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却毫不顾忌开口:“照我说,不必多此一举。” 扫了眼程管家,十一忽然压低声,浅浅道:“你说你活过十辈子我都信,但你若说初棠心思不纯,与那姓张的里应外合,我是半个字儿也不信,他呀,” 说话间,他直接抽出压在书卷里的纸张,“就是张白纸。” 纸张却被人顺手接走。 十一见状,只耸肩夹起块鸡肉,又继续道:“他连你忌葱都不清楚,若真对你居心不良的人,那起码也该打听打听你的喜好不是?” 随后丢进嘴里:“不错,甚是可口。” 程立雪没有回应十一的话,反倒是借着那张空白纸提笔作画。 半晌后,纸面赫然而现抹海棠花。 他双指捻起这幅画递给程管家:“查它。” 随后直接起身离开。 “九哥你去哪?” “……” “要不你跟我说我上辈子的人生如何?是不是浪迹天涯,逍遥快活去了?” 最后一个字落地。 程立雪蓦然停下,他侧身回眸。 但见身后的十一正抱手倚在凉亭的柱上,饶有兴致地挽起唇角:“过得特别自在?” 良久,亭子外终于有人说话。 “你若想逍遥自在,远离他。” “欸……这话是何解?” 奈何程立雪已消失在廊道的拐角。 这不明所以的话,倒是没太让十一纠结许久,他也唯有带上这盘手撕鸡,漫无目的游走在府中。 盯着这盘肉,他难免犯难,不知是否该告诉初棠。 * 小厨房外。 初棠正在打水洗花甲,这花甲还是今天买鸡腿时路过一位大叔摊位淘来的。 这朝代的海鲜并不流行,但传闻朝中有位大官特别钟爱用蛤蜊做酱吃,其他官员争相效仿,久而久之连带百姓们也都跟着吃起蛤蜊。 算是早期的明星效应。 但又因其被开发的吃法较少,口味单一,所以蛤蜊算不得珍贵食材,售价比较便宜。 他这第二道出摊食材便想着做点花甲美食。 当然他自己也馋花甲,正打算做道“捞汁花甲”尝尝鲜。 初棠正往水盆滴入几滴清油,加油洗花甲可以加速它们吐沙。 静泡半盏茶功夫后,他正在抓洗花甲。 远处骤然闯来个不速之客。 “十一?”初棠眉眼轻弯,却又瞬间被青年手里那盘手撕鸡吸引视线。 被人连唤几声,十一好似才回神,他动作略滞后瞬间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背后。 “别藏了,早看见了。” 初棠挑眉,若无其事去旁边的大木盆,多捞来点花甲清洗。 他垂头自言自语:“不接受就不接受呗。反正我就是自己过意不去而已,他爱滴咋滴。” 十一如释重负:“你还挺会自我排遣。” 初棠还在捣鼓花甲,撅嘴嫌弃道:“不然你还指望我去抱他大腿,一把鼻涕一包眼泪求他原谅?做他的春秋大梦!本来就是他有错在先。” 十一轻笑:“你这性情,我觉得兄长他迟早会沦陷。” 初棠:“……别!别诅咒我!” 十一自顾自沉吟半晌:“就是你前两日和我说的那种话本,是了,城府深者都爱傻白甜。” 初棠抱起木盆,把脏水泼出去,他偏头眯眼睨着人:“我感觉你在骂我?” …… 花甲清洗完毕,初棠便走进小厨房生火。 他舀起木瓢,给铁锅加入清水,又丢进几片姜和几段葱,还有一点酒,最后倒进清洗干净的花甲焯水。 一刻钟后捞出花甲。 花甲已经煮开,去掉没有肉的那边的壳,紧接着装进个大碗备用。 “你这是在做什么?” “捞汁花甲。” “你为何总有这么些常人难以想象的行径?”十一倚在墙边,满脸惊讶打量而来。 “做了场梦,这个身体就换了芯子,原先的初棠什么都不会,但现在的初棠会的可多了。” 可不嘛,穿越这种事,简直就跟梦似的,大抵他现在还在梦中吧。 “你这话和我说说也就罢了。” “喔。”初棠偏头应道,却是不以为意笑笑。 “我并非说笑。” “哎呀,我知道你是好心。” 他当然清楚,依照古代的封建迷信程度,哪怕是张婶也会觉得他是被鬼迷心窍,好一点便是请个道士来喝点符水,严重点可能会把他抓去活活烧死。 初棠收回感激的眼神,又翻出个小碗,把几颗剁碎的蒜、切圈的小辣椒、辣椒面、白芝麻通通放进去。 后才不紧不慢起锅热油,他将泼滚烫的热油泼进调料碗。 瞬间便滋滋作响。 香味也顿时被激发出来。 “还挺香。”十一毫不吝啬叹叹。 “那你今晚有口福。”初棠扬扬眼尾。 闲聊的间隙,他也空下,继续朝往碗里加入生抽、陈醋、蚝油、白糖、盐,还有半碗凉白开水,搅拌调成腌制花甲的酱汁。 前两天摘的野菜有芫荽,初棠薅走一小把,撕碎撒在花甲上,最后给花甲淋上酱汁抓拌腌制。 夜色渐浓,皓月当空。 十一左手手撕鸡,右手捞汁花甲跟着初棠来到片荷塘边上。 初棠放下两碗柠檬茶,即刻席地躺在草坡上。 十一回眸只见初棠呈个大字型躺下,与他见过的哥儿姑娘作态大相径庭。 他问:“你这是?” “缅怀过去。” “?” “那是你不知几千年,也许是几百年后的天空,可没有现在美丽,看着那轮月,我忽然想到一句话:千里共婵娟,但现在要改成千‘年’共婵娟。” 