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疾驰的马蹄声和山匪们的叫嚣声。 循声望去,两边的山林里冲出了不少人,他们拿着大砍刀。 墨寻想,这样的刀砍在人身上,应该很疼吧。 身后距离他们不远的镖师,纷纷打开随车的箱子,里面放着与山匪相同的砍刀。 但他们手里砍刀的质量,要比山匪好很多。 墨寻掀开帘子,对马车的车夫说,“你下去,我来。” 车夫看着这场面也怕,毫不犹豫地就跳了下去,马车的速度并不快,他也没受伤。 墨寻顶替了马夫的位置,他不会赶马车,但不要紧,马受惊了就会横冲直撞,何况是三匹马,直接就朝着山匪冲下来的阵营奔驰而去。 如今她听到了这么大一个秘密,想来往后在府上的日子能好过的不是一星半点,吴妈妈那样的人都能在公子的手下混的风生水起,又何况是她呢? 她也知道不少林婶娘背地里干得坏事。 音儿夜里不敢去找杏儿,怕惊动了林婶娘,等到林婶娘他们睡了,音儿才回房。 隔日一大早,她就去找了杏儿,将自己听到的全都如实禀告。 杏儿顺手就递给了她一个上好的玉镯,比她之前那些首饰加起来都还贵。 随即杏儿等墨寻醒后,就将事情告诉了墨寻。 墨寻知道他们肯定会有动作,他当初预测可能是找杀手,却没想到是找山匪。 若是找山匪,事情可就简单了。 墨寻把平安找来,“今日你顺便也去一趟县衙,告诉县令这些山匪的行踪,让他到时候带上人马,与我们合力,将这群山匪一网打尽,也将堂叔堂婶一并拿下。” 平安:“县令会相信吗?” 墨寻道:“我们墨家的名声作保,应该会相信,即便他不相信,我们也有准备,护院加上镖局的人,胜算还是很大的,镖局的兄弟们各个身强体壮,能走镖的都不是普通人,这些山匪欺负弱小还行,遇到比他们强大的,难。” 杏儿问:“我们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堂叔爷可以出钱买通山匪杀公子,我们也可以出钱买通山匪不杀我们啊。” “这样山匪岂不是白白赚钱?” 杏儿一想还真是。 墨寻:“这些山匪祸害百姓,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众仆人齐声道:“见过周管事。” 府中只有做到各院一等仆人,才能带上自己的姓氏。 因此后院从前能被带上自己姓氏称呼的,只有几个人,林茵然院里的吴妈妈,厨房的窦妈妈,以及负责后院采买的张妈妈,小库房记账的陈妈妈,和负责后院景观洒扫的郑妈妈,如今再多加上一个杏儿。 吴妈妈今日入府给杏儿上的第一课,就是要她立下规矩,从今往后管事就得有管事的样子,要拿出自己的威严。 杏儿道:“往后还望大家各司其职,与我同心协力,管理好墨府内宅。” “谨遵管事教诲。” 杏儿:“各自散去吧。” 林茵然站在回廊上,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揪烂了。 她手中的帕子,是江南最有名的绣坊卖的,价格不菲。 杏儿看向林茵然,“林婶娘对我刚才的表现可还满意?” 林茵然没看杏儿,视线越过杏儿看向她身后站着的吴妈妈,道:“吴妈妈几时回来的?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 吴妈妈道:“今日刚回来。” 林茵然道:“吴妈妈莫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吴妈妈恭敬道:“自然不敢忘。” 林茵然嘴角正要上扬,就听吴妈妈后头又跟了一句。 “我们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公子。” 林茵然原本的笑意一下僵在了脸上,“吴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叛主不成?” “林婶娘这说的哪里话,我的契约是与墨府签订的,公子是墨府唯一的主子,如今我效忠的主子也是公子,怎能算叛主呢?” 吴妈妈顿了顿,又道:“林婶娘,慎言。” 淡金色结界笼罩天地。 结界后的仙山延绵出去尽千里,形似一头压低脊背、正在寻觅时机进攻的犬狼骸骨。 人走在其间,如蝼蚁般渺小。 一场激战后,数十个身穿各色道袍,持剑警惕的人分散开来,彼此对视。 过了一会儿,不见危险,他们才渐渐松懈下紧绷的神经。 有人抱怨:“这鬼地方怎么这么凶险,三步一个陷阱,再不然就是灵兽亡魂?” “秘境嘛,危险点也正常,越是难以进入,就越是说明了留下此地的大能实力不俗,隐藏的宝物也更珍贵。” 一个穿藏蓝道袍的人嗤笑一声。 “墨家那位小少爷已经带人进去了,外面还有华弥仙境数千弟子封锁搜山,里面的东西再珍贵,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就算我们侥幸获得,难道就能带出去?” 其余人闻言纷纷叹息。 华弥仙境是当今第一仙门,墨家更是当今修仙界第一的家族,在修仙界只手遮天,确实是他们这些小门派的人惹不起的。 之前说话的人认命地摇头: “算了,我们本也不是来寻宝,既然接了委托,帮助墨家追杀叛徒,意外入了此地,有这一番机缘,说起来还要感谢墨家,就知足吧……” “倒也是这个理。” “是当如此。” “……” 其余人嘴上应和,各个都是一脸无奈,私下却心思各异,只是没表现出来。 