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锦衣卫进门,捧着一个本子,递给皇帝。 看着像是查出来苏子光的事了。 苏子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嘭嘭直跳,不知自己命运如何。 老皇帝让人拿了朱砂,自己在木签子上写了几个字,随后,让人取来一个签筒放进去。这签筒准备得很周到,防止抓它的人手滑,上面还蒙了一层厚牛皮呢。 再然后,老皇帝装模作样地翻了翻那本子,苏子光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只能看到随着视线移动,陛下的目光越来越冰冷。 紧接着,陛下说:“你抽个签吧。” 苏子光咬住牙齿上前,晃了晃那签筒,晃出来一支签,低头一看:诛九族。 嘴唇立刻被用力一咬。 再匆匆翻了一下筒里其他签子,还有“夷三族”,“诛十族”……诸如此类。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儿戏之事!抽签决定一族存亡?! 苏子光不甘:“陛下!为何诛臣九族,臣——” 恰在此时,许烟杪又继续去看系统,把关于这次灾情的八卦都调出来:【啊!洋州因为常年遭水灾,粮仓储备不足,当时洋州的知府撇下脸去向当地豪强借粮,还低声下气承诺加倍奉还,但借来的粮食好少啊。】 【赵家说自己家穷,只肯借六百石粮食。六百石,那赵家出行的马车都比这价格高!】 【丁家更少,只借一百石,打发叫花子啊这是。】 【张家家主更过分,直接一分不出,卖惨,说自己家都揭不开锅了,家里上下几百口仆人丫鬟要发工钱,自己妻子儿女和自己的六房妾室也要养,根本拿不出一点粮食——他放屁,他和苏子光狼狈为奸,苏子光六千亩地没有事,他也保住了自己那四千亩地,天天那猪油灯从天黑点到天亮,哪里惨!哪里没粮食了!】 【不借粮的原因是等着流民变多了,方便跟他们签卖田卖地卖儿卖女卖自身的契约。】 【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老皇帝目光骤然锋锐,其中惊骇与杀意并存。 苏子光接触到这样的目光,说话声音一滞,不论后面是质问还是求饶,一时半会竟吐不出来。 直到老皇帝不知是嘲弄谁地嗤笑了一声,告诉苏子光:“既然如此,苏子光,不诛你九族了。” 在苏子光惊喜的目光中合上那空白本子,淡淡道:“诛十族吧。” 比九族多了朋友、门生的就是诛十族。 至于谁能称得上苏子光的朋友…… 锦衣卫指挥使那划过苏子光头皮的眼神颇具深意。 大概什么赵家、丁家、张家都算吧。 窦丞相搬来磨刀石,接过老皇帝手里的剥皮刀。 “嗞——” “嗞——” “嗞——” 刀刃来回摩擦磨刀石,尖锐的声音回荡在室内。 血腥的一幕彻底掀开。奴隶和卖膏药的重新拿起了刀。 再没有这一刻,让其他人深切意识到:陛下和丞相,是认真的。 ——昔日少年今已老……那又如何? 作者有话说: 由于没有改道,导致另外一岸灾难更大的事,参考田蚡: 武安侯田蚡为丞相,其奉邑食鄃(今山东夏津附近)。鄃居河北,河决而南则鄃无水灾,邑收多。蚡言于上,曰:江河之决皆天事,未易以人力彊塞,彊塞之未必应天,而望气用数者,亦以为然。是以久不复塞也。 ——《前汉书》 【翻译:田蚡的封地鄃县在黄河北岸,黄河决口南流,北岸就不会遭灾,还会收成更好,所以他对汉武帝说,黄河决堤是天意,不要以人力更改。】 (因此,堵塞决口的工程被迫叫停,致使黄河溃口长达二十三年,而且受灾面特别广,史书记载“河水决濮阳,泛郡十六”。) 【纯私人翻译,不全面。原文已贴出在翻译上方。】 (说的是参考这件事,而不是说一定一模一样) *
第153章 天统消消乐(三) “跪好——” 锦衣卫指挥使一脚踹在苏子光腿窝里,将他踹跪下。 另一个锦衣卫三下五除二将人上衣一剥,露出白净净的胸膛,旁人看着,禁不住想到了猪——一头被刮净了毛,待宰的猪。 老皇帝轻车熟路地操起剥皮刀。 苏子光直接哭了:“陛下!要死,也让我当个明白鬼吧!” 刀尖在他胸膛上比划,那一身的油脂,随着汗水浸黄了刀尖。 老皇帝低头一看,轻飘飘地笑:“呦,尿啦?” 瞬间,无数道目光瞥向苏子光裆部。 苏子光没换一口气,只是裤裆那块湿润的范围更大了。 老皇帝冷笑一声:“洪水来的时候赖着不肯走,害得洪水冲垮百姓民居,当时做这事时,你怎么没尿床呢?” 【诶?老皇帝怎么知道他没有?】 【尿了啊!不仅尿了,晚上还吓得发烧了,战战兢兢好久才把害怕压下去。】 噫—— 大夏君臣对苏子光投去嫌弃的目光。 胆儿越小,做事越大是吧!吓到尿床了还要干损人利己的事,就不怕有一天被查出来吗? 而苏子光听到老皇帝说了洪水一事,浑身颤栗之余,竟还有一丝尘埃落定的轻松,仿佛骤然间将他全身力气抽空,苏子光瘫软下去,闭了闭眼:“陛下果然知道了。既然如此,臣无甚可说的了。” “你没话说,朕倒是有话问。” 