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六福趁着这个功夫,下去收拾自己了。 等再被叫醒,已经到了饭点。 六福扶着庄冬卿坐起身,醒神。 喝了两杯水,庄冬卿抽抽鼻子,后知后觉,“饿了。” 六福:“饭菜已经好了,少爷您再坐会儿,等完全醒了再吃。” 庄冬卿点头。 晚饭终于不再是简单粗暴的鸡鸭,庄冬卿吃得眼睛眯了起来,觉得连舌头都是香的。 这个好吃,那个好吃,全部都好好吃。 庄冬卿大吃了三碗,吃撑了。 按理晚饭后该消消食,奈何庄冬卿实在是不想动,下人便搬了躺椅在院中,让他坐着喝些茶水,消食顺带透透气。 东厢这边一派岁月静好。 西厢那边则打岑砚回府后,就忙得没歇下来过。 在外条件有限,回了王府,那赵爷便要给岑砚好好查看伤口,把脉开方子调理了。 小腿上蛇咬的两个窟窿还在,且周边发黑,无毒,但伤口还没有好透。 “庄冬卿总是嫌好得慢,眼下看来,倒是正好。” 岑砚道。 赵爷仔细再看过一遍,确定无碍。 又给岑砚拆纱布。 胸口上的两三道刀伤已经结了痂,只等着脱落便好。 关键还是在肩膀上的箭伤,一拆开,果然裂了。 不过…… 赵爷奇道:“能好到这个程度,也算是快了,中间有用什么药草外敷吗?” 岑砚其实有些不想告诉赵爷,架不住赵爷一直问,终是道:“没结痂的时候,庄冬卿隔天换一次纱布,换下旧的,会用烈酒再冲洗一遍,再包新的。” 赵爷嘶气。 “小少爷倒似通一些医理。” 岑砚:“仅限处理伤口和照顾病号,不会用药。” 赵爷点头,寻思着,改天得亲自问问庄冬卿。 肩膀重新包扎过,听闻中间都有用烈酒冲洗,赵爷此次也依葫芦画瓢,也用烈酒清洁过一次,再给岑砚包上。 知晓自己又成了赵爷的医术测试对象,岑砚只闭眼不作声。 全部搞好,岑砚也要洗个身。 他身上还有伤,又不要下人伺候,只柳七还能递递东西,但也隔着一道帘子在。 收拾完,天色彻底黑了。 用过饭,又在书房与郝三徐四以及柳七谈过事,夜已然深了。 岑砚也才将将有了空闲,问起庄冬卿。 柳七事无巨细道:“回府洗了个澡,睡了会儿,吃过晚饭在院子里坐了坐,夜宵用了半碗,便早早歇下了。” 看了看天色,柳七:“现在应当已经睡熟了罢。” 岑砚:“夜宵怎么只用了半碗?” 柳七:“许是在外面过得太苦,晚饭吃了三碗,有些撑着了。” 岑砚失笑:“是我想岔了。” 瞧着岑砚嘴角的笑容,柳七心头一动,回想起一路上岑砚与庄冬卿的相处,试探着提道:“对了,主子,庄少爷刚来的时候,说是暂住东厢,现在……” 话没说完,岑砚洞彻的眼神扫过来,柳七低头闭嘴。 心知柳七究竟是想问个什么,若是之前,岑砚必定不会作答,眼下么…… 静了片刻,岑砚郑重道:“我已决定将孩子留下来。” 柳七抬头,面色难掩惊喜。 岑砚:“西厢人来人往,办的事情又多,再加上庄冬卿身体底子弱,还是将他安置在东厢吧,清净,他也乐得自在。” “之前都是按阿姊的喜好布置的,既然他要住,那该改动的地方,你问过他意见,着手办就是。” “孩子的东西你也开始准备着吧。” “至于旁的,过后再说。” 比如身份这些,都是要上书请封的,颇费一番功夫不论,最后还是得上头那位过目,点了头才作数,现今……还是先过了这关吧。 柳七点头,也是省得的。 想到什么,又观察着岑砚的脸色,小声道:“那太妃那边……” 岑砚只道:“不用禀报母妃,一切如常,等孩子顺利生下来再说。” “是。” 细究起来,岑砚和柳七少年期都是在宫墙中度过的,宫妃们怀上孩子是一回事,但能不能顺利生下来,又是另一回事,两个人潜意识都觉得孩子脆弱,生下来之前,越少人知道,越是安全。 尤其定西王府这几年,在上京可是树敌无数。 事不密则不成。 少几个人知道,总是好的。 思虑片刻,岑砚又添道:“此次跟随庄冬卿的两个护卫不错,就让他们一直跟着庄冬卿吧,日后出门什么的,也不需要你临时再指派人了。” 这两个护卫可都是从郝三徐四手下抽的顶尖人材,岑砚发了话,柳七自然乐见其成,连连点头。 此事议定,主仆两人又说了些别的,岑砚这才起身,安置了。 * 翌日,庄冬卿一觉睡到自然醒。 用过早饭想起了六福的身契来,既然决定要拿回,便遣了人去问柳七。 没成想柳七亲自来了一趟,答应了让他出门不说,还将逃难期间一直保护他的两个护卫也带了来,说以后他们就跟着他,护他周全。 这两人的本事庄冬卿是见过的,自然没有异议。 其后柳七又问了下庄冬卿东厢的布置,住了段时日,还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他问什么庄冬卿就答什么,半点没往别处多想。 柳七见他反应,隐约明白了什么,但并不点破,主子对自己的事向来有打算,不需要他越俎代庖。 且这么多年了,也就这一个合眼缘的,柳七只管做好自己分内的便是。 说完庄冬卿便带着人出了门,一路直奔李央的杂货铺子。 身契的事李央已经打过招呼,庄冬卿一道明来意,掌柜便将装有六福身契的信封交还,打开验过,庄冬卿道了声谢。 又问了下李央近况,没成想,得到了让人意外的消息。 李央无事,但他的生母,淑妃殁了。 