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他的表情有点难为情。 “就是这样?”江麓要被商泊云气笑了。 “嗯?没有听清吗?” 商泊云一副浑然懵懂的样子,他微低着头,柳叶似的眼尾向下垂着,热气熏出来的粉色蔓延到了眼角,看起来单纯且无害,“那你再过来一点。我重新说一遍?” 他语气带着商量,听起来无比真诚。 江麓太在意那个解释了。 他显然忘记商泊云是一只高自尊且记仇的大型犬。 步子刚移近了一些,就被蓄势待发的商泊云找准了时机。 商泊云手臂向前一捞,把江麓整个人往前直接带了过来。 沐浴露是某种水果的甜味。 商泊云的身躯在江麓面前迅速放大,赤果着的上身没了门扇的遮挡,整个露了出来。 还有点水珠沿着锁骨往下淌,动作之间落到了江麓的脖子上。 商泊云上把手臂绕到身后去抢那套家居服的,因此现在是将人圈住的姿态。 江麓踩着小猫拖鞋就想跑掉。 衣服还没到手,商泊云哪里肯让他如愿,缚住人的力气更大了些。 “衣服给我!” “江麓,你可太坏了!” 胳膊拢了过来,还带着湿润的水汽。 脸压在了商泊云的下巴那,江麓两眼发晕,踩在浴室门外的水渍上。 向下轰然倒去的一瞬间,江麓是后悔的。 商泊云跟着下坠。 那张怒气未消的脸迅速逼近江麓,冒出了愕然。 咚的一声。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发生,只有力相对作用的震感传递。 商泊云的手臂抱着江麓,一道儿碾在了地上。 哒哒的上楼声迅速蹿了过来,商熊猫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火焰似的眉心颇为不解。 “嗷?” “自己玩去。” 商泊云无暇和它解释。 商熊猫还惦记着那锅地三鲜,斟酌一番选择离开。 “你先起来……”江麓的声音瓮声瓮气的,从商泊云的颈窝里响起。 肌肤的温度泛着凉,并不算柔软。 手被迫抵着商泊云的胸膛,触感莫名奇妙的熟悉。 他下意识确认了下,又飞速缩手。 这个触感——和梦里是一样的。 他果然越来越不正常了。 江麓悲伤地发现,自己现在热得像只煮熟的虾子一样。 * 距离太近,又是这样居高临下的姿势。商泊云按捺住内心的蠢蠢欲动,掌心则没忍住,虚抓了一把江麓的头发,意味不明地轻捻了几下。 江麓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商泊云。”他深呼了一口气,定定地看向商泊云,“你这种行为,往前十七年属于流氓罪,会枪毙的。” 虽然这件事情属于他自作自受,可这会儿商泊云只包着浴巾,胸膛敞开,一点儿也没有起来的意思。 商泊云闻言,顿时不开心了。 “江麓,明明是你先欺负人。” 何况再往后九年,我们可是盖一床被子的关系。 既然命中注定有此一遭,我提前……怎么了。 十七岁的江麓远没有那么会隐藏情绪,这会儿耳朵和鼻尖都已经攒出了血色。 他憋着呼吸,很轻地“唔”了声,勉勉强强算回应。 商泊云看着他闪烁的眼睛,忽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周五的时候就想和你说。” “我没有那么喜欢交朋友。”商泊云说。 “因为他们和你关系不错,所以我才去套了近乎。” “而且,我已经有很多朋友了。” 江麓回过神来,没想到商泊云在此情此景里忽然开口。 他只能全然地去听。 “不过,有再多的朋友,他们都和你不同。” 这句话乍一看,实在很像什么海王发言,但商泊云想起二十六岁依然困在家庭里的江麓,想起他遮掩着的取向,将原本要说出来的话又打了个转。 为了他? “和我不同?” 江麓听得认真,都忘记自己还在地板上了。 他的表情有些茫然,可靠得太近,商泊云几乎能听到他无可自控加速的心跳声。 很多不能逾越的事物即将逾越,十万八千里路,剩下的半程也许可以一起走。 商泊云看着江麓水色潋滟的眼睛,那里浮光烁烁,明明白白映着他的倒影。 脑子晃晃悠悠断了线,心脏很罕见的柔软地塌缩,如果理智再少一点,它就会炸裂成绚丽的烟花。 商泊云笑得有点儿温吞。 他强调:“只有你不同。” “哎。” “所以,我们都赶紧长大吧,江麓。”商泊云认真地望着他。 声音落在江麓耳朵中,像是一个等待着去拆开的礼物盒。 我们? 他瞳孔微缩,眼睫不安的动了动。 胸口忽然被什么东西一压,商泊云看过去,江麓把他的衣服艰难地塞了过来,然后——以一种落荒而逃地姿势爬了出去。 “衣服给你了。” 江麓走了几步,感觉脚下空荡荡的。 拖鞋刚刚居然摔掉了一只。 他回过头去。 商泊云抱着衣服,仍然坐在地上,对上了他的目光。 江麓唇瓣有点儿颤。 “我的鞋子。” 顺着江麓的视线,商泊云往一旁看去,毛茸茸的小猫拖鞋伏在地方,倒转了个边。 商泊云伸手,把拖鞋推了过去。 江麓默默把鞋子重新穿好。 他抬眼,看到商泊云唇边仍然噙着笑,凉声道:“别感冒了。” 