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负隅顽抗的也有。 岑砚:“山上的私兵可以捉活的当俘虏。” “总督带去的那些,凡是誓死抵抗的,一个不留,当场格杀。” 性质不一样。 山上的哪怕不是私兵,现今也都是山匪身份,就算是活捉了,能不能在律法下苟活,仍是两说。 但总督带去的兵,若是不死,那就有可能回归军营。 这便好似滴水入海,回去的人往后还能发挥什么作用,在军营爬到什么位置,都不好说了。 岑砚不想给自己留这种后患。 斩草除根,闹到这种程度,能拔除的自然一个不留才是最好的。 想到庄冬卿目前的情况,岑砚眼眸微垂,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还是太给他们脸了,想着徐徐图之,才闹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报信人得了令,当即折返了。 岑砚缓了会儿,收拾好情绪,方才动身去看小崽子。 * 中午时分,庄冬卿终于醒了。 饿醒的。 前胸贴后背。 六福着人通报岑砚,刚扶庄冬卿起来,一动,庄冬卿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吓到了六福,也把庄冬卿自己惊了惊。 岑砚进门,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怎么了?” 庄冬卿赶紧抹眼泪,一抬手,却发现手掌手腕都被细细的包扎过了,包的很贴心,属于既遮住了伤口,又很轻薄透气的那种程度。 动作一顿,一张帕子率先贴上了他脸。 岑砚轻柔给庄冬卿擦脸,再度问他,“怎么了卿卿,痛吗?” 刚问完,庄冬卿眼泪又掉了。 岑砚心内叹息,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在床边坐了下来。 “也、也不是,是……” 开口,嗓音沙哑,口齿含糊,庄冬卿崩溃。 岑砚却极有耐心,一边给他擦脸,一边安抚道:“没事的,我们卿卿受苦了,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舒服些……” 说完庄冬卿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更汹涌了。 庄冬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岑砚避开他的伤口,轻抱着人,边给他擦脸,边抚着他背脊安慰。 等发泄完,庄冬卿嘟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岑砚却道:“我知道。” 静了一瞬,声音轻得有些飘忽,“缝合太痛了。” 其实很正常,庄冬卿当时几乎是被押着,不得不坚持,缝合完也说不好是晕了过去还是睡了过去,这样的情况,一醒,肯定是会想到当时情形的,再加上伤口牵扯,那种痛感必定会在骨子里乱窜,挥之不去。 庄冬卿又被抹了把脸,顺着岑砚的话,想了下不打麻药缝合的疼痛级别。 哦,六到七级……那没事了。 想到什么又觑了岑砚一下,庄冬卿:“是不是很丢脸?” 明明说了要坚持的。 岑砚:“怎么会,已经很厉害了。” “再说你中了毒,是会影响一些神智,等解了就好了。” 庄冬卿迟疑,“中毒,还会这样?” “当然。” 说得太笃定。 感觉是个台阶,但庄冬卿麻溜地顺着下了,“嗯,没想到他们箭头还会抹毒,太坏了。” 岑砚却没有附和,摸了摸庄冬卿的脸,平静得庄冬卿感觉不太对。 “起来先吃点东西吧,垫垫肚子。” 饿扁了的庄冬卿立刻转移了注意力。 * “爸爸!” 被掺着走出了主屋,一个红色的团子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轰隆朝自己冲了过来。 庄冬卿还没反应过来,冲到跟前的岑安安便被岑砚一个利落动作抱了起来,止住了来势。 “慢点。” 很寻常的两个字,莫名带了气势。 庄冬卿都听愣了下的语气,小崽子更是瞬间缩了脖子,弱弱道:“安安忘了,爹爹。” “嗯,那我现在把安安放下来,你好好同你爸爸说话,可以么?” “好哦。” 岑安安左手绞着右手,竟是有些不敢去抱着岑砚脖子撒娇。 岑砚放下了小崽子,小崽子抱住了庄冬卿的腿,糯叽叽道:“爸爸,安安好想你鸭。” 庄冬卿惊奇:“你喊我什么?” “爸爸——!” 岑砚:“这几天莫名就叫对了,等着你回来叫给你听呢。” 庄冬卿果然惊喜,高兴地逗小崽子,听了好几声正统的爸爸,眉开眼笑,下意识想抱起岑安安,手刚伸出去,后知后觉他现在情况不允许,膝盖微弯便顿住了身形,岑砚同时牵住了他右手,摸了摸岑安安头顶的发旋,替他表扬道:“我们安安真棒。” “啊对对,安安真厉害。” 小崽子笑出了一排小米牙。 午饭是岑砚喂庄冬卿的。 他喂庄冬卿,岑安安和他们一道,但是自己吃饭。 而且岑砚让小崽子坐在了他们对面,严禁吃饭途中爬上庄冬卿的腿,求抱抱。 这个规矩一直有,但……咳,平日里执行的过程并没有这么严格。 一来孩子还小。 二来,他们也有点惯着岑安安,一次两次觉得无伤大雅。 