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旁看汪盼和赤子厄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完全没他插话的余地,现在还不容易有个话茬,他按耐不住,立马道:“不想卷入因果之中,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出生。逸舒君,其实你很早就卷入方汵的事中了,从你掉入方家院子开始,或者更早就已经在铺垫了。其实逸舒君心中是知晓的,就是不想承认而已,是吧?” “你小子……”沈渊所说言之有理,赤子厄无法反驳。他深吸一口气,道:“浔武你们就不要管了,在此画上一个句号不好吗?何必滚雪球似的,把事情越滚越大呢?” “不能不管!”沈渊坚定道:“四十年前那批百姓也只求活着,如果当时有我们来帮助他们肯定不会发生今天的事。说到底还是四十年前的神丝毫不作为,不是吗?所以不管是方汵,还是浔武的百姓都要救!” 赤子厄说不过沈渊。他转头对汪盼道:“好好管管你同窗!” 无动于衷。汪盼道:“他就是这样,不是吗?” 赤子厄袖手道:“不撞南墙不回头!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到时候撞疼了别来哭!谁在我面前鼻涕拉忽的碍我眼,我保准一巴掌招呼上去,扇他个十万八千里远!” 沈渊大手一挥,伸手揽过汪盼的脖子,往怀里一靠,说道:“我拉着汪盼一起,到时候撞疼了,我俩抱一起抱头痛哭,互相安慰,绝不碍逸舒君的眼。” “咳咳!”这突如其来的信任与亲昵,使汪盼冷不防呛到了,他清扫两下嗓子,脸颊胀得通红,仿佛烂熟了的红柿子,他拒绝道:“不……不行……” 沈渊有种“我喜帖发出去了,宴席也都摆好了,对方半路居然丢下我”的尴尬与失落。瞬间心凉半截。他蹙眉,做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你嫌弃我……” 汪盼慌了,立刻解释道:“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在你撞上南墙之前,我一定会拉你回来;拉不回来,我就当你的肉垫;还……还不行的话,我就陪着你一起撞南墙。” 听闻,沈渊心里一甜,顿时觉得汪盼的臭脸好看不少。 赤子厄却鸡皮疙瘩起一身。他“咦~”了一下,赶快转移话题,“别南墙北墙了,赶紧把蓝田玉给我。” 不提还好,一提沈渊就木住了。他嗫嚅道:“……蓝、蓝田玉……本来我是把……蓝田玉拿手里的……可、可是,昏迷之后,我就没感觉了……”说着,他伸出双手。 ——空空如也。 赤子厄作为药痴,听见蓝田玉丢了,一瞬间心痛起来。 回头仔细一想,大家都是在云台阁昏迷的,心情又立马好转些。他道:“说不定落云台阁了,回去找找就能找到。还好——幸好——” “哈哈哈哈!如若当真落在云台阁,也应该在云台阁醒来,可为何你们却一个个被绑在逸舒君的庙里醒来呢?” ——庙里充盈着女人的声音。 而沈渊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 ----
第119章 失眼 二 不可置信! 按照方才的推断,于情于理,那个迷晕他们的人都应该是木柿,现在却是江月的声音出现在庙宇中。 沈渊不住地摇头,极力否认,“不可能……不可能的啊……我明明巡访阅微堂那么多回……” 为第一时间看清来人,三人皆望向门口。 少顷,一道倩丽身影信步走进来。 汪盼去过阅微堂,也见过、与江月说过几句话。 那道娇小的身影,清丽的嗓音,毫无疑问,那个人就是江月。 汪盼把视线移到沈渊身上,本想伸手安慰他,奈何中间站着赤子厄,不能身体力行,便口头说道:“的确,阅微堂内没有问题。” “我了解她!江月不可能是木柿!不可能!一定有什么隐情!”沈渊说不上对江月是什么感觉。只在第一次见她时,就觉得自己以前见过她,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所以他敢笃定江月绝对不是木柿。 汪盼隐隐察觉出沈渊对江月的好感。一时情绪不受控制,他冷下声道:“眼见为实,没什么隐情。你的后颈,是从阅微堂出来便染上的。” 沈渊摸了把后颈,“你怎么这么肯定?” “……”一时冲动便脱口而出了,汪盼确实没仔细思量。 左右顾盼,赤子厄夹在两人中间,有些无所适从。心一横,他要让位。汪盼和沈渊一同出手,按住他的肩膀。他动弹不得,尴尬笑道:“我不认识什么江月。除了纵容方汵,任其浔武病情发展,和给了她留影珠之外,我没再帮她做什么事了。” 沈渊鄙夷道:“你还好意思说。” “小子,这尘世可没几个敢这么跟逸舒君说话!”赤子厄俨然问道:“我问你,百人错而一人对,你要斩百人,还是那一人?” 沈渊立马开口,“当然是……” 紧跟着,赤子厄“嗳”了一声,有意阻止沈渊继续说下去。他道:“别急着回答,再好好想想。” 汪盼问:“老师选择纵容木柿回来报仇,选择了斩那百人。老师何以如此抉择?” 赤子厄脱口而出,说道:“强不凌弱,众不暴寡。一人杀害一人是错,一群人杀害一人也是错,对错标准不因为患众不患寡而变换,是由事件本身而定。” 说话间,木柿已经徐步至他们面前。 见了赤子厄,她便是在赤子厄眼前转了一圈,好似是在展示这副刚得到的江月的躯体。