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嚯。 陈彻微微一笑,悄无声息地转了回去。 商泊云垂着眼陷入了思索。 他之前怎么想的去了? “一直在一起。” 嘶,打脸来得好快。 商泊云长睫低垂,嘴角的弧度也消失了,落在江麓眼中,就像只极其失望的巨型犬。 江麓太吃这一套了。 他伸手揪了揪商泊云的衣角,以至于错过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对了,等会儿的体育课给张老师了,他临时决定给你们加堂数学小考。”叶凝临到下课,才想起来这件事情,“课代表记得去提前拿试卷。” 商泊云沉稳地应了声好。 “放心,我不听陈彻的。”他起身时说道,但声音很低,没了之前的轻快,“这个事情以后再说。” 江麓的手只好放下,眼睁睁看着商泊云拐出了教室,背影好像也有点落寞。 数学小考,教室的气氛严肃。 试卷上的数字密密麻麻,江麓难得没心情看题,但身旁的商泊云算得全神贯注,沙沙的写字声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江麓很低地叹了口气。 “以后再说”更像商泊云转移话题的托词。所有人都默认他会出国,一直以来,爸爸也是这么给他规划的。 但他答应过商泊云,十八岁后自己决定人生。 当然也包括这一项。 在那些奇异的梦境里,他和商泊云“重逢”再“相爱”,可是人生有多少个九年,为什么要耗费在“分开”这件事上? 等放学就和他说清楚。 而且,商泊云那会儿的表情,看起来也太可怜了。
第86章 孟楠现在很庆幸高二不用上晚自习, 下了最后一节课后,本部和艺术部都没有人。 他可以无声无息地把自己的东西都拿走,然后去教务处签字, 离开。 事情为什么会比他想的要严重那么多—— “江麓?江家的那个少爷?你堂哥是疯了吗?你为什么不拦着?”把他从警局接出来后, 父母在车上就爆发了。 “他的性格,家族里的人都清楚, 我根本就……”孟楠早就有托词。 但父母的反应比他预料的要大得多。 “是, 他就是个混球,社会垃圾!可你怎么能让他也来你和江麓的聚餐, 你不知道孟松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都在惹是生非吗?” 孟楠便露出委屈慌乱的神情解释:“但他是我哥啊……” 父母都不说话了。 孟家人多,相互帮持做生意, 亲人之间最讲究个情分,往常他们都这么教导他,所以现在也怪不了他。 他只是个“乖巧”的堂弟罢了。 最后父亲说:“归根结底, 还是孟松的脾气不行, 是该吃点苦头了。到时候我和他爸妈说一声,江家那边, 你毕竟不是直接参与的……对了, 打架那小子,是不是上回来接江麓的朋友?” 孟楠点头, 暗自松了口气。 孟松被拘留就被拘留吧,爸爸说得对, 这个堂哥需要吃点苦头。 而他没打架, 两杯酒都洒了, 聊天记录也删了。 有惊无险—— 手机铃声在这时突兀地响起。 “张秘书?怎么您亲自打电话来了, 您助理没有替我转达我的歉意么?现在澳大利亚都凌晨了吧?其实这个事情呀,我们家小楠……” 孟楠坐在后座, 忽然想起了江麓的话。 “张淮会给你们要的说法。” 通话结束得很快,父亲声音仓促,话都没说完。 他坐在副驾驶上,隔着后视镜,孟楠看到了他阴沉焦躁的表情。 * 孟家陷入了一种不可言状的压抑中。母亲和孟松的父母争吵,和爷爷奶奶争吵,父亲去了公司就再没回来。 他照常上学,关莘和周铭都没说出乐活城的事情,看到他后却自发的疏远。 关莘放学堵了他一次:“孟楠,你哥他过来和你有关系吗?” 他扯起嘴角:“关你什么事。” “再说,商泊云和江麓有事吗?” 关莘气得要命,他推开她直接走了。 反正从一开始,就不想和这群人玩过家家好朋友。 孟楠迁怒关莘,周铭,迁怒一切。 周三的清晨,母亲通知他:“我们打算给你转学,今天在附中把手续都走完,之后会换一个学校。” 他忽然就松懈下来。 转学也成。乐活城的事情得断的干干净净。 可想起江麓那双潋滟却冷淡的眼睛,心神又不由得牵动,原本沾染流俗的人原来依然是高枝上不可攀的花。 说到底,都是商泊云的错。 他问:“去哪儿?长音附中吗,还是长师实验?一中?青栾双语?” “都不是。我们先回老家。” “那怎么可以!” 老家是全国知名的贫困县,黄沙治了十几年。 孟家早八百年从那迁了出来,在长洲发达了,只每逢年节回去摆谱。 “我为什么要突然回那念书啊?你和爸爸怎么想的?” “你以为我们想回那吗?是暂时的……之后再看!” “这太突然了,我不接受。那我还怎么去长音,之前都说好了,而且郭教授不是也愿意……” “还提什么郭教授,他连电话都拉黑了,之前白送了那么多礼!” 那是长洲音乐学院的教授,和家里还沾着一点儿亲。 “都闭嘴!” 争吵结束于父亲的怒吼。 “先回去!之后我再想办法。” “回哪?”孟楠崩溃地看向双目通红的父亲,“老家” 母亲开始哭,翻来覆去地说:“招惹江家干什么……也不是妈妈指责你,可是你怎么就没有拦下你堂哥……” 藉由房地产高歌猛进的红利,孟家的工程咨询公司发展得很不错。 从孟楠记事以来,他就比同龄的人过着优渥许多的生活。 金钱可以摆平很多事情,可以带来更高的社会地位,由此蔓延出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互相关照勾连。