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才华横溢,名声远传他国,在年轻一辈的文官中很有影响力,当初也是他的拉拢对象。 最重要的,李维“忠肝义胆”,对臣民家国十分看重,先前也是极力反对投降的臣子之一。 江太子目光沉沉的看着他,说道:“诸位今日冒着风雪来此,吾的感激之情,不予言表,若以后得机会,必会倾囊以报。” “殿下、这都是臣子们该做的事情,殿下万万莫再如此说了。” 有老臣抹了抹眼角。 向同生紧缩在同僚身后,跟着行了跪拜礼之后,才一同告退。 风雪扬着猎猎作响的白帛,几名老臣原本腿脚都不利索,此时却走得飞快,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向同生刚经历过里间的一番“暗话”,全身都出了一身冷汗。 江国主老年昏聩,对几个皇子也不甚上心,原本江太子在他们的眼中是个雄才大略,但也勉强可以守国的君主。 可没想到江太子也选择了剑走偏锋的这条路。 “抱工,这……” 向同生打着哆嗦,迟疑的开口。 江太子如此果决,想必当然肯定已有安排。只是或许是一切发生的太快,向同生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李维挺直着身板,大步走在街道上,目光极其深沉。 江国主的灵堂内毫无看守之人,楚帝自然不是自大,不过是警示他们不管做什么都是吹灰之力。 江太子破釜沉舟之事,说不准全在楚帝的掌控之中,就如同等待收网的渔民,趁此机会,将这些真正的旧臣一网捕尽。 哪怕知道如此,江太子也要拼死一搏。听起来的确是江国主崩逝后,太子悲痛过度下的奋力反击,可就像是所有人心中想的那样,一切都发生的太巧了。 江国主的死绝对不是意外,是楚帝?为了逼迫江太子和他们这群人浮出水面? 即便李维不想承认,可他也知道绝无可能是楚帝暗中下的手。 他能猜得到,那些精明的老臣自然也能猜得到。 只是若不是楚帝,这个猜测就是枉顾人伦、天理难容。他们不敢继续想!亦或者,是知道自己最终的下场,不过是铤而走险搏一搏罢了。 科举制考核制,已经彻底断了这些人准备在江郡“安享晚年”的可能。 “抱工?抱工!你想什么呢!快快告知一下兄弟我啊,这,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向同生急得脚跟发麻。 李维微微抬目。 临近年关,又遭逢此乱,先前几日江国都城死寂得像是一座孤城。 不过短短数日,境况已经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沿路上是摆放整齐的小摊,小摊贩的吆喝声混在冰雪中,不显得寂寥,倒显得生机十足。 楚帝残暴,初入江国都就以几十个皇族的人头警醒官僚,百姓更是被传闻吓得战战兢兢,闭门不出。 可不过短短数日,都城已经变得比之前还繁荣。 一场战乱,没对江国的百姓造成任何影响。 就如同当年楚军铁骑踏遍陈国,人们谈之色变,但是当年被血洗的也同样只有陈国皇室。 楚帝狂妄自大,他利刃所指向的,也从来只是强大的敌手。 向同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兜着手,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江国主年迈昏聩无能,也因他的纵容,江国朝堂腐败不堪,百姓赋税极重,都城内全是皇亲贵眷的天下,甚至因着怕那些个贵人出行被打扰,都城数十里之内禁止任何群民贩卖、摆摊生存,店面铺子也都在勋爵之家手中,寻常百姓白日都不敢多在这里行走,生怕遇见哪家门户公子的高头大马,被卷到马蹄下,一条冤命都无处声张。 年轻一辈的有志官员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奋力努力,可偌大的皇城,根深蒂固的世家,除非江国全部势力都被重新翻洗,根本不能被撼动。 而如今,这些“大员”已大半数毙命在楚帝手中,剩下的每日躲在府中,连大门都不敢踏出一步。 一颗蹴鞠小球滚到向同生脚下,他们穿着官服,追着小球跑来的小丫头迎面见到他们,惊惧的停下小脚,大眼睛里冒出泪光。 向同生手忙脚乱的把球递过去,哄到:“别哭,别哭。” 小丫头已经飞快的跑远了。 向同生叹了口气,他站在原地,颠了颠手中的小球,低低的开口:“……真不知道如何是对是错啊。” 李维目光变得更沉。
