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对战争这个概念并不清晰。 少年郑重地对着即将成为实习急救者的人说。 “假如你们现在就在战场上,看见了一些人缺胳膊断腿,皮肤被灼烧得溃烂,肠子内脏流了满地………这样的人接连不断地被送进来,而你们连着几天,甚至几个月,不间断地接待这样的伤病患者,甚至都找不到时间坐下来休息,吃一顿饭……” 露奈听着听着,面色苍白地捂住了嘴。 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想起了之前经历的一次大火灾。那个时候她只是实习的护士,被叫去帮忙的,可她基本上什么都做不了,她的前辈嫌她碍事把她踹到了一边。 那是她的噩梦,但她更痛恨自己在那个场合下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而她想的最多的却是,为什么自己不是巫师呢? 也许是她反应太大了,当她抬起头的时候,见所有人都盯着她。 她面色更难看了,刚想矢口否认。 少年对她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只是他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鼓励。 “在场五十七个人里面,只有你,想象了那样的场景,并与他们感同身受,不要感到羞愧,这是很珍贵的品质,请无论何时都不要忘了这样的仁慈之心,不要对伤痛麻木。即便不能成为巫师,你们也可以依靠自己拯救生命,你们的双手能承担起生命的重量,很了不起。如果你做好了这样的决心,请竭尽全力,一切的努力都不会付诸东流,拜托你们了。” 其他人都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露奈怔怔地抬头看向他。 她觉得视野突然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雾,鼻子突然酸了。 她伸出手擦了擦眼睛。 泪水从她指缝止不住地漫出。 *** 英格尔出去的时候,艾斯科森医生对他私下恭敬地道别,他没怎么在意,上了自己来时坐的马车。 诺梨华在里面等着她。 她笑意盈盈的样子总给他一种不怀好意的错觉。 英格尔摸了摸胳膊的鸡皮疙瘩问:“怎么了?” 诺梨华意味深长地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能到这个地步,这下全国巡讲就结束了吧,我原本觉得你没必要亲自跟着跑的,可是看了现场,我感觉,有些话,从你嘴里讲出来,和别人嘴里讲出来,怎么就这么不同呢?”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哎呀,我可一直都是绞尽脑汁地用新鲜的词句来赞美您呢!” “谢谢了,以后省省。” 诺梨华望着英格尔看向窗外的平静侧脸。 她对于英格尔说的,其实还只是冰山一角,有太多的震撼,连她都觉得自己词汇库开始匮乏了。 几个月前,英格尔找她商量如何改变医学现状的时候,她就完全想不到之后的发展。 目前为止,跟英格尔的合作都是能赚钱的。 而只能烧钱不赚钱的项目对她来说自然是匪夷所思的。 英格尔提出让她找一些热心名利的虚荣的医学博士以及一些热衷于钻研医学的教授的时候,她照做了,还是不明白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问道:“你早就猜到了会这样吗?” 英格尔转过头:“什么?” 诺梨华狐疑道:“那些论文,该不会是你写好给他们的吧?就像新的魔咒全书那样。” 英格尔一笑置之:“怎么可能,我对医学又不甚了解,哪里写得出那些东西?” “可是………” 那些引发现代医学界风暴的人物全都是他让她找来的啊? “我只是………稍微点拨了一下,出了点资金,搞了点宣传,实验和研究是他们做的,把其总结成论文的也是他们,那都是他们自己的心血。我只是用资金为把柄来威胁他们为我所用而已。” 【连那点拨也是另一个世界前人智慧的结晶,不是我的。】 总之,事情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英格尔对此还算满意。 诺梨华太过难以置信,大笑出声来:“你总是这样说。” 英格尔奇怪地望了她一眼,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诺梨华笑完后,突然有了点明悟。 似乎,除了赚钱之外,还有一些是她能做的事情。 *** 时间转眼来到12月,英格尔忙里偷闲看报纸的时候看到了两个消息。 他轻声骂道:“艾利克斯那家伙!” 8月继承仪式结束后,奥拉皇女正式成为了丘涅历史上第二位女皇。 在艾利克斯、兰莫尔和众议员一众的辅助下开始了大刀阔斧的制度改革与备战。 这几天,奥拉突然以谋害储君未遂的罪名逮捕了四皇子。 作为第一受害者的英格尔竟然是从报纸上得知判决的消息的。报纸上自然没有提到关于他自己的任何消息。 四皇子鲁道夫最后被剥夺了皇族籍贯,将被流放到去东北边境。 另一则,萨兰布拉很快发生了第一次复辟革命,这一次似乎是复辟王朝的旧派,安烈农没有心软,反叛的首领都被当众斩首,以儆效尤。 安烈农自封首席人民代理执行官,但关于叛逃的皇后露西娅的消息一丝全无。