她兴奋道:“逸舒君还认不认得我?我是木柿呀。” 赤子厄颔首。他看不太习惯江月的样子。 沈渊按捺不住,问道:“江月呢?!” 木柿眼波婉转间送目至沈渊脸上。她捋下一缕头发一面指尖绕玩,一面说:“江月呀——江哲的女儿吧?是呢——”她自问自答,随即言语一冷,狠道:“凭什么让她活着!阅微堂本就是方家世代经营,方家再怎么无人继承也轮不到江家的刽子手屠夫!” “治病救人,不分世家,能者劳也。成见太厚,只会错失一些适合的人与事。”汪盼淡道。 木柿冷哼一声,点头道:“确实。可任何人都行,偏偏就是江家不行。” “为何?”汪盼追问。 沈渊补充道:“因为四十年前你和肖烛汍因江家而死?” “这件事江家和我都是受害者,没什么好说的。”木柿到底是明理的,“我只恨江哲在我们死后也不放过我们。当时,他们只怕病不好,在娘亲与我死后放干了我们的血,供整个浔武治病,挨个饮用!将我们的尸身投入井中,以石狮镇住我们!云石那秃驴日日诵经,让我们不得轮回!你们知道吗?在人间十恶不赦的人才不得轮回,永困鬼域,不能轮回的魂灵在鬼域就像异类。而就因为他和云石,我和娘亲在鬼域都不得安生!饶是如此娘亲还在跟我说:‘沧海桑田,谁能敌时间?云石和石狮总会成灰,算了吧。’” 听闻,沈渊望向庙外那两座被砍去脑袋的石狮,而耳边木柿仍在继续说道:“算了吧——我当时也想算了吧,都死了还能做什么呢?可当时的鬼域之主狂客,正在四处搜罗那些不得轮回的魂灵,炼化了增加灵力,以便冲出轮回门,重回人间。可我不但没被炼化,反倒吸收她辛苦收来的魂灵。狂客暴怒,自此鬼域我便待不得了……” 她的神情突然落寞下去,“可怜我母亲,叫那狂客炼化了……灰飞烟灭……” 汪盼知道木柿只说了个大概。他主动问道:“那你怎么懂得援神契?” 木柿道:“原本狂客见我体质特殊,想用援神契将我为她所用。我怎么可能为杀母仇人卖命!便留个心眼,照着援神契将它画了下来。” “被结契者与契主生死与共,既然如此,你怎么可能逃得出狂客掌控?”赤子厄疑道。 木柿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弑君者成君,鬼域就是这么一套弱肉强食的规则。狂客恋慕上一世的情人,靠着这念头在鬼域生生厮杀出一条成君路。成君后自然会逃离鬼域后去找那心心念念的情人。他搜罗炼化不得轮回的魂灵,助他冲出轮回门,也是为了见那爱人一面。” 说着,她发出“呵呵”的嗤笑,“人鬼殊途。那情人害怕他还来不及。狂客好不容易重返人间,却反被爱人封印。我与狂客定下了援神契,死生与共,可他被封印,并未死去,那么我便得了自由,还摆脱了他。” 沈渊虽惋惜,可总觉得木柿的逻辑不对。他默默梳理一遍事情原委,道:“假如四十年前肖烛汍不用江寒月传播瘟疫的话,你们也不会死。” “没有!”木柿坚定地否认,“那瘟疫的源头根本不是我母亲!” 木柿的否认根本不具说服力,汪盼一语点破,“可现在浔武的这场瘟疫是你主导。”他特意加重了“现在”两个字的读音。 “那是因为四十年前他们都喝了娘亲的血!”木柿有理有据,“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如今我才能寻血报仇,准确无误!” 汪盼道:“今天他们因饮过你娘亲的血而死,四十年前你娘亲也能致他们患上瘟疫。” 木柿不想解释,也确实没证据解释,只能道:“随你们信不信。” “我提一嘴。”沉寂多时的赤子厄开口道:“方汵和江哲已经解释得很好了。如果四十年前那场瘟疫是肖烛汍做的话,那我只能说,她们娘儿俩儿确实有点儿不太聪明。” 那么问题来了,沈渊问道:“那……那晚出现在江寒月、江哲父子面前,白发及腰,却长得像肖烛汍的女人是谁?” 几人,包括木柿在内,都沉默了。 “小子。”赤子厄兀自唤到沈渊。 沈渊“嗯”了一声做回应。 赤子厄继续道:“百人和一人你选哪个?” 话音刚落,庙里平地而起一阵阴风。 赤子厄细细一嗅,立马捂住口鼻,嗡嗡地说:“赶紧屏息静气,不然又得晕过去!” 闻声,汪盼与沈渊照做。 赤子厄沉声对木柿道:“你让我教你睡香,便是用来做这些的?!你刚才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木柿注视着赤子厄的眼睛,淡然道:“除我成为鬼域新主外,都是真的。” 震惊过后,赤子厄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整双腿都开始绵软。 沈渊便是从旁眼睁睁地看着汪盼和赤子厄倒了下来。 “你想不想知道真相呀?”木柿幽幽地开口,“现在只有我俩了。” 沈渊默默地唤出握命扇护身。 木柿只稍微往下一瞥,就能看见握命的存在。视若无物,一点不惧怕。她淡淡一笑,缓缓地向沈渊靠近,“人死成魂入鬼域,鬼死又生便是神。并不是所有鬼域的魂魄都有资格挑战鬼域之主,只有死过两次而又活过来的才能。狂客抓我去炼化,而我不仅没被炼化,反倒获得重生,我也是死过两次而又活过来的。狂客走后,我理应是鬼域新主。已然死过两次,我早不怕死了。你大可以现在杀了我,只是江月的魂魄不大可能再回来了,因为你毁了她的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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