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希望这天快些到来。” 婖妙走了,独留居狼一个人。 这片天空昏暗无光,压抑得紧,正如安之心中悲楚,多得无边无际。 凝着居狼的背影,他的双肩不停颤动,在不舍、在哭泣。 可这一切都是过去式,已经发生过,他一个局外人、旁观者能改变什么,只能等居狼的情绪消化一些,再唤醒他。 流光易逝,一刹那间雾气已经消散不少。 安之仰头,头顶上空,是枯萎的树冠,树枝交错纵横,干枯发焦。 环顾四周,一派枯萎凋谢,荒凉的环境。 终于,居狼不再悲泣,安之缓步上前去,绕到居狼跟前,弯下腰,伸手,手却悬在空中半晌,迟迟不落下。 他不会安慰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犹豫半天,他还是轻拍到居狼肩膀,柔声道:“回去了。” 话音刚落,居狼猝然抱上安之的腰,埋脸进去。 身体一阵激灵,安之有些抗拒,剥着居狼的手臂,又不敢使太大的力伤着他,“居、居狼,你也不要太过执着……我们、我们先离开……这里只是你的……”他想了想措辞,才道:“这里只是一场过去了的憾事,不就是没取代婖妙,救回沈渊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罢,居狼松开手,站起身。 居狼比安之高五、六厘米,安之只能微微扬起头看他。 他的双眼红红的,有些肿,眼眶看起来仍然有些湿润含泪。他刚哭过,这样的表像很正常。 “这场憾事能现在弥补吗?”居狼哑着声问道。 “我又不是沈渊,要我弥补……”不待安之说话,一片柔软而冰凉的东西贴上嘴唇。 它轻轻的,宛如蜻蜓点水,只碰一下就离开。 “可以吗?”居狼望着他,凤眼眨巴眨巴,可怜巴巴地神情,一点不像平时那般威冷。 他的睫毛浓密,忽闪忽闪,很撩拨人,安之愣住,大脑亮起无数雪花点。 “不说话就当可以。”居狼重新搂上安之的腰,用力往怀里一勾。 安之往前一踉跄,才反应过来,立马拒绝,“不!……唔!……” 话未说完,那两片柔软便已不容拒绝,强力地攻势覆上,开疆扩土,不断深入。 ----
第64章 064 委屈 安之猛地坐起身,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回想方才的热吻,霎时间一股热气从丹田冒上,老脸一红,抬手握拳,一拳砸在被褥里。 他气不打一处来,翻身下床。 却撞见赤子厄、温言双双抱胸,排排站在跟前,神情严肃。 安之心虚起来,“干、干嘛你俩……” 温言眯起眼睛,笑兮兮地说:“满脸通红,粗气直喘,眼神躲闪。” 安之转身,背对两人,“就是……嗯……梦魇嘛,正常……” 温言抱胸上前,轻轻撞了一下安之的腰,伸手揽过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语带笑意,戏谑地地问,“春梦?” 不提还好,一提安之就想起居狼那两瓣冰冷柔软的薄唇,当时他面露坚毅,眼底精光冷洌,攻势又狠又猛,完全单方面的进入,不容拒绝。 虽只是一吻,但安之就是有种良家妇男被人糟蹋了的愤怒。 不知何时,赤子厄走到两人身后,“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他一定察觉到了什么,语气冷淡地逼问。 思来想去,安之不打算把两人做的事说出去,因为经历那一遭,赤子厄亲眼看见沈渊从天之娇子,变成玩物,若是说出去,他定会杀了居狼。 而得知一切的安之,居狼的形象在他心里有了一丝改变。他一直以为居狼是只会出现在故事中等待爱人回来的人物。他的爱惊心动魄,又无私,可这样的人物太飘渺,不立体。 爱会让人变得自私,想占有,只能属于一个人。 确定居狼也有疯狂失控的一面后,安之居然更放心了,因为面前的居狼不是爱情故事中的主角,而是真的存在。 害怕会失控的居狼吗? 当然。 可安之还有话想问居狼:明明沈渊被典山喂了忘川,忘了他的亲朋好友,风花雪月,以及他的执,而与赤子厄的久别重逢后,却又是一副完全记得的样子? 安之望着赤子厄的双眼,“我看见我们再次在妖域相遇前的一切。” 赤子厄默默握紧拳头,“既然记起,那你还对那畜生……” 不待问完,安之道:“那日我说了什么,今日依然如此。” 赤子厄拂然大怒,顾忌他人,他望着门外盎然的绿意,深吸一口凉气,咬紧牙关恨道,“只要你摇摇头我就会去杀了那畜生!——” 安之道:“我知道你忍到今日是尊重我的选择。” 只闻赤子厄将后槽牙咬得“嘎吱”一响,半个字没有说,信步离去。 安之看去赤子厄离去的背影。他一定气得不轻。 “我……”彼时,居狼从梦境中醒来,一脸淡定,只眼尾一抹猩红,保证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噗……”安之十分嫌弃,“刚吵完架,你就不合时宜地说这些……谁他妈让你负责。” 居狼微垂眼帘,咬着下唇,凤目绯红,神态活像一位被小伙子撩拨后的姑娘。 安之道:“我有话要问你。” 听闻,温言主动请辞,不妨碍两人,“那啥……安之,你这副样子去尚池城不行,我出门为你找点东西乔装一番啊。” 刚进入《以杀止杀》游戏的时候,正是游戏时间盛夏的七月,如今经历一波又一波的事,时间已经到了初秋。 