款修缮,见微知著,想来江南官场,沉疴已深。” 柳七:“还以为等不到主子了。” 岑砚这才问起:“卿卿呢,睡了吗?” “……没。” “?” 柳七低了低头:“小少爷近来不大好,得了信,瞧着他特别盼着主子来,这两天也有了些精神头,实在是不好拂了他的意。” “我同赵爷商议过的,若是到了子时主子都没回来,便会去催小少爷睡了。” 岑砚轻声:“也太晚了。” 却并不责备,一边走一边问起别的,“消息我都收到了,知晓月份大了,扰人得很,最近呢,庄冬卿可有别的变化?” 柳七:“大的变化没有,就还是那些,食欲不好,肚子大了,加上天热,睡得不踏实,还有水肿,若是一天下来没活动够,第二日必定水肿。” “主子其实您来的挺及时,赵爷说……” “过段时间小腿水肿的问题,恐怕会更严重,多活动也不抵事了。” “须得有人每日揉一揉,才会好些。” 岑砚轻叹了口气。 心疼。 又问:“住得可还习惯?” 柳七:“还不错,没听六福说什么不好,加上园子大,外面也繁华,出门或不出门,都不闷着人,小少爷近来喜欢上了逛园子和喂锦鲤,瞧着还挺自得其乐的。” 岑砚这才又出了口气,算是放下一重担忧。 一路问到主院门口,赵爷也在院门处候着,简单聊了两句,岑砚听赵爷的,先去盥室把一身脏衣服换了下来,又清洁了一遍手脸,去找了庄冬卿。 见到庄冬卿的时候,人已经在软榻上眯起了眼。 岑砚心内叹息,想把庄冬卿抱上床。 谁知心里挂着事儿,庄冬卿睡得并不熟,他走近,听得脚步声,庄冬卿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庄冬卿有些不可置信。 揉了揉眼,迟疑道:“王爷?” “嗯,回来了。” 庄冬卿下意识伸手,被岑砚握住,软榻极大一张,岑砚坐在了庄冬卿身侧,轻轻抱住了他。 瞧着人肚子大起来,脸颊却瘦削了,能看出来,近来过得不算安稳。 “我不是做梦吧?” 说完便被岑砚捏了捏脸,轻微的刺挠感传来,庄冬卿醒了醒神,一本正经道:“哦,不是。” 傻里傻气的样子把岑砚逗笑了。 笑过,又无奈道:“都困成这样了,怎么还不睡?” 摸了摸庄冬卿干净又柔软的发,带了些责怪,“六福他们也不提醒你的吗?” 庄冬卿蹭在岑砚的颈窝,埋着脸,只摇头,嘀咕道:“和他们没关系,已经劝过我好几次了,我要等的。” 顿了顿,庄冬卿老实道:“有点想你了。” “哟,难得听小少爷说上这么一句。” 庄冬卿嘀咕,“不要打趣我。” 口齿带着些含混,迷蒙的样子,很是可爱。 庄冬卿蓦的又道:“路上是不是又遇到事了,赶路很辛苦吧?” 岑砚心内一暖,“还好。” 庄冬卿却笃定道:“你也想我了。” 岑砚逗他,“哦,怎么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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