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珏懒洋洋地说道:“别,当不起,我的不要在外拖延可不是这个意思。” 谢云归也难得没有回礼:“我并不关心这桩案子有多少人知道,只是你们太扰民了。” 谢云归说话的时候,他派去请大夫的小厮已经带着人回来了。 他收回视线,没再搭理这事,只是看着大夫给自己扶起的孩子致伤,仿佛其他的事情都入不了他的眼。 邵珏看他这个样子,笑了一下。 这风度翩翩的云归公子也不是没脾气的嘛…… 蒋仲思却没笑,他看着谢云归,眼神里有愠色一闪而过。 “卡!”演到这里,郁锋突然喊了停。他直接走到钱强面前,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他,“钱哥,你这愠怒是怎么回事?蒋仲思有这个情绪吗?” 祁临渊无辜地看了过去,钱强差点没气死:“他挑衅我!” 郁锋分外冷静地说道:“不管他现在是不是在挑衅你,他刚才都没有挑衅你。” 钱强被这话噎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祁临渊确实没有挑衅他,是谢云归高高在上的姿态刺激到了他。 “这段戏有问题。” “这段戏没有问题,”郁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这是投资方的人,不能发太大的火,“谢云归就是这个人设,就是这个性格。蒋仲思根本不在意他对自己什么态度,恰恰相反,根据设定,在蒋仲思的内心深处,对于谢云归的横眉冷眼,他是很赞许的,因为他很欣慰有人能维护百姓。” 也是到这个时候,郁锋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愚蠢的错误。 是,定了这个角色钱强确实没办法借机生事了,但蒋仲思本质上是和邵珏一样的人物,甚至因为年纪更大更加隐忍,也更让观众唏嘘感叹。 尽管戏份少,但谁也说不出这是一个不好的角色,这也是钱强同意这个角色的原因。 郁锋怎么也没想到,钱强会演不出来。 不,也不算演不出来。郁锋感觉脑袋上的神经突突地跳。正常情况下,钱强是能装的,偏偏祁临渊演得太好了,直接影响到了其他演员。 梁诩是第一个被影响的,不过他天赋出众,也愿意用心,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人互相内卷,把角色都磨得很好。 其他对手戏的演员呢,要么迟钝到了一定程度,要么所演绎的角色本来就是以“云归公子”的心态看谢云归,演出来也没什么问题,只有钱强…… 钱强看郁锋冲着自己的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猜到他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如果换了别的导演,他大可以撂狠话问“你还想不想要投资”,但对着郁锋,他心中千回百转,到底还是忍下了撂狠话的冲动。 “行,我知道了,我再试试。” 于是拍摄又从蒋仲思拘了人往城门走开始,又来了一遍。 到了刚才出问题的地方,钱强忍了又忍,到底还是让蒋仲思的脸上维持着和拱手时候一般无二的笑。 之后他扭过头,就这么带着人进了城门。 这回郁锋没再中途打断,而是拍摄结束才喊了停。 他似乎有话想说,最终还是忍住了,说了句“大家辛苦了,准备下一场吧”,这才看向了祁临渊:“小祁,过来一下。” 钱强志得意满地看了他一眼,祁临渊却将对他的无视贯彻到底,气得他又有些跳脚。 郁锋没看到他们的交锋,只是等离人群足够远,他才看向祁临渊,神色里有些无奈:“小祁,第二遍的时候,你改了表演重点,对吧?”
第36章 钱强和梁诩都是局中人,郁锋却是局外人。前者没发现的事情,不代表他也没发现。 两次的拍摄里,祁临渊的演绎都没有问题,但第一次拍摄祁临渊突出的是谢云归的冷傲,衔接之前那句“徒增百姓伤亡”,第二次拍摄祁临渊突出的则是谢云归对那个孩子的关注,衔接邵珏对谢云归的欣赏。 两次表演的不同直接影响了角色气质,也弱化了钱强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所谓“挑衅”。 祁临渊笑着应了:“不愧是郁导,眼光毒辣。” 郁锋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许多,心中也升起些许愧疚:“辛苦你了。” 祁临渊看了眼不远处走来走去、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以及没有椅子坐在地上休息的群众演员,眼神温和:“应该的。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作品,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作品,这是所有人共同努力打造着的作品,谁都不应该因为私心破坏它。况且……” 祁临渊故意卖了几秒关子:“我的职业素养还是很好的。” 就算要干嘛,他也不会在拍戏的时候干,不然和以戏谋私的钱强有什么区别? 郁锋被他逗乐了:“倒是难得见你有自知之明。” 郁锋看祁临渊一怔,似乎没太听懂的样子,笑得更明显了:“好了,没事了,你去准备下一场吧。正好让怀疑你水平的人看看,你对角色的理解到了什么程度。” . 按照剧本顺序,谢云归暴露真面目的第一场,是他试镜那一场。 但按照拍摄顺序,谢云归暴露真面目的第一场,是城外对峙这场。 并非在人前暴露,也并非在观众视角中暴露,而是故事到了后期,回忆闪回,揭露了那几个混入流民中的人到底被谁发现。 说来也是他们运气不好,他们抵达的时候,正是谢云归到城外准备施粥的时候。 在一干井然有序的旧人、和惶恐不安但还是小心排队的新人之间,并不怎么把心思放在粥棚上的一行人就有些突兀了。 