庄冬卿惊讶,再问,掌柜只道是病逝,多的他也不知晓了。 出了杂货铺,庄冬卿久久不能回神。 原来,故事竟是这样桥接的吗? 淑妃病逝便是全文的开场,男主李央开始成长的引子。 但…… 庄冬卿看向六福,压低声音道:“在行宫的时候,没听说淑妃病了啊?“ 六福也摇头,他也没听过。 “小少爷,或许也不是病了。” 一个护卫出声道。 两个护卫,一名那远,一名王壮石,此刻出声的,便是那远。 庄冬卿不解。 那远左右看了看,走近半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道:“那日生变,行宫是最先被控制住的,淑妃娘娘那日便在行宫中。” 庄冬卿瞳孔收缩,“你是说……” 淑妃不是病逝的,是被废太子党羽杀死的? 那远:“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据传圣上回京后便病了,对废太子的处置朝堂上吵吵嚷嚷,至今仍旧没个定论,许是遮丑,也未可知。” 如果想放废太子一条生路,那淑妃必然不能是废太子逼死的。 但是不是为废太子留后路,也并不那般重要,因为不管怎么说,儿子杀死老子的宠妃,怎么都是不好听,需要遮掩的。 庄冬卿懵懵的。 几种可能都想了一遍,一时间竟是有些遍体生凉。 无他,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还不如病逝呢! 其后一路无话,庄冬卿脑子乱,中途找了个茶楼想歇歇脚。 不成想这一坐,更是烦闷了。 没有选包厢,就在茶楼的大厅,靠窗的位置坐下的。 四周人不算多,但也有一些。 于是上京这些时日,有关王府的流言蜚语,与昨日岑砚进京之后的两则传言,庄冬卿都一一听了个遍。 庄冬卿:“……” 想起身去辩驳,又生生忍住了。 怕自己胡来,会让对王府本就不好的舆论雪上加霜。 “六福,结账!” 庄冬卿没好气道。 茶喝了一盏,庄冬卿被气出了茶楼,脸都皱了起来。 都是什么玩意,明明是老皇帝自己拒绝岑砚统领禁军的,哦对,还连着拒绝了两三次呢! 结果回了上京,上下嘴皮子一碰,却变成了岑砚不想护驾,勾结废太子?! 若是真的勾结…… 庄冬卿摇头,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只站在原地生闷气。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王壮石上前宽慰道:“小少爷不必介怀,传言一直都是这般不可靠……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 庄冬卿气呼呼道:“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不值!” 若是他们第二三天也跑了,就没有这档子事了! 哦对,那个三皇子,定然是知道了什么,不然怎么会那么刚好,第一天就摔断了腿,远离了风暴中心,如果真的不想理会,岑砚多的是法子下山。 想到此处,庄冬卿发现自己好像对岑砚有点盲目自信。 但再想想兵变时岑砚的安排,又觉得这是岑砚给他造成的印象。 毕竟他都还没有提醒,岑砚就布置妥了一切…… 面前,那远和王壮石却低了低头,皆是露出了个勉强的笑容。 意识到什么,庄冬卿:“我是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毕竟真的下战场的,一路出力的也不是他,要生气,恐怕那远和王壮石更有资格。 庄冬卿抱歉:“我只是……” 那远:“怎会,小少爷一心向着王府,我们都知道,只不过此处人多口杂……” “哦哦哦。” 庄冬卿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瞧了瞧左右。 等六福出来,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庄冬卿只想赶快回府。 等靠近了王府大门,远远便见着一堆人在。 排列井然有序,瞧着声势浩大的模样。 庄冬卿的近视眼没看出来,护卫倒是清楚,“是宫里来人了。” 庄冬卿不由想到了那个岑砚中毒昏迷不醒的传言。 走近,果见一个太监拿着拂尘在前,身后跟了好几个提着药箱的御医,在同柳七交谈。 开场的话没听见,只赶上柳七作答:“公公能来,实在是太好了,王爷的情况……还是请御医们先进去瞧一瞧吧。” 说到最后,声音都带了哭腔,听得庄冬卿懵懵的。 啊? 几个意思? 庄冬卿不明白,完全在状况外。 太监安抚道:“王爷舍身护驾,一片丹心为国,圣上听闻王爷有恙,亦是心急如焚,今日一早便特特指派了太医院院使及两位御医前来,专程替王爷请脉。” “院使与御医们皆是医术高明,柳主管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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