第28章 “回陛下,京中尚无其他异动,十三王爷近来也并无其他动向。” 紫宸殿。 黑甲卫统帅李瀚元与陈扬单膝跪在地上,低声朝龙椅上的帝王汇报道。 “朕听闻,十三哥纳了一位异族女子。” 男人目光仍在书册上,天色黑得早,殿内已经放上了照明的明珠,微弱的光线映着男人冷冽的棱角,使得殿内的压迫感越强。 楚帝的信息素仍在活跃期,哪怕只泄露出冰山一角,对其他乾元来说也是极度不舒服的存在。 李瀚元低着头,额头冒出汗珠,闻言道:“确有此事,陛下……” “他是也想掺一脚。” 男人终于抬起头来,他看了一眼寝宫方向,眉头微不可察一皱。 宫人至今还没响动,说明那东西现在也还未出现。 李瀚元大惊:“陛下是说,十三王爷与丹廖!” 楚帝道:“无碍,不过是一群蝇营狗苟。” 男人站起身,高大的身影被灯火照得在地面摇摇晃晃,轻而易举拢住跪在殿下的李瀚元二人。 若论武力,天下自然无楚帝敌手,只是怕对方还有其他计谋。 “你们且看好他,勿叫他动了大楚根基即可。” 李瀚元跪身应是:“臣领旨。” 男人侧目看向他身侧的陈扬。 陈扬面色羞愧,抱拳道:“陛下恕罪,臣未曾找到那名坤泽的踪迹。” 男人神情终于有了变动,他眉目冷然下来,道:“五千禁军都寻不到一个坤泽的踪迹,你可真是好样的!继续派人去找,另着人前去丹廖搜查,如有踪迹,立刻来报!” 陈扬重重叩首领旨:“是,陛下!” 又是一波风雪,两人退出紫宸殿外,互看了一眼,互相都说不太准各自的心情。 楚帝在找一名“坤泽”的事虽然并没有大肆宣扬,可也没有特意避着人,至少身边的亲信都知道了这么一位坤泽的存在。 好事是天大的好事,毕竟楚帝无法控制的精神力有了安抚的指望。 但是…… 这人又不能上天入地,尤其是身娇体弱又有特殊气息的坤泽,可他们就是搜遍了辖地上下,也没有找到。 江德满不知道禁军在寻那位“小祖宗”,只是敏锐的察觉到楚帝心情不妙,即便谨慎伺候着,也挨了一顿怒斥。 待楚帝沐浴出来,路过上书房,却忽然喊停仪仗。 江德满靠近仪仗,躬身问道:“陛下、您有何吩咐?” 楚帝冷冰冰的看着亮着灯火的上书房,感受着浓郁的坤泽气息,语气莫定的问道:“上书房如何亮着灯。” 江德满一怔,随后噗通跪在地上,说道:“陛下恕罪,奴才方才见小贵人在上书房内,天色昏暗,怕伤了小贵人眼睛,便自作主张点了灯,陛下赎罪。” 楚帝抬手,止住他的哭诉,沉声道:““他”是何时在里边的?” 江德满越发怔愣,迟疑着回道:“陛下,那小贵人自申时一刻便在了……” 难不成、难不成是那小贵人擅自做主? 可若无楚帝允许,一个坤泽怎么会出现在上书房这等重地啊!不过说来,江德满的确没亲眼看见人,少年一碰见他便躲藏起来,只是那气息是绝对错不了的。 男人盯着灯火莹莹的宫殿,眯起凤目,沉声说道:“命人把守上书房,所有暗卫一并撤离!除了中庸,其他人不可靠近上书房半步。” 众人喏声应道:“是,陛下。” 楚帝眉目暗沉,大步朝上书房的方向走去。 这东西这次竟然没有出现在他身边,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 白岩上午喝了药,下午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那道难闻的气息好像刺激到了他的哪里,原本已经好的差不多的发热又卷土重来,甚至比上次还要重。 而且这次后脖颈的酸痛感越发强烈,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开他的皮肤冲出来一样。 白岩很恐惧,可他想要触摸一下也触碰不到。 他沉浸在梦魇里,一直清醒不过来,梦中是大片大片血红血红的颜色,欢天喜地的乐声,一时是兄长与宣王世子让他割血,一时又是前世他最后看见的那双凶煞眼眸。 白岩剧烈的颤抖一下,醒来便看见眼前轻轻飘动的金纱。 紧接着外边就传来响动声,白岩翻滚一圈,睁大眼睛,缩在休憩的隔间不敢动弹。 周围有一股淡淡的属于男人的气息,虽然凶煞气十足,却小心翼翼迎过来的包裹住他。 白岩把头埋进双臂中,他头疼,后颈疼,紧闭的大眼睛很快的湿濡起来。 他又到了这里。 为什么这次他没在男人身边?外边的是地府里的“牛头马面”吗?“他们”会不会……杀了他? 而且这次,他甚至看清了这些宫殿的模样,即便还有一些模糊,也能大致看清那些精美的雕饰。 这是因为他快死了吗?所以才会见到地府里的东西。 外边的人好像低声说了些什么,白岩不敢动,也听不太清。 他躲在在这间“殿宇”里,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外间的门响起被推开的声音。 少年杏眼颤了一下,而后迅速的往后爬了爬,紧贴着墙壁,大大睁圆眼睛盯着金纱的后面。 殿外传来脚步声,白岩紧绷着精神,用力咬住唇瓣,只是很快,他就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 是他, 是他来了。 少年怔怔的松开手,他从床上爬起来,支着身体,看向屏风的方向。 高大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屏风后面,男人束着手,紧皱着眉,垂目对上少年的视线。 相比之前,上书房中的坤泽气息浓郁到每一处都有。 楚骥很明显的察觉到体内的信息素瞬间兴奋起来,跃跃欲试的时刻准备朝自己的坤泽扑过去,男人对这种无法自控的感觉十分恼怒,当然,所有情绪在看见少年的那一刻全都变了。 兴奋的乾元信息素仿佛收起凶气的恶犬,耷拉起尖牙,夹着尾巴,踟躇着小心翼翼的观望着看起来比平时脆弱很多的少年,不敢轻举妄动一步。 少年不知道在那一小团地方缩了多久,衣服褶皱起来,披散在背后的长发也变得毛毛躁躁的,看着全无一点礼节。 男人皱起眉,沉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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