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反抗的下场。”她一字一句道。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褚辛感到胸腔里颤动的心脏随时都要跳出喉咙口,吸到鼻腔里的空气仿佛也变得粘稠而冰冷。 如果不做点什么,他的神经随时会崩断。 “我……我不知道……”他抱住了脑袋,声音发颤,语气急促,“第九方舟究竟怎么了?方舟上的人全部覆没……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自己不记得这些事?为什么? 他本不该忘记,那艘飞船上有着他必须铭记的…… 是谁来着? 和他立下约定的人…… 是谁? “冷静点,孩子,这已经是尘封已久的往事了……” 玛丽伸手覆盖在了褚辛的脑门上,语气沧桑,“第九号方舟在返航过程中坠落在了月球,我们在那里和帝国舰队开战,削掉了月球四分之三的面积。大部分人丧命于那场灾难,而幸存者面临的处境却更为不幸。我们被改造成了‘柯林斯’,永远被囚禁在了‘意识之海’。” 褚辛已经有些听不清她的教诲,痛苦和懊悔占据了他的意识,残存的理智不足以支撑他继续思考。 放弃复仇?不,怎么可能! 好好活着?这早就已经成为奢望。 玛丽垂眸注视着眼前这个徘徊在崩溃堤坝边缘的男人,眼中的悲哀与怜悯逐渐消失。 她露出了旁人难以察觉的冰冷微笑,像是神明俯首垂视跪地祷告的可怜之辈。 “孩子,你听我说……不要试图反抗,顺应才是最好的选择,人类理想的未来是永恒的安宁……” 这声音像是一道警铃在褚辛脑内炸开,他骤然抬起眼眸,瞬间站起身来,视线化作利箭。 “你是谁!” 毫无起伏的声音戛然而止,玛丽眼中的光亮在瞬息间黯淡了下来,身子向沙发靠背上仰去。 褚辛看着仰躺在沙发上大口喘气的女孩,发现她的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脸色狰狞,目眦欲裂。 “你……逃脱不了……我的掌控……臣服于……我……” 女孩喘气的声音像是黑暗中穿过幽巷的冷风,瞬间侵蚀了褚辛的四肢百骸。 在用尽全力说完这句诅咒般的话语后,她像是木偶般躺在沙发上,再也没有动弹。 褚辛从痛苦的潮水中挣脱上岸,大脑机械般地重新开始运转,浑身上下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意识到,女孩的意识被人远程操纵了。 他确信方才支配这个女孩身躯的是神魔般让他恐惧的存在,他的理智根本无法压制本能的抵触。 褚辛动作僵硬地扶住茶几,伸手探了探女孩的鼻息,不由得向后倒退了两步。 躺在沙发中的女孩身形像一尊栩栩如生的大理石雕像,双臂舒展如同天鹅张开羽翼,仿佛随时都能活过来。 可她已经失去了生命,被人永远摁下了关机键。 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他还有很多问题想要得到解答。 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褚辛死死地盯着“雕像”,伸手摸到了腋下的枪套。 他将枪口抵在自己的下颌,脸色沉静,熟练地扣下了扳机。 ---- 猎人序列号是随机的,没有特殊寓意。感谢追更到这里的小伙伴们的支持。
第46章 月神指引的重逢 枪声响起,白鸽惊飞,振翅的声响沉闷有力。 褚辛缓缓睁开双目,抬手遮去刺眼的阳光。 他正躺在一块红格子野餐布上,身下的柔软草坪散发出被阳光晒过的清香。 “不好意思,我们的秘密基地现在变成了案发现场,所以不得不转换阵地了。”熟悉的温柔男声道。 艾林·亚伯合上书,拿起篮子里的三明治递给褚辛,“吃吗?” “唉,悠闲的下午茶时光被人打搅,实在很扫兴。” 躺在野餐布上的另一名年轻男子将盖在脸上的书移开,睁开双目眺望着天空,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褚辛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褚唯也在这里,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褚唯是一直都在的。 先前“开门”的时候,褚唯帮助过他。 湖畔微风习习,黑天鹅站在礁石上,优雅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不远处的天桥上似乎有一对模糊的人影打着一把伞走过。 他的头顶明明是晴空万里,可桥上的人影却好像埋没在了风雪中,难以辨认。 “这是哪儿?” 褚辛觉得周围的风景令人怀念,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正在忘记自己的过去,那些记忆对你来说是否太遥远了?”艾林眺望着远方的风雪世界,交握双手,脸上挂着忧愁之色。 褚辛抿了抿嘴唇,感到喉头堵塞。 他只记得向帝国复仇这件使命了,可是摧毁它的念头究竟从何而起,他却有些说不清了。 就好像饥渴之人行走在沙漠,眼中所见只剩下那永远无法抵达的海市蜃影。 他将视线从天桥上移开,扭头看向身后。 茫茫火海之中,95号孤独地匍匐在第九中枢的玄棺残骸面前,损毁的机械半身冒着骇人的火星。 