第96章 宣战 艾利克斯把报纸放下去, 叹了口气。 他自然不可能把英格尔叫到审判现场。 “他竟然没死,有意思。” 那个他,不是指艾利克斯, 而是英格尔。 艾利克斯坐在那里虽然从未发一言,却是花了很大的劲,按住想要把这个血缘上的兄弟宰了的手。 他相信奥拉也是如此。 奥拉一并把他将小克里斯汀推下楼梯摔成半身不遂的事情拿出来算账。 结果鲁道夫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起来, 他讥讽似的笑道:“那是谁?我弄死的人那么多, 怎么可能每个都记住?” “畜牲不如。”奥拉当庭都忍不住骂道。 庭审结束, 鲁道夫也未曾替自己辩解一句,只是在最后除籍改姓的时候他说了句。 “应该改成我母亲的姓吧?” 鲁道夫的母亲, 已故的穗丽皇妃,是黎微尔现任皇帝亲弟弟的小女儿, 所以,她姓黎微尔。 虽然政治和亲在国家之间是常事。但就当下时局来说, 真是莫大的讽刺。 鲁道夫仿佛天生就有着让所有人都不舒服的天赋。 艾利克斯看着奥拉的眼神,确信她即使没办法合法搞死鲁道夫,也一定会在流放路上搞死他。 他只是怕中途会出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 他的第六感很快应验。 鲁道夫地安分守己只止于流放, 路途中,他遇到两次刺杀,然后趁机逃走了。 奥拉痛恨自己为什么不亲自去暗杀,并赶紧张贴了全国通缉令。 然而能独自混迹佣兵界这么多年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在一片貌似混乱初定中, 他们迎来了1892年的冬火节。 奥拉留他们在皇宫内看完零点的烟花,就放他们回去了。 艾利克斯带着他宫里的人跑到英格尔家来。 乌瑞和谢丽尔也来了。 “你们父母和兄长呢?” 谢丽尔拨着炉子里的烤地瓜, 撇嘴道:“天天见, 烦都烦死了。” 乌瑞全身靠在躺椅上,闭上眼睛:“啊!还是这儿舒服!” 英格尔觉得这孩子就像上了年纪的老大爷。 穿着漂亮礼裙的比比代面不改色转着花手连续给一只猫, 一条狗,一只狮鹫抛零食,仿佛马戏团的杂技演员。 六只眼睛聚精会神,三只张开嘴抢着叼住抛向空中的小零嘴,玩得不亦乐乎。 “………你又是怎么回事?” “老爹在皇宫喝得烂醉,我妈在照顾他。”比比代想了想,补充道:“哦他好像是装的,他们找了个房间,亲着亲着滚到了床上……” “停停停!你才几岁?别讲了!”英格尔摸了把冷汗赶紧阻止他。 他又看过去,艾利克斯正和昆佩乌赌棋,他们旁边放着两瓶酒,艾利克斯身边那瓶已经快见底了,脚下还摆着几个空瓶子,烛火映照下的脸颊已经绯红。 “………你还不放弃啊?”英格尔无语道。 艾利克斯:“……今年第一天,一定要赢他一次。” 说话都不利索了,眼皮上下打架。 昆佩乌笑了笑,起身站在艾利克斯身边,艾利克斯的脑袋刚好在这个时候歪过来,他轻轻用手托住,扶着他,将他放到了软沙发上。 艾利克斯整个人陷了进去。 昆佩乌冲周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旁边玩闹的声音也逐渐小了。 他对英格尔轻声道:“殿下没用魔力解酒。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睡过了。” 英格尔拿了毛毯给他盖上。 这是他们旅行的时候经常瞧见的安详的毫无防备的睡脸。 昆佩乌趴在艾利克斯边上,也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 红桫椤抱着可可,在艾利克斯另一边躺下。英格尔为了不吵醒他,也就没让人搬他,他家大沙发质量很不错。 谢丽尔被乌瑞抱到客房卧室休息去了。 比比代抱着自家的大金毛狗直接睡在了火炉旁边的地上,怎么拽都拽不走。 英格尔给他裹了几层垫子和被子。 他自己裹着三四层毯子,在躺椅上困倦地闭上了眼睛,被酒精熏蒸的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冒出各种思绪。 在场的人里面,除了他自己,都将在不久的将来,踏上那片战场。 一边暗自庆幸着自己不必去,一边又对他们抱有无法消磨的愧疚。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注定有人要作出牺牲,为什么是这些孩子呢? 是因为强大的天赋和能力,于是随之而来的责任吗? 那他呢?算什么? 这酸涩的心情,不知不觉地产生了。 这种心情如影随形,缠绕了他几个月之久。 之后几个月,他一边将自己投入工作中,一边又珍惜着与伙伴们的每次相聚。 他在这样忙碌但充实的日子里度过了这大半年的时光,似乎在那之前的和那之后的危机,都像是一场模糊的梦。 弹指又到三月。 春天,他们在草坪上野餐,看着雏形的飞机飞上半空,消失在视野里。 白燕子花轻轻地被风吹上去,被机尾气流卷走。 飞机又飞回来,在巫师急匆匆地施展悬浮魔法之前,就颤颤巍巍地落了地。 第一次试飞成功,雀跃尖叫声不绝于耳。 近些天,他去学校上课都不用马车了,而改为乘坐一种简易四轮车子,魔石作为能源驱动的。路上的有轨车也逐渐被这种车子取代,虽然数量尚不多。道路两旁的电路灯也越来越多了。 至于上课,他从一开始的别扭,到现在的安于本职,没花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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