众人纷纷修整,闲聊时不知谁话音一转,谈到了这次委托的对象。 “说起来,叛逃的那位还是墨家的养子,好歹也是一场缘分,这一桩委托,竟像是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说着就长吁一声。 藏蓝道袍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当初桃花海宴,大比之上,墨家见他天赋异禀,好心收他为内门弟子,还是掌门之徒,把他当亲子一样培养,谁知他竟趁着掌门病重之际,偷盗昆吾派镇派之宝出逃,可当真是——” 他嘴皮上下轻飘飘一磕: “畜牲不如啊。” 所谓墨家养子,便是那位以散修之姿,手执一柄再普通不过的木剑。 便力压三大仙境六宗九派的数百天骄,惊艳了桃花海宴的绝世天才—— 墨寻。 同姓墨,又长了一张和掌门夫人七成相似的脸。 反观这位墨家亲子,和掌门夫妇没有任何相似。 还有大比之上,那位掌门失态激动的模样…… 众人热闹的话音一停。 不过也只是片刻。 人家第一仙门的事,不是他们可以管的。 况且…… 有人擦着剑感慨: “当初华羽仙尊被仇家寻仇,正是墨少爷舍身剖心救父,华羽仙尊才得以痊愈,墨少爷却因此患上心疾,每每月中痛不欲生。” “不止……” “彼时沁华夫人病危,是墨少爷费劲千辛万苦,才从龙冢带出了龙魂花。” “听闻墨少爷出龙冢时,浑身筋骨碎了大半,一双握剑的手支离破碎,整个人只剩下一口气。” “反观这个墨寻,就只是看着,什么也没做……” 所以,也怨不得掌门把流落在外多年的亲子当养子,就为了保全养子的尊荣了。 …… “还真是硬骨头啊,被打断双手也要爬起来吗?” 秘境最中央的洞府中,身披狐裘的少年饶有兴致歪着头,手肘搭在轮椅扶手上,闲闲托腮。 眼看地上的人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他指尖灵光一闪。 轻描淡写一击,打中了对方肩背,把人从地上掀翻出去,重重砸在洞壁上。 墨寻胸腔翻涌,吐出一口血。 这一次,竟是连动都动不弹不了。 自从华弥仙境发出英雄令,召集修仙界众人对他展开追捕,他已经被追杀了十多年。 就像蝗虫一样,源源不绝。 往往在他殊死搏斗后,受的伤还没愈合,就会迎来下一波追杀。 而且,经年日久,那些前来追杀他,又死在他手里的人越多,他的“魔头”称号就越响亮。 哪怕是对墨家发布的悬赏不感兴趣的、所谓名门正派,也不会继续坐视不管。 久而久之,他彻底成了修仙界的公敌。 “听说你这双手在龙冢中被碾碎过一次,倒真是运气好,碎到这个程度,竟然还能恢复如初,真不愧是——” 天道之子。 墨知晏想起这个词就嫉妒得心脏抽痛。 他搭在轮椅上的手太漂亮,指节像是玉石那样光洁无暇。 作为剑修,他的手上连练剑的茧子都没有一个,可想而知是经过了怎样精心的养护。 反观地上的少年,一双手布满了丑陋的伤痕。 火烧,刀砍,烫伤,骨节变形…… “但你做到这地步又如何呢,功劳不还是我的?” 墨知晏傲慢地抬起下巴。 其实他委实不用嫉妒对方。 天道之子又如何,还不是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跪在他面前。 “让我想想父亲是怎么说的。” 他指尖点了点太阳穴,讥讽道: “——林家本就对晏儿非亲子还占着亲子的名分不满,若是再得知你做到如此地步,一定会逼着我把晏儿赶走。” “他为我失了一颗心脏,我怎么能让他流落在外?” “你是我亲儿子,我是你亲父亲,你就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的救命恩人被赶出家门吗?” 畸形五指无力地屈伸,少年沾满血污的纤长睫毛颤了颤。 “——再者,晏儿的亲生父母养育你十数年,结果你却因为贪心生生害死了他们,难道就不该补偿晏儿吗?” 说到这,墨知晏再也忍不住拊掌大笑起来。 “说起来,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 “当初你捡到莲华之心,用它给你那凡人养父换了半个月的药钱,结果莲华之心上带有不明毒素,害死了镇上的富商,那对夫妻用了半辈子的积蓄才把你赎出来,自己却因为没钱买药,再也没能活过那个冬天……” 墨知晏恶意地挑眉:“那毒是我下的。” 经年如履薄冰,现如今,一切即将结束。 饶是经过这些年历练,墨知晏已然沉稳了不少,也忍不住向敌人炫耀自己的成就。 只用了一包毒药,就在一切剧情开始之前,生生扭转了局面。 把墨寻钉死在了贪心不足、想以莲华之心谋利、最终却害死养父母的骂名上。 也让他的亲生父亲,在千辛万苦寻回他之后,因为这个污点始终对他心存芥蒂。 同时还把自己置于道德制高点。 从此,不管墨寻再做什么,他上下嘴皮子轻轻一碰,就能全部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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