窗外的绿叶隐隐有发黄的迹象,可温度依然在夏季,炎热异常,知了鸣叫个不停,像在做最后的挣扎。 安之直接问道:“沈渊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居狼诚惶诚恐地解释一大堆:“我以为你忘了,那你就能留在我身边,可是……” 居狼说着,安之耳边的耳鸣声渐渐响起,待到达那个刺耳的最高点突然一顿,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画面: “我扶着您去洗澡吧。” “不用。”那是沈渊的声音。他冷声拒绝了,并且声音嘶哑。 随后,安之耳边响起咕噜咕噜的水声。他蹲在澡盆中,隔水听声,耳边是迷幻不清楚的议论: “这孩子看着不过十七八岁,正是打马江河的好年纪,却……哎……也难怪闹脾气。” 那些声音虚虚幻幻的地耳边响起,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双手将他从水里捞了出来。 水淅淅沥沥的落回盆中,居狼对他吼道:“很想死是不是!?” 他低头看着发梢的水滴滴入盆中,泛出涟漪,他的脑中一片空白。耳边也安静得发出刺耳的嗡鸣。 半晌,才道:“几天前,我听见一只小妖哼着小曲儿,很开心的样子,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开心?他说是因为想着今天可以回家看阿爸阿妈还有妹妹,他还叫我多想想家人朋友,就不会不开心了。我想了一下,想不到除我之外的任何人。” 居狼道:“那就想着我。” 沈渊伸手划过白皙胸膛上的青青紫紫,讥笑一声,“你不配。” 那一夜和平日一样地过了,可半夜时分,四下里寂静无声,居狼缱绻地依偎在沈渊身边,沈渊也似睡着了,唯有眼角一滴眼泪缓缓滑落。 第二天,居狼就得到一个爱着他的沈渊。 居狼怀疑过。 我一日清晨,他趴在沈渊身上嘴巴不停地吹风。 沈渊叫时扬时落的发丝撩得痒痒,不断发出咯咯的笑声,便伸手捂住居狼的嘴,却反倒被钳住双腕。 “怎么了?”沈渊不明所以地问。 居狼道:“你刚才在笑。” 沈渊依然困惑地点点头,“嗯,有问题吗?” 居狼道:“问题大了。你几乎一夜之间就想起所有,也一夜之间释怀。没有不好,只是太快了,显得都是假的。” 沈渊道:“那三天的九离之主我已经把一切该做的都做了,为何不能释怀?” 居狼还是不可思议,“可从小到大你都在讨厌我。” 沈渊轻轻摇头,“没有讨厌你,我只是想到你的未来应该一定铺满鲜花,不应该困在我这儿。那一夜之间我想了很多,说也说不完。” 居狼欣喜地问:“那你会离开我吗?” 沈渊毫不犹豫地点头:“生老病死,没有人会永远不离开,更不用说我早就已经死了。” 渐渐的,居狼的声音又在安之耳边清晰起来:“无论做什么,我好像都挤不进你的心中。” 一尊墨鱼骨雕的灯笼,这是安之对现在哭哭啼啼的居狼的第一印象。 他年轻又英俊,又因沈渊的事而感到哀伤,凤目红红的,像一瓣托水的娇艳桃花。 这般的人儿,面无表情时的确叫人不敢接近,一旦流露出一丝情绪,就非常动人,说无人将他放在心中,绝对不可能。 可安之依然困顿愤怒,“沈渊说过他的归宿不是九离,早就准备去处。他在九离帮自己解释之后没人相信,他没有逼人家信。只当了三天的九离之主,很荒诞可笑吧,这是他能想到最体面的方法了。他从小就是皇子,要面子又挑剔矜贵着呢,一直是个要体面的人,是你们不让他体面。” 安之居然为沈渊委屈:“就像别人说的那样,他那个年纪应该在蓝天下,马背上,在风里驰骋,可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被困蓬山,后来他死了,再后来遇到你这个杀千刀的。他一直在成全别人,前二十年成全婖妙,中间八年成全你,若木华亭十七年成全何梦访。” 他埋冤起来,“若是没有你们,他哪儿会落得个被啃食的下场。” 居狼低垂脑袋,睫毛上沾上几滴泪珠,眼眶湿润,鼻头红红,整张脸泛出一种很纯很诱人的红色。 啪嗒一声,两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聚集在下巴处,滴落手背。 见状,安之心里升起一股别样的情绪,“哎呀,好啦好啦,你的变化我看在眼里呢。” 话音刚落,赤子厄端着一盆热水,与温言一同进屋。 安之正要问问两人怎么会一起进来房间,接着,被温言一个踱步走到跟前,按着双肩压回椅子上,“我们找到让白发变黑的好东西。” 说着,赤子厄捞起腰间的酒葫芦,倒出一颗橘子般大小,乌漆墨黑的果子。 他将果子交给居狼,没交代一句话。 居狼接过果子,双手握住,直接把汁水往安之头上挤。 果汁味道酸臭,闻来像发烂腐败的苹果。 安之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皱起鼻子,问道:“什么东西,好臭。” 赤子厄回答:“反正是好东西。” 温言笑道:“知道它是什么你反而不会这么淡定了,还是不知道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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