它用锋利的前爪剜出自己的眼球,仿佛此举能让它从昼夜不息的疲惫侵蚀中得到片刻的安宁小憩。 没有眼的合成兽,纵身跃向炽热火海,如同神鸟坠向太阳。 它将从永远无法醒来的长梦中苏醒。 褚辛想起来了,这是95号智芯残留的记忆,也是他的那枚护身符带给他的唯一回忆。 这一跃仿佛永远刻印在了他的眼球上,点燃了复仇的不熄火种。 烈火焚身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为了那头不愿再战斗的疲惫巨兽,为了已经失去身躯、灵魂仍旧无法安息的“柯林斯”…… 把火种引向触碰“零识”禁忌的帝国,将发动战争的罪孽全部焚尽,这是他要替95号实现的唯一夙愿。 “辛,比起替别人实现愿望,我们更希望你做自己的事,因为这也是我们共同的心愿。”艾林屈起一腿,将手搁在膝盖上,动作散漫放松。 “这是你们仅有的相遇和重逢,在所有的可能性里,唯一的故事,就在这条世界线上诞生和延续。” 褚辛不太明白艾林话语中的意味,他把脸转向另一侧,望向褚唯,期待着一个更简单明了的解释。 “关于你们的那个约定。”褚唯一口气坐了起来,目光灼热地看着褚辛。 褚辛暗道,褚唯仿佛听到了他心中所想,也许这里发生的一些都是自己潜意识中所想象的画面。 也许一直以来,他只是在向自己索求答案,就像童话故事里的那个小女孩,一遍又一遍擦亮仅剩无几的火柴。 不,未必如此。 他试着用理论说服自己,复制体之间共享记忆和情感,艾林和褚唯多半是他的复制体,因此能够与他互通心意,挖掘他潜意识中想要逃避的那一面。 但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被复制的。 在经过了一段备受煎熬的思想挣扎后,褚辛发现他依然无法说服自己为何能够一次又一次“死而复生”。 “你和什么人立下过约定,在时间尽头重逢,还记得吗?”艾林接着褚唯的话问道。 “我记得,可是……”褚辛回答得十分艰涩。 要回忆起这件事就像从水里捞起月亮那样困难。 褚唯耸了耸肩膀,朝着艾林露出遗憾和悲哀的表情。 “这是你的约定,我们只能帮到这里了,辛。”艾林加重了“你”字,皱起眉头,“不知为何,玛丽的反常举动让我有些不安,比起口头上的劝诱,我觉得她更像是在尝试触碰你身上的某个‘开关’。” 褚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艾林,让人听不懂的玩笑还是别开了。”褚唯双手撑在野餐布上,向后仰着身子,目光斜晲着褚辛。 “不过我也没想到你这么没幽默感,哥哥。艾林的意思是,刚才在公馆的图书室里,玛丽的意识操纵权被更高阶的存在接管了,那个存在通过与玛丽意识连接和你对话,想要将你纳入它的操纵范围内。” 更高阶的存在? 这个说法让褚辛为之一震。 就在这刹那间,另一个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褚唯为何一直叫他哥哥?他不记得自己有…… 兄弟? 对了,他有一个兄弟,他不该忘记这件事的。 褚辛感到一阵惭愧和懊悔。 “大概是意识之海的‘主控意识’吧,只有泽普有这样的权能了。”褚唯漫不经心地晃动着双腿,眯起眼睛看向天空。 “可惜在盖亚之壁的阻挠下,泽普好像没法大展拳脚。有人用粗暴的手段强行切断了他和玛丽之间的意识连接。” “你的存在已经暴露了,辛,意识之海早就发现你了。”艾林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很危险,也许下一次我们就没法像现在这样侥幸地坐在一起悠闲聊天,毕竟大家都是无法逃离意识之海掌控的柯林斯……” “不对,我不是柯林斯。”褚辛打断了艾林的发言。 只有这一件事,他十分明确。 “真正的我,早就已经死了。” 早在两千年以前,在人类离开母星之前,他的墓碑早已竖立在遥望着方舟起航的大洋海岸。 昏暗的阁楼内,穿着黑背心工装裤的男人咬着棒棒糖,轻吐了一口气,斜眼瞥向一旁的同伴。 “呼……但愿我们赶上了,伽内什。” 此刻,他的同伴正蹲在积灰的地板上,全神贯注地用放大镜观察着景观鱼缸里的那具瘦弱的人形。 失去了能源供给,鱼缸上的提示器发出“滴”声警报。 那漂浮在蓝色荧光溶液里的、勉强能看出外貌轮廓的人形紧闭着双目,皮肤呈蜡白色,肋骨分明的胸膛不再起伏。 “真像件艺术品。”叫做伽内什的同伴感叹道。 叼着棒棒糖的男子有点嫌弃这样的评价,轻轻地皱了下眉。 “再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虽然她本来就活不了太久,继续苟延残喘也只会成为意识之海依凭的容器。” “塞勒涅,我不知道你居然对旧时代的罪民还有怜悯之心。”伽内什的声音变得冷硬,“当年就是这群第九方舟的遗民抛弃了母星盖亚,又恬不知耻地撕毁迁徙计划书,妄想重返母星。” “呵呵,不好意思,帝国的历史书我没读过多少。”塞勒涅低沉的声音充满了轻佻,“再说了,帝国的说法你相信吗?” “我伽内什·卡隆只相信自己的实力,帝国的历史书在第六中枢连一个子儿都卖不出去。” 伽内什站起身来,长发扫过塞勒涅的肩膀,后者向后仰了仰身子,低头摸了下鼻子。 空气里残留着些许带着海洋气息的香水味,塞勒涅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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