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人等竖起耳朵。 又有什么瓜!居然能让许烟杪这种人笑成这样子! 【窦是非(窦丞相的小儿子)前些时候送了花魁七颗南海珍珠,个个拳头大小……噗……】 看到这里,许烟杪真的没忍住笑出来。 ——主要是想到这玩意是窦丞相那小儿子一颗一颗,花了足足七天夹出来的。 笑完就慌里慌张看周围,发现其他人好像还在勘察现场,松了一口气,继续偷偷摸摸翻八卦。 【这七颗南海珍珠被统称为北斗七星,每一颗都颜色不一样,白珍珠、粉珍珠、黑珍珠、孔雀绿珍珠……窦是非把它们送给花魁,简直羡煞楼里旁人。】 【然后……噗……然后,花魁把“北斗七星”全送给了济北王世子,济北王世子拿去做成腰带,天天戴出去招摇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吏部官员用力一掐大腿。 不能笑!绝对不能笑! 一个个憋笑憋到脸发红。 济北王世子原先是生活在济北,济北王大半年来缠绵病榻,世子此次是代父进京。 前些时日,这人天天戴着那根宝贝腰带上朝,还时不时叉腰、挺腰,生怕显不着他。 那腰带却也确实是个宝贝,引得许多低品官员围在他身边,就想看一看——如果能摸一摸就好了。 吏部主事(正七品)狠狠松了一口气。 此官有两名,另外一名主事察觉到同事表情有些奇怪,瞪大眼睛:“你该不会……” 先前那吏部主事闭了闭眼,好似白昼刺目,好一会儿才睁眼,心有余悸地说:“当时我差点就摸到了,幸好济北王世子拍开了我的手。” 真是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奇怪诶。】许烟杪注意力又跑去了其他地方。 【少了这么大一副珍珠,之前清点的时候怎么没人注意到?】 【芜湖!找到——草啊!】 许烟杪差点笑死。 【这窦是非真是个人才,七颗珍珠居然是从七套首饰里抠下来,每套扣个最大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窦丞相不许他乱花钱,每个月只给五十两银子作为花销,抢花魁时根本抢不过人家,怪不得要铤而走险哈哈哈哈哈哈。】 啧啧啧, 啧啧啧。 窦丞相从一开始的脸色铁青,到面无表情。 他的目光落到墙角那根狼牙棒上,缓缓露出狰狞笑容。 * 东西都脏了,就算追回来也不能用了。但纳币还得继续呢。 窦丞相急中生智,和鸿胪寺卿嘀嘀咕咕了两句,鸿胪寺卿眼睛越来越亮。 “好!就这样!” 一声高呼,惊醒了许烟杪,他一副蹑手蹑脚样子,小心翼翼地融入吏部其他官员之中。令他意外的是,他看到吏部的谁,对方都会给他一个笑脸。 许烟杪也回了一个笑脸。 【还好还好,没有人发现我摸鱼。】 【鸿胪寺卿突然吼一声,这是在干嘛?】 没多时,不仅他们知道,男方女方家人及邀请来的宾客,都知晓了—— 鸿胪寺卿家中女儿贤良淑德,得知如今天下受前朝末年的侈风余波毒害,恳请父亲薄礼送她出嫁。以己身,正那奢靡之气。 而窦家得知此女高义,亦是作出薄礼相聘的回应。 ——当然,薄礼是相对于他们这种家境而言。在富贵人家看来,一百万减到三十万已经是委屈到极点了,而民众看三十万却是天价聘礼/嫁妆。 总之,鸿胪寺卿家女儿的名声在外界扶摇直上,也算是得了个贤名。至于私底下嫁妆是不是真的很少,家中给不给补贴,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而窦丞相家中传来的惊天惨叫,家中小儿子被打到半个月下不了床,这就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了。 * 老皇帝没有去窦府。 他倒是想给妻兄这个脸面,但窦皇后请求他不要给自己兄长太多的荣耀。窦丞相为人谨慎,但他家里人说不定就会因此飘了。 老皇帝自然是顺从皇后之意,不过人虽然没到,却命令大太监带去贺礼。 大太监回来后,没忍住和老皇帝说窦府的怪事—— “今日纳币之礼,窦丞相居然只准备了薄聘,鸿胪寺卿也不恼,反而是和窦丞相一唱一和,在府门外大谈如今世俗受前朝末年影响,务崇华丽,侈风盛行,奢僭罔极。自高官到百姓,嫁女娶妇几要倾尽家产。” “是以二人决定从自身做起,薄聘薄嫁,力图整顿这奢靡之风。” “听丞相与鸿胪寺卿说,此是鸿胪寺卿之女的提议,一时之间,街头巷尾皆在夸赞这位巾帼,言其身在闺中却忧国忧民。” 听大太监这么说,老皇帝不禁回忆起了前朝末年。 那会儿真是纸醉金迷,上自皇帝公卿,下至庶民工商,衣食住行方面争相奢侈,就连他在坊间看见的酒家女儿,二八年华,亦是头上簪璃,耳畔坠珠。 璃是璧流离,来自海上黄支国,珠是大秦珠,来自西域大秦国。 整个国朝散发着不健康的糜烂气息,烈火烹油。 那时,根本没人想到煌煌大周,万国来朝,会崩塌得如此突然。很多人都以为,它只是发烂了一点点而已。 那时,家家崇尚富贵嫁娶,大讲排场,互相攀比,皇帝聘皇后用钱两万斤,相当于小农阶层两千户家资,诸侯王下聘至少黄金两百斤,就连小农需要出的聘金都高达万余钱。 但别以为只有聘礼是这样。 皇帝嫁女,准备的嫁妆基本不会低于二十万钱。 