老皇帝看着他:“苏子光,六千亩地的粮食,你吃得完,用得完吗?” 苏子光自嘲地笑了一下:“吃不完,大多囤在仓里,快成陈粮了再卖出去。卖出去换来钱,便挥霍无度——陛下可听说过‘浑羊殁忽’?那是一整只烤羊,再置鹅于羊中,待炙熟后,羊肉全部丢弃,只吃借了羊肉味道的鹅肉。” “吃不完的肉,卖也不好卖,白送我又心疼,只好用来喂狗,家里有好几只贪吃的狗被活活撑死了。死了就买新的狗,尸体拿去煲狗肉锅子。说来也怪,看家里的狗吃撑,倒是让我感到极大的满足。” 说到这里时,苏子光脸上隐隐露出些许病态表情来。 中军都督佥事爱犬如命,看这情形,将侍卫扒拉到一边,撸袖子抬胳膊就要赏苏子光一个大嘴巴子。 许烟杪震惊:【为什么要奖励他!他变态成那样,说不定很享受被拳头打呢!】 中军都督佥事抬起来的胳膊差点因为疾停而脱臼——好在以许烟杪的角度和距离,他没能看到那胳膊来了个急刹车。 【诶?怎么举了半天又不打了?】 中军都督佥事想骂人。 你猜我怎么不打了?这要是打过去,那王八蛋露出享受的模样,我连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于是眼巴巴看着老皇帝:陛下,解个围呗! 老皇帝瞪他一眼:“一边去,就你的拳头,把人打死了,朕还怎么剥皮!” 这话一出,席中又软倒了好几个。唯有中军都督佥事大笑着放下胳膊:“陛下说的是,臣还等着看剥皮呢!” 说完,还不忘一口痰吐那苏子光脸上:“呸!畜牲!” 苏子光浑浑噩噩,躲也不躲,只塌肩驼背地跪在那儿。 * 老皇帝的刀尖在苏子光胸膛上旋转着,刺破了皮肉。 这一动,席中多是满头大汗者。 真、真的要当堂剥皮? 许烟杪:【说起来,那个知府也是个好官来着,为什么苏子光那事他不上告朝廷?】 【草!告了,但是被人篡改了?!】 那柄刀又停了下来。 【咦,是侍中贾曹?】 【这……总感觉就算锦衣卫找到了证据,老皇帝说不定也会把人保下来?】 【能让贾曹在他身边当侍中十四年,代表着老皇帝很信任他吧——嚯!这人是老皇帝的义子!】 曹儿? 老皇帝瞳孔倏地收缩,下意识回忆起人时,记忆里都是贾曹圆圆胖胖的身材和腼腆的笑容,还有,由于小时候没有受到什么好教育,哪怕后来长大了,当官了,都带着一股子家乡口音的话。 怎么会?! 他几乎是本能地: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哦,也没什么狗血隐情,只是因为苏子光之前依附在他手下,他就帮了一把。】 【正好他书法很好,特别会模仿别人笔迹,干脆重写了一份奏章,删掉告状,只是汇报灾情,洋州知府左等右等也没等来朝廷的回应,误以为朝廷包庇这事,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窦丞相——在场离皇帝比较近的官员,都看到了皇帝在沉默之后,缓缓地闭上双眼。 他们没看到的,只有天统大帝能感觉到的,就是自己身体几乎要烧死人的灼热。他的心脏仿佛在发烫,极近猛烈地跳动,甚至有一种它活过来,迫不及待要冲裂身体的错觉。 一时想起年幼的义子拿着他给的铜板,趴在卖糖葫芦的白胡子老爷爷旁边,看人将六个山楂穿成一串。 一时想起以前流浪时亲眼目睹洪水过后,失去亲人的百姓面上仍带泪痕,麻木地抢着泥石上遗留下来的小鱼小虾,或是饱腹,或是拿去换粮食。 许烟杪担忧的声音传来:【如果没办法做到一视同仁的话……会不会威慑效果大打折扣啊?】 晚间的雾气还没有散去,远远近近的鸟啼声慢慢远离,刀刃刺破血肉后的血腥味异常明显。记忆里泥泞里蹦跳的小鱼小虾,姿态那么顽强,颜色那么亮艳。 天统大帝睁开眼睛,看着苏子光,平静到只问了一句话:“谁帮你瞒下了这件大事?” 苏子光愣住了,愣到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只愣愣地看着皇帝手边的那个本子。 陛下问这个……到底是锦衣卫已经查出来真相,在试探他是不是还在负隅顽抗,还是锦衣卫没能查出来,所以想从他这里诱骗出答案? 又或者……陛下知道是他义子做的,看似光明正大地问,实际上是在暗示他把贾侍中摘出去? 正头脑风暴中,便听陛下的声音再次响起,冷漠得没有丝毫感情:“你猜朕知不知道?” 苏子光二话不说,“咚——”地用力一磕脑袋:“是贾曹!是陛下的义子,贾侍中!” 非京官一片哗然。 京官后知后觉,赶紧也跟着哗然。 只剩下寥寥三两人是沉默的。 一个许烟杪,一个窦丞相,还有一个,就是那兀地沉默的天统大帝。 * 房室里沉淀着食物的气味,鲜红羊血的味,与沉重呼吸混合后粘稠沉闷的气味。 天统大帝的声音似乎没有起什么波澜:“毛正。” 锦衣卫指挥使拱手:“臣在。” “差人去将侍中贾曹擒拿,摘去乌纱帽,去官印……”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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