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 这个人长得明明没有一点跟秦骥相似的地方。 却又那么像他。 以至于在黑暗中恍惚以为是美梦到来,以为是秦骥回来。 他暂时没有时间去后悔昨晚的荒唐,翻身下床,走到窗边掀开窗帘,果然便能看见楼下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靠在路边。 清晨五点的广州,还有些雾气。 周围冷寂,没有行人。 这辆劳斯莱斯像是幽灵一样,在那里,等待着他。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夏泽笙平静的洗漱完毕,穿好衣服,又为秦禹苍轻轻盖好被子,然后才走出去,猫一样的静谧,甚至连合上大门的时候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走到劳斯莱斯前时,已经有人在等待着他。他认识那个人,夏泰和的管家,姓孙,跟着夏泰和从国外回来,很多年了。 “五少。”孙管家很客气地打招呼。 讽刺得很。 他们这些义子,打着理直气壮的名号,背后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孙管家一清二楚,却还是延续着从国外带回来的习惯,客客气气地称呼他们一声少爷。 他是五少。 夏晗是六少。 夏晗刚被带回家不久,还奇怪地问过他:“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大少、二少、三少和四少爷呢?”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有着一个很残酷的答案。 夏泽笙摸摸小夏晗的头,没有回答。 “五少,老爷让我来请您回家。”孙管家说。 “你久等了。”夏泽笙说。 孙管家给他打开车门,贴心地护着门框,直到他坐进后座,然后关上门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夏泽笙问他:“你怎么找到我的?” 孙管家笑了笑:“其实要知道您在哪里不难,您从二沙岛离开后,动静一直不小。不过主要还是因为六少爷打了个电话回家。” ……果然是夏晗。 “其实……您何必呢?”孙管家让司机把车开出去后说,“以老爷的能力,您去哪里,他都会找到您。最终还是要回来的,不是吗?家永远都是家。” 夏泽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在后排翻看了一下手机,发现了秦禹苍发出的微信好友请求,通过后,他思考了片刻,给秦禹苍发了一段话。 然后他清空了手机的聊天记录和浏览痕迹。 车子开了很有一会儿,才抵达夏泰和的住所,面前的别墅很有些年岁,庭院里的树木森森,墙壁上都是爬山虎。 下车的时候,按照孙管家的要求,他将手机交了过去。 然后他笑了笑说:“你说得对,家永远都是家。” 秦禹苍这几天的表情很不友好,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公司也就十个人不到,最开始的时候每个人都被喷了一次,以至于后来看见他都绕道走,也没人敢进他办公室,直到童昊出差回来了公司,大家才好像遇见了救星。 “昊哥,你赶紧去劝劝他,一会儿还要去见投资爸爸公司的大老板,他这样可怎么能行啊。”梁丘鹤求救。 童昊一看,大概是明白了。 走进去,关上门,坐在秦禹苍对面,看他。 “怎么了?”秦禹苍忙着复查材料,看也不看他。 “中午十一点,要去千玉集团见大老板蒋一鸿。”童昊说。 “我知道。” “今天的会面对我们来说多重要。”童昊道,“你比我清楚。” 秦禹苍手里动作一顿,抬头从办公室窗户里看过去,远处中华国际中心的摩天大楼高耸入云。 他们办公室的位置,在一个陈旧的80年代的写字楼四楼,电梯破破烂烂,场地修修补补,走廊里到处都是小广告。 可是他们希望争取的一个大投资方,就在对面中华广场的写字楼上。 千玉集团。 做珠宝起家,靠着珠宝电商迅速扩大了规模,不满足于珠宝销售领域,开始急速扩张,踩着了短视频平台兴起的热潮,开启了直播带货模式。手下几家MCN公司,共计签约了近五百位主播,顶流带货主播的数量超过三十位,涉及服装、珠宝、美妆、日化多个领域。 日流水最高峰期甚至超过两百亿。 秦禹苍叹了口气:“材料我都检查了一次,没有错漏。” 童昊看了一眼时间:“走吧,就算离得近,也得十几分钟。别迟到了。” “好。” 秦禹苍站起来脱了外套,从旁边挂衣架上拿起上次去高珠会穿过的那套西装穿上。童昊很有趣的看他,突然问:“你跟夏泽笙怎么了?” 秦禹苍手一顿。 “所以你俩果然闹矛盾了?”童昊狡猾地笑了。 秦禹苍瞥了他一眼,开始系领带:“他走了,不辞而别。” 而且联系不上。 “我倒是听到了些小道消息。”童昊说,“听说夏泽笙回夏家了,夏老爷子对他很是宠爱,出入什么场合都带着他,一副要让他接班的态度。” 地狱——夏泽笙这么形容过夏家。 秦禹苍蹙眉。 所以夏泽笙为什么回去? “说真的,你对夏泽笙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秦禹苍困惑。 “娶了他,少奋斗十辈子。”童昊说,“我上次的提议,并不是一句玩笑。如今秦骥死亡已经确认,夏泽笙即将成为继承巨额遗产的寡夫……这可不是一般的遗产,你看看夏泰和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他有多炙手可热。” “我不知道该说你市侩还是该赞扬你有经济头脑了。”秦禹苍说,看了一眼手表,“走吧,叫上梁丘鹤。” 千玉集团在中华国际中心B栋顶层,他们这次拜访千玉集团也很重视,一入内,便有助理带着他们往里走,经过了两个大面积的办公区域,最里面的双开门打开,便是CEO专用会客厅,从落地窗望去,整个越秀区一览无余,270度的绝美景色,把大半个广州尽收眼底。 “各位稍等,我们蒋总马上就到。” 千玉集团,蒋一鸿。 秦禹苍默念了一次这个名字,太熟悉了……在他出海前,在澳门和蒋一鸿因为北部湾广西合浦附近的一片海岸招投标,有过一次谈判。 蒋一鸿态度强硬,非要拿下这片海岸,准备进行海水珍珠养殖。 他则另有其他考量。 两个人不欢而散。 接着他死在了大海上。 谁知道一个走到顶峰的商人,为了达到目的能有多么不择手段呢? 面对百亿规模的利润,市场的垄断……一条人命,也许在并不算什么。 正是因此,他才把公司放在附近。 也正因如此,他需要与蒋一鸿走得更近一些。 蒋一鸿大概在二十分钟之后来了,他个子不高,长得又黑又柴,乍一看像是工地上的民工,可是他的那双眼睛骗不了人,盛满了野心。 他行色匆匆,进来后,打断了他们几个人的寒暄说:“我没什么闲工夫,你们几个谁是秦禹苍?” “是我,蒋总。”秦禹苍开口。 蒋一鸿眯着眼睛看了看他:“你说说,你问我要五千万投资,还不能控股。我凭什么当这个冤大头?你有五分钟。” “我们准备了材料……”梁丘鹤说着要掏电脑。 “我让你开口了吗?”蒋一鸿打断他的话,“靠个PPT就想让我掏钱的多了。我投钱,不是看你的PPT,是看你们的领头羊。懂吗?你还有四分三十秒。”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秦禹苍说的。 梁丘鹤明显有些慌了,就算是童昊也变得面色凝重。 秦禹苍倒是很淡定:“因为你花五千万,我能给你省下五十个亿。” “呵。漂亮话谁不会讲。” “我了解过您生平事迹,您是草莽出身的野路子,搞电商之前连普通话都不怎么会讲。做珠宝电商那会儿,现代化的物流根本就没想过,全靠人工统计,这边出货那边财务就在后面记账。 “后来直播带货起来了,那样的日流水下是难以想象的物流吞吐量。我仔细研究过千玉集团这几年的收入构成,收入虽然年年高涨,可是利润的涨幅却不如预期。千玉集团想要IPO,申请了好几年了,却因为物流管理体系不完善,业务波动太大而屡次被拒之门外。可以说,物流损耗,冗余的物流人员一直是拖累千玉集团市值的罪魁祸首。” 秦禹苍开始说的时候,蒋一鸿还带着不耐烦。 可是逐渐地,蒋一鸿脸上的不耐烦逐渐消失了,他甚至坐直了身体,专心在听秦禹苍说话。 “今年开年,千玉集团就起诉了二十多个中高管职务侵占,为首的单业务线副总裁甚至贪污了两个亿。这些人都是在中后台做物流仓储的。因为没有系统管理,千玉集团损失了多少钱,您比我清楚。” “那你的物流软件也不值五千万。”蒋一鸿冷哼了一声,“我出去找个公司买个软件,也才几百万。” “看起来我是提供一种物流软件,但是实际上提供了一揽子物流解决方案。”秦禹苍道,“不光是物流管理,还有人员管理,人员培训,应急仓储等。最关键的是,千玉这个量级的吞吐量,使用别人通用的软件,而不是投资一家公司自行开发后台。将所有信息都放在公用服务器上,蒋总真的能放心信息不被盗取吗?况且,这套物流系统完成后,不光是千玉可以用。千玉成功后,还可以推广到有类似需求的电商公司,这就是钱生钱的办法,也是我们伙伴的经营思路。” “小子,你超时了。” “多花一点时间,听一个有价值的方案,还是值得的。何况……”秦禹苍说,“蒋总也没有真的那么忙。” 蒋一鸿冷冰冰的瞪他。 在场几个人都大气不敢出,梁丘鹤甚至已经冒了冷汗。 忽然间,蒋一鸿哈哈大笑:“小子,不错啊,临危不乱。” “我有团队,很成熟的十人核心团队,有技术,还有商用模型。五千万,投吗?”秦禹苍不为所动,问他。 “投,当然投。”蒋一鸿说,“你们的材料,投资部老大已经给我看过了。我为什么不投?不投等别人投?” “不瞒您说,如果千玉不投,我们是打算找泰和集团投的。” “夏泰和,开什么玩笑?怎么能找他?他和我们年轻人没有共同语言。”蒋一鸿特别认真地劝他。 秦禹苍看着他那张干瘪皱巴的五十岁中年男人的脸,心想我们真的不是同一种“年轻人”。 这样便初步达成了投资意向,后续还要与投资部做一系列的投资对接。 比如说财务进场进行资产评估,人员情况摸底,市值评定等等。当然这些繁琐的事情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 相谈甚欢后,蒋一鸿就要走,忽然又打道回府,上下打量了一圈秦禹苍:“你今天这身衣服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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