于是谢云归的眼神闪了一下,对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而发现消息泄露,不仅有自己控制的势力抵达城外的时候,他看了自己那方势力的领头人一眼。 那是冰冷的、没有感情的一眼,硬生生把后者看出了一身冷汗。 这两段涉及的群众演员都不少,因此分了两次拍摄。 只见祁临渊站在那里,没怎么说话,也没有太多的神情,却硬生生将自己和其他人隔出了一个世界。 不需要调焦,不需要滤镜,只他站在那里,他就是人群的焦点。 对于看的人来说是这样,对于表演的人来说更是这样,尤其表演谢云归那方势力领头人的演员,他不经意抬头,只是往谢云归的方向看了一眼,便精准对上了那冰冷的眼神。 一种诡异的恐惧感从他的心底攀升,让他下意识想解释,却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哪里,暂时没办法解释,更强烈的恐惧与不安便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不过谢云归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这让那人松了口气,几乎无意识地用衣袖擦了擦额头。 “卡!”郁锋又喊了一声。 他看着还在擦汗的演员,大笑了起来:“所以哪怕是人数众多、主角只有一两个镜头的戏,我也不喜欢用替身,你们知道为什么了吧?” 好几个人看了祁临渊一眼,心想那不是主演和替身的区别,是祁临渊和其他演员的区别。 别说换替身,就是换个人演谢云归,都完全不是一回事。 郁锋没发现他们的腹诽,他看了眼刚才拍出来的画面,又看了眼走上来的祁临渊,完全无法压抑自己对祁临渊的喜爱:“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最擅长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戏份。” 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祁临渊是一个全身上下,只有脸优越的新人演员。 后来观察到的优点加上了他对角色的理解把控、加上了他对表演的认真、加上了他擅长前期谢云归这种矜贵的世家公子、加上了他擅长乔明岳那种天真二代…… 可现在他发现,祁临渊演冰冷无情的戏份的时候,比之前那些戏份更加惊艳,他将疏离与冷漠交织,硬是演出了周遭除了他都是背景的感觉。 “小梁,你还要努力啊!”郁锋看梁诩走过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梁诩正准备哭笑不得地问郁锋是不是想让自己去死,结果这玩笑话还没开,旁边突然插了一句:“郁导,你这么搞不合适吧?小梁才是这部作品唯一的主角。” 这话一出,周围的空气突然寂静了下来。 郁锋轻松愉快的表情瞬间僵住,祁临渊则是看了钱强一眼,笑道:“您挑拨离间的本事有点低级。” “你——”钱强猛然拔高语调。 他还来不及说别的话,郁锋已经看向了他:“钱哥,不要在我的剧组里搞什么小伎俩,我对所有演员最核 心的要求都是演好戏,没有人例外。还是你觉得我没让你努力,你心理不平衡了?” 祁临渊没想到郁锋也会这么阴阳怪气,不禁侧目。 钱强被他们两个气得半死,又看梁诩没太反应过来的样子,更加气了,转身直接走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梁诩终于回魂,讷讷地说道:“明明故事的主角是我,可我还没说话呢……” 郁锋无语地看着他,祁临渊也收起自己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变成了真正的笑容:“梁哥,要不以后得罪他事情就交给我,反正他进组第一天就看我不顺眼了,债多了不愁……” 祁临渊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你还可以在他那里当卧底,即使把握他的动向……” “别别别,”梁诩连说了三遍,“你可别膈应我,小心我真的被挑拨离间成功。” 郁锋看他们两个没事,也不参与他们的掰扯,直接走了。 两人看着他,各舒了一口气。 “梁哥,抱歉。” “临渊,对不起。” 两人刚说了开头,就发现和对方撞在了一起,一时间两人都停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梁诩先说话:“虽然郁导说得没错,我也觉得我要努力,我也没觉得我是这部作品唯一的主角,但偶尔看着你,我还是有点嫉妒的。” 嫉妒对方的长相,嫉妒对方的演戏天赋…… “但这是我的错,不是你的错,包括他挑拨离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你演得越好,我越有战斗欲,也会把自己的角色演得越好。说实话,如果不是你,我没办法演出现在这种水平的邵珏。” 祁临渊看着他,眉眼间是细碎的笑意:“我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毕竟以梁哥你的水平,以前‘碾压’主角的程度,根本不是我可以比的吧?” 梁诩愣了一下,随后看了看天:“嗯……大概……也许……可能……对,我也是这么干的。” 他明明能演好,凭什么要为了演技比自己差的人拉低自己的水平? 于是祁临渊便有些无赖地回道:“所以,我会继续的。我道歉是因为我不该把你也拖下水,本来钱强针对的就是我,现在搞得好像你也是我阵营的一样。” 这回梁诩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好一会,他才大笑出声,眉眼间极轻的、极微妙的郁色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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