所以孟松无所顾忌地当一个混蛋,所以孟楠默认自己比其他人的阶级要高。 但用金钱和权势碾压别人,就避免不了自己也被碾压,就像风生水起的孟氏咨询公司把明盛当做需要仰望的庞然大物。 父亲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归根结底,错都在孟松。小楠,你没有再做别的事情吧?” 孟楠迟钝地摇了摇头。 …… 短短几天,一切都天翻地覆了。 他从教务处出来,高三的教学楼这会儿也没太多人,七点要上晚自习,大多去吃饭了,孟楠背着书包,脑子里也天翻地覆。 书包装满了书,还有转学的资料,沉得他烦躁。 五班的教室在下面两层,他不想从那经过……家里的司机已经辞了,今天他得自己打车回去。 老家的那个县城,连出租车都少得可怜。 没有金色的剧院,没有高端的商场,也没有霓虹璀璨的滨江大道,他要在那儿念完高中吗……太荒唐了。 孟楠步子一顿,看向教学楼下一前一后说话的人。 商泊云走在前面,忽而停了下来,回身看向江麓。 江麓有些急切,耳朵泛着红。 隔得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但江麓这样的表情也很少见。 认识他的这么多年,在江麓全然不知道的时间以前,孟楠只见过他温和疏淡的样子。 他近乎贪恋地注视着江麓。 * “现在就要和我说吗?”商泊云露出思索的表情,他今天去送完试卷,眼镜还没来得及摘,因此整张脸看起来要乖顺柔和许多。 学校的梧桐树在北风里巍然不动,他的额发跟着风轻轻掀起。 江麓点点头,专注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商泊云知道江麓在看着他。 “当然要早点说。”江麓的鼻尖在风中泛起淡淡的粉色,“平时,我……偶尔看青春片的时候,十个里有六个是因为这种原因分开。” 虽然之前吐槽过自己不是小说主角,不能存在什么幻想,但和商泊云在一块之后,就不由自主联想到那种剧情了。 江麓的表情很认真,也很难为情。 商泊云的指尖动了动,很轻地蜷起,想捏一下他通红的耳朵。 “原本是打算出国的。因为我妈妈的恩师在英国,家里的长辈都希望我以后跟随那位老师学习。” “我想继续当谭老师的学生。加上央音有一个交换生的项目,大三的时候可以去巴黎,比起我妈妈的恩师,巴黎更适合我一些。交换时间是一年……虽然还是会和你分开一段时间,不过相比起来没有那么久。” 和商泊云在一起后,脑海中就模模糊糊有了这个想法的轮廓,但无论如何总还是对商泊云不公平,江麓下意识咬了下嘴唇,看向安静听他说话的商泊云。 “明年年初,在京市的比赛我很有把握。这是我爸爸最重视的比赛,赢了之后,拒绝他的安排也更有底气。” 从不自夸的人脸又热了一分。 商泊云觉得自己要演不下去了。 他可太坏了,总是忍不住逗江麓。 但应该改不了。 一开始是恶劣作祟,所以爱看昔日死对头眼角攒泪,脸颊潮红,就拿着那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嘴巴微张,却不说话。 等到回过神来,这种注视变成了占有欲生长的养料,伴生在相隔了两个时空的九年。 现在,江麓的眸光也依然湿漉漉的,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要不……还是别演了,告诉他的小江同学,出国与否都不会让他们分开,两个人的关系不是只靠江麓付出才能维持。 商泊云伸手,感觉内心的小恶魔又在蠢蠢欲动,但路上偶有吃饭回来的同学,这是学校,教导主任的办公室离这只有五层楼梯,举着手电筒的高主任随时出现。 商泊云遵纪守法,记得江麓给自己约定的四条守则。 他朝江麓走了一步,然而江麓的表情却变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忽而睁得很大,巨大的不安在眼中崩裂开来,有呼啸的风声坠落,江麓用难以言喻的力度和速度紧紧抱住了他。 咚——! 轰然的声响。 孟楠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地的商泊云和江麓,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谁把书包扔了下来!” “快去找老师,有人受伤了!” “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能砸死人的……” 六神无主的女生往教学楼跑,教务处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孟楠回过神来。 他完了。 * 痛意在手臂上爆炸,穿透四肢百骸。胸腔随着身体的倒下猛地一咳,又像是痉挛时的抽搐。 好痛! 江麓听到了商泊云的呻|吟,听到了周围人尖叫,他下意识把身下的人搂得更紧了些,手却没一点儿力气的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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