裹着浴巾坐地上。 ……傻狗。 江麓转身,步伐有些踉跄,很快,房间门重新关上。 浴巾是湿的,凉意贴着肌肤。 商泊云依然在原地坐着。 半晌,他按了按浴巾的边缘,确认它依然好好地束在腰腹处,才终于抱着衣服站了起来。 走廊上静悄悄的,浴室的热雾早就逸散,冷得格外分明。 “差点就丢人了……”商泊云俯眼看去。 如果按照偶像剧的情节,刚刚理应有一个吻发生,再不然总要有点到即止随时着火的暧昧。 但商泊云说了一大通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解开浴巾,嫌弃地不去看那团马赛克,使用强制放空大法,颇有些困难地把衣服一次穿好。 这该死的青春期。 忍着紧绷的疼,商泊云用凉水搓了一把自己的脸。 * 卧室不算大,江麓只出去了这么一会儿,里面就暖和的不得了。 他坐在椅子上,脊背僵硬,靠得笔直。 手指在膝盖上很轻地抓了下,又迅速松开。 他再度握着笔,有些懊恼地盯着那团黑色的墨迹。 碰到了——梦里的触感怎么会那么逼真? 商泊云说,只有你不同。 这可以算解释吗?我还要确认什么,再进一步确认,会得到什么结论? 最后那一句话一直在耳朵里盘桓。 江麓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思考,就像以前每一次包在被子里,或者浸入浴缸时那样。 但这不是他的房间。 他捂着脸,试图用物理手段压制思绪。 江麓鼻尖轻微翕动,后知后觉,商泊云身上的沐浴露,是橘子味的。 那个气味在短暂的肢体接触后,都留在了他的掌心。 橘子味越来越浓烈,借着呼吸往里钻,他松开被捂得发闷的脸,十分茫然。 一颗大橘子坐在旁边的床上,盘腿看他。 “在想什么?还生气啊?” 商泊云这会儿也缓过来了,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 “被看光了,也被摸了。” 明明是你先不穿衣服拉着我的。 “还要被控告流氓罪。” 你还抓住了我的头发。 “我现在突然好难过。” 大橘子仰倒在绿绒绒的被子上,摊成一个不甚讲究的“大”字。 江麓太阳穴跳了跳,目光一扫,从桌角抄起一个吹风机。 “把头发先吹了。”他说,“别真的感冒了。” 商泊云“哦”了一声,眸光微闪。 他抬手,灰蓝色的袖口向下滑去。 “你帮我吹。” “刚刚磕的。”商泊云说,“有点疼。” 手肘上有大片的淤青,这会儿终于缓过劲来。 说着只是“有点”,但那团颜色怎么看怎么让人不放心。 于是商泊云如愿看到江麓焦急地凑了过来。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他拧眉,“要不等会儿和商阿姨说一下,去医院吧?” 听这话,大有想给他拍套CT的架势。 商泊云翘起了尾巴,语气轻快:“你先帮我吹头发。我拿药油揉揉就行了。” 他坐起来,拍了拍身侧的空位。 “上来吧。” 江麓:“你坐边上些,我站着给你吹也可以。” “插座在里面。”商泊云义正辞严。 江麓只好褪掉拖鞋,爬了上来。 吹风机的声音很快响起,江麓试了下温度,问道:“烫不烫?” 商泊云摇头,他盘腿坐着,双手垂搭在脚踝上,肩膀也乖顺地向下,好让江麓的手不用抬太高。 暖风烘过掌心,吹向商泊云潮湿的头发。 浮动的热风里,橘子味更加明显了,甜滋滋的在空气里浮动。 江麓第一次给人吹头发,那双弹琴时有力到能惊起秋雨的手格外小心。 商泊云的头发不长,发质稍稍粗粝,算不上刺手,江麓没忍住多揉了下,忽然福至心灵。 摸商熊猫的时候,也是这个感觉。 好久没有撸到商熊猫了。如果戴口罩再提前吃氯雷他定的话,应该不会有事情吧? 他的指尖屈合,掌心上下,力道终于重了几分。 商泊云瞬间警觉:“小江老师,你逗狗呢?”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江麓面不改色。 商泊云轻哼了声,没说的是其实江麓的手摸得挺舒服的。 “这张照片上,是你和陈彻吗?” 靠着床的白墙上贴着几张海报,江麓不太能辨认得出那些动漫人物。大头针订着许多照片,有的已经泛黄了,最新的一张还是奶狗赏味期的商熊猫。 商泊云转过脸去,看到上面小学生陈彻写的“一声兄弟一生兄弟”,落款是歪歪扭扭的2008年。 “好像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吧。从那会儿起他就是个锅盖刘海了。” 这个西瓜皮审美伴随了陈彻多年,以至于成为了他的标志,后来上大学学医,直接剃了板寸,险些让人认不出来。 “你们认识这么久了?”江麓的脑海里却想起了另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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