宗室嫁女,嫁妆有数十万,百余万,乃至千万不等。 小农亦要拿出数千钱。 如此竞欲,富者还好,贫者根本无力承担奢靡的婚嫁消费,民间十有八九是举债完婚。 再后来,民间就开始弃婴和杀婴了。不分男婴女婴,生下来就抛弃或溺死。朝廷屡禁不止。 老皇帝叹息一声:“哀民生之多艰……我年幼时,家中只有几亩薄田,却也能送我去私塾,后来,长兄娶亲,长姊出嫁,家境一下子就落败了,我也卖身为奴,只为了讨一口饭吃。” 老皇帝从不忌讳自己的出身,他反而很得意,时不时拿出来说一声。 能从奴隶当成皇帝,还有谁! 还!有!谁! 但,皇帝敢说,大太监可不敢接,只是闭口不言。 感慨完后,老皇帝道:“命翰林院那边拟一则婚嫁禁奢令,诏令天下。” ——此前赏赐许烟杪是“制”,如今却是“诏”,意义完全不同。 一旦帝王用“诏”,便是官方文书,布告天下。 “再传朕口谕,鸿胪寺卿李清蕴教女有方,赏……李氏以清言攉贤,赏……” 下令之后,皇帝心情松快很多。恰在此时,有宫人来报:“张美人言此前得陛下口谕,于一刻钟后觐见,又听闻陛下今日久坐殿中,忧心陛下未食,特送来蒜瓣面……” 大太监侧目一眼,心中不免为张美人拍案叫绝。 陛下因着出身,最爱的还是那些民间常见的食物,倘若这张美人送来什么糕点、膳汤,陛下就要下口谕训斥于她了。不过也怪不得,张美人是陛下还是军官时的第一个妾室,向来知晓陛下性情。 老皇帝轻轻颔首,那蒜瓣面就呈到他面前。吃了好大几口,边吃边问大太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趣事。” 大太监笑着说:“倒是有一则奇怪趣闻。” 老皇帝嚼下一瓣蒜:“嗯?” 大太监道:“纳币之礼结束后,丞相府中传出了惨叫的声音,听闻,是窦丞相在用狼牙棒追打幼子。” 老皇帝精神都起来了,手往桌角的瓜子盘摸:“发生了何事?” 大太监把自己打听到的告诉皇帝:“似乎是因为窦家子与济北王世子争夺花魁之事被窦丞相发现了。” 老皇帝下意识:“就这?” 还以为闹得那么凶,是什么父子反目成仇的人伦大戏呢。就抢个花魁啊?还不是父子抢花魁,是和八竿子打不着的济北王世子。 他连瓜子都准备好了,就给他看这个! 还是许烟杪好,从来不让他失望。 作者有话说: 逐渐变成乐子人的老皇帝() * 理论来说,嫁妆和聘礼应该是有支出有收入,算是持平的。 之所以会落到生孩子溺死的地步,我猜测是因为,既然互相攀比了(不管有没有攀比的想法,但大多数人都会被社会风气裹挟着前进),既然嫁妆/聘礼都拿出那么多了,酒宴支出估计也不少。就算能收礼,但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的交际圈也是普通百姓,收到的礼物并不算贵重,所以就会亏。 ——以上只是猜测,不保真。 ——如果以后查到不是这样,或者有了别的思路,再改!
第13章 噫!捅了营销贩子窝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 老皇帝脱口而出:“什么动静!” “似乎……”大太监侧耳听了一下,“是午门外的登闻鼓被人敲响了。” 登闻鼓? 老皇帝肃然站起。 “传百官!” …… 许烟杪走在百官最后,听着兵部司务给他科普。 “陛下刚开国时就设立登闻鼓于午门外,百姓若有冤屈,可来击鼓,上达天听。” “哦哦!那需不需要滚钉板啊!我听说把钉板滚过去才能倾述冤情。” “当然不需要,许郎你从哪儿听来的谣言。”兵部司务忍俊不禁:“陛下立登闻鼓是为了广开言路,若每个前来申冤的人皆需要滚钉板,死者十有六七,谁还敢来申冤。”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哪怕是以往的朝代,要么将鸣冤者鞭数十,要么杖数十,反正没试过滚钉板。 许烟杪不太好意思:“是我误……” 一脚踏入午门附近的偏殿,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雾草!】许烟杪瞳孔地震:【老皇帝真让来申冤的人滚钉板了?】 其他人:“……”谢谢,我们也地震了。 走在最前头的丞相及六部尚书猛然抬头看向老皇帝。 陛下,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主要是他们也闻到那股血腥味了,浓重得不正常。 老皇帝额角青筋跳动。 瞪了许烟杪一眼。然后立刻咬着字,说:“朕已命太医令上前救治,此女敲击登闻鼓之前,身上便无一块好肉!不知其有何冤屈,竟能忍受如此痛楚。” 吐字特别清晰,生怕别人听不见或者听不清。 念到“之前”二字,还是重音。 太医令拎着药箱上前,望着面前血人心生怜悯。他从医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样的患者已经救不活了,只能下针减少他们死前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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