十一轻笑:“既如此,把握当下。” “你说得对,来,干杯!”初棠挣扎起身,两人举杯欢谈畅怀吃得不亦乐乎。 不知多久后。 十一与他道别离去。 荷塘边只剩初棠,后院突然跑来道黄色的身影,一来便急急匆匆地扑向他。 “哎哟,大黄?”初棠几乎要被扑倒,他稳住身形后,以为是大黄又嘴馋。 他正要给喂鸡肉。 大黄却只是低头咬上他的裤脚,有意地弓着身子把他往某个方向扯。 “大黄你干嘛?”初棠不解被人扯住。 大黄松嘴,往后退开几步,朝他狂吠几声又趴下,随后又起身吠两声,再继续往同个方向跑远几步。 初棠:“……” 见状,他才恍惚反应过来,立马跟上刻意引他去某个地方的大黄。 * 府中有个专供下人们居住的小院子,地位偏中低的下人都住在此处。 初棠跟着大黄抹黑来到小隔间。 大黄撞开那道半掩的门。 里面未点灯,但是借着投进的月色,初棠还是瞧清床上之人竟然是晴云,且气色大不如前,莫非是生病了? “晴云?你怎么了?” “奴婢无事。” 晴云好似格外震惊他的到来,而那把手藏进被子的小动作自然也没能逃过初棠的眼。 “你的手怎么了?” “额……没什么。” 初棠直接将人手臂拽出来,只见晴云双手十指发红发肿,还在微微颤抖。 他不解得震惊:“你骗我,这还说没什么?” 虽与晴云相识不久,可他还是骇然而心疼:“难怪这两天不见人影,是有人给你使绊子?还是?” 晴云沉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身上还有哪里有伤?” “没……没了。” 晴云越是遮掩,初棠越觉得他看到的是冰山一角,他倏然掀开被子,果然看到晴云脚背与小腿交界的肌肤红肿一片,他不顾晴云反对,顺着撸起晴云的裤脚。 那一片通红竟连上膝盖。 隐约可见几点糜烂。 这幕看得人脊背发凉,初棠唇线微绷,他手指情不自禁攥实被褥:“你还不说吗?是谁欺负你?” “是奴婢自己摔伤的。” “你撒谎,这分明是冻伤的,我去给你找大夫。”初棠头也不回往外跑。 奈何初棠刚要出府却被门房拦住。 他与守门的几名小厮说理不行,撒泼他也不在行,总之那些人僵持许久就是不肯放人。 领头的管事眼神斜瞟:“实在对不住,这个点没有公子首肯不得外出。” “您还是回去吧。” 那人话语间尽是敬词,但眼神无一不透露出鄙夷。 初棠:“……” 公子又是公子,果然这破程府一点都不好,住在这里处处受制于人。 初棠无可奈何。 剜了一下这个势利眼便往回走。 既然要公子首肯,那他自然是要找程立雪了。 思忖间初棠已跑回主院。 正房烛光明亮。 想来程立雪应该在此。 来到门前,初棠轻声敲敲,无人应答。 他唯有站着继续敲门。 半晌也没有回应。 初棠以为没人,正欲离开。 屋内却传出声音:“进。” 言简意赅,很符合程立雪作风。 初棠哑然:“……” 这家伙明明就在,也罢,谁让他有求于人,他忍,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深深呼出几口气。 抬手推开门。 房中景物瞬间一览无遗。 案桌那边坐着位白衣男子,透着丝病白的脸颊被烛火描绘勾勒得清晰。 见他进来只是轻然抬眸,端的是副云淡风轻作派。 可初棠仍是能看见那双眼眸氤氲着雾气,微微遮挡了程立雪原本幽黑的瞳仁,连那压在桌面的指节都绷出几抹酡色,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这…… 初棠瞬息沉默。 他忽然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莫非这家伙真的是个病秧子,先前是病发?才叫他久久敲不开这道门。 若真是这样的话,还怪惨的。 这程立雪看起来也不比他年长几岁,年纪轻轻便要被病痛折磨,唉,初棠暗暗叹息一声。 “何事?” 淡漠疏离的语气叫初棠回神。 他小心翼翼斟酌再三,终于道出自己的想法:“我们约法三章吧。” 闻言,他那病秧子夫君却若无其事端起茶杯。 初棠擅自揣测一下,他觉得程立雪那模样大抵就像在说“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陪你玩这么无聊的东西,不知所谓”。 初棠:“……” 果然他刚才就不该心疼这不可一世的臭男人。 病秧子好呀!病秧子妙呀! 他心中大喜,年年轻轻,就能当寡夫郎,这可是别人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好吗? 窃喜归窃喜,他还是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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