但今天岑砚拉下了脸,平日里频频越界的小崽子也格外乖觉,半点不敢逾矩。 庄冬卿觉得…… 又喝了口粥,庄冬卿:“不然我还是自己来吧,我可以的。” 岑砚眼眉不动,“歇着。” 很寻常的话,但就是,让人回不了嘴。 很久之后,庄冬卿才意识到内里的不同,因为岑砚此刻并没有同他商量,是告知,所以语气虽然与平时无二,但强势非常。 就这样,大人被伺候着吃完了。 两岁大的小崽子独立自主,自己也用勺子乖乖吃完了饭。 收拾好,将岑安安抱给阿嬷,岑砚才拿了双筷子,自己开始用饭。 用的还是庄冬卿剩下的病号餐,没有单独让厨房做额外的。 庄冬卿有些看不下去,提议道:“让他们加点菜吧,馒头白粥的,吃得饱什么。” 岑砚:“不了,这样就行,还有肉包。” 庄冬卿心头有不好的预感,“你不会这段时间都要陪我用饭吧?” “不可以?” “不是,就,我馋着也就算了,你好好的,正常吃呗……” 尾音在岑砚投来的视线里消声。 庄冬卿觉得岑砚不太对。 而看过庄冬卿,岑砚下一刻又如常用饭,边吃边道:“那你好快点,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吃油炸煎炒的菜色,还有什么鲜花饼、茯苓糕、茶果子,哦对,还有你最近爱的油焖大虾……” 咕嘟—— 听了几个,庄冬卿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动作刚起头,甚至是无意识的,岑砚却像是有感觉一般,眼神瞬间瞧了过来。 被抓个正着的庄冬卿:“……” 岑砚:“馋着就算了?你确定?” “……” 那现在也不是很确定了呢。
第95章 执棋 岑砚还真就清粥小菜的用完了午饭。 庄冬卿打了个哈欠, 脑子不大清醒的同时,人也有点懵懵的,“不会没有力气吗?” 山上还在打着仗吧,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形如何, 但是见柳七郝三徐四一个都不在府里, 庄冬卿觉得应当都在对付“山匪”。 “还好,包子里有肉。” 庄冬卿现在没胃口,吃不下包子,只用了粥和馒头, 包子都入了岑砚的肚皮。 思绪缓缓转动, 唔, 也对。 又打了个哈欠, 庄冬卿眼皮耷拉,岑砚看在眼里, 知道他受着伤中了毒精力不济,但哪怕心知,亲眼见着, 眼皮仍旧不受控地跳了两下, 垂目掩过异样,再抬眼,岑砚轻声道:“进去躺着吧, 还中着毒呢……” “哦。” 回答很乖,几乎是下意识的。 等岑砚将人扶回去, 上一刻还说要洗把脸漱个口再睡,等岑砚拧好帕子, 庄冬卿眼睛已经闭紧了, 呼吸平稳。 看着这一幕, 岑砚静默。 六福在旁伺候着,说不上来的,总感觉这一刻的岑砚心情很坏,很……恐怖。 哪怕对方只是静静站着。 岑砚还是给庄冬卿擦了把脸,才将人塞进的被子。 手脚轻,整个过程庄冬卿都没醒。 “去问问赵爷,什么时候能开始解毒,能不能施针了?” 在床边坐下,看着庄冬卿,岑砚吩咐六福道。 不一会儿六福带了口信回来,说是再过半个时辰来,能用针。 岑砚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这样在庄冬卿床边坐了一阵,期间等来了第二个回府报信的亲兵。 “总督等人已尽数拿下,苏州来的将领亲见总督反抗,徐统领和那边沟通过,确认他们是可以作证的。” 再次挪到了院子里坐着,听完,岑砚问道:“作什么证?” “总督勾结山匪,为祸地方。” 岑砚眼眉放平了,淡淡应了一声。 若是没有别的话,那就是满意,亲兵又道,“柳主管差我来说,山匪的头领已经审了几个,找到了突破口,眼下总督已经缉拿,主子是否需要亲自审问。” 岑砚:“自然,带回来。” 长指在石桌上轻点几下,岑砚又道:“将山匪的首领带回,总督带回,其余人都可以由郝三就地审讯,柳七押这两个人回来就行。” “那徐统领……” “由他看着安排,山头的事多就留着,若是觉得能回来,便回。” “是。” 亲兵一走,岑砚算了算时间,眼下将将申时,苏州的兵马还在,要好生送走,还要处理山匪俘虏,就算是再快,柳七也得先安排好山头军营的事,那等他将人提回来,怎么也该天黑了。 刚好,等卿卿解了毒,用完晚饭歇下后,他慢慢来审。 给自己掺了杯茶,缓缓饮下,岑砚面上神情冷漠得很空洞。 风吹树动,哗哗作响, 岑砚端茶的手却很稳。 * “山匪?” “没听错?” “怎么会只是山匪?!” 李卓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不可置信。 探子:“盐场那边打了起来,还有苏州借调过去的兵马,王府亲兵不好探查,苏州军队那边传回的消息,确实只是山匪。” 李卓一挥袖子,怒道:“怎么会是山匪,分明是……” 话到嘴边,一下子又消了音。 深深呼吸。 幕僚里只有一两个知晓内情,分析道:“会不会王爷还不知晓?” 李卓觉得不像。 岑砚是打过仗的人,当年继承定西王府爵位的时候,滇地几个大族全乱了套,零零散散打了两三年才坐稳这个异姓王的位置,别人看不出来,还能糊弄过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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