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仔细看,分明没有对徐连的厌恶,反而像是……像是动了什么心。 他昨日来这里的时候,顾玠分明还是一副不通情爱的模样,怎么才一天过去,就有了这么多变化? 顾朴生怕是自己想错,又有意提了几句徐连。最后他离开顾玠院子的时候,脸上满是忧愁。 偏偏牵和正往院子里面走,跟牵跃说话间,让顾朴生听到徐连时常从后面翻墙就进来了。他一张脸顿时就黑了下去,吩咐两人以后不准再让徐连翻墙进来。 于是等徐连再想来的时候,就发现顾府的看守严了许多。本来后面院子都没有人,这几天外面却总有护卫轮流守着。 他只得规规矩矩从前门进来。 顾朴生以前见徐连,同是将他当成朋友。 现在见徐连,心中就将人用顾玠将来另一半的眼光来衡量,不免挑剔许多。想起徐连平日老爱往这凑,更是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不过他事后也试探清楚了,大概两个人还处于刚刚说破的地步。并且,顾朴生从顾玠的态度中看出来,对方对徐连应当也是喜欢的。 他只这么一个嫡亲弟弟,又因为生病遭了这么多年的罪。顾玠想要什么,顾朴生从来都是给他捧了来的,就算现在是喜欢上了一个男子,他也不会真的去棒打鸳鸯。 因此徐连只感觉这次见到顾朴生,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严厉了些。 正欲往顾玠的院子走去,听见顾朴生跟他说:“徐公子,往后再来的话,还是不要从阿玠的院子翻进来的好。” 他的语气有些奇怪,徐连急着见顾玠,没有注意到。 不过顾朴生话里的内容让徐连面上一赧,其实就算对方不说,在跟顾玠说开以后,他也决定以后都规规矩矩的,不会做出逾越的事。 “我知道了,兄长。” 顾朴生被他这句兄长听得胸中一堵,以前他怎么没有觉得徐连叫得这么刺耳呢? 挥了挥手,懒得再跟徐连讲话,让对方离开了。 徐连到了顾玠的院子,得知对方昨晚没睡好,现在又去睡了,等在外面不免有些自责。 他其实也是整宿没睡,不过身体一向健康,脸上一时间看不出什么。不过等着顾玠,他撑在桌上,竟然也慢慢睡了。 顾玠醒来,就听到牵画跟他说徐连在外面睡着了。他一时被“原来两人昨晚都是一样的”念头弄得心中微漾,问牵画:“给他披了毯子没有?” “牵和给徐公子披了。” “我出去看看。” 牵画听说,手上给他穿衣服的动作就快了些。 等顾玠出去,就见徐连趴在桌子上睡得很熟。当真是在他这里呆得熟了,否则不会如此不设防备就睡过去,还睡得这般沉。 “公子,可要叫醒徐公子?” “不用了,你们也出去吧。” “是。” 徐连是趴在矮几上睡的,顾玠就坐在他对面,随手拿了本书。 可看了半天,不仅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反而目光总是频频落在徐连身上。 云怀,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呢? 想得出神,竟连对方已经醒来多时都没有察觉到。 “云怀,你醒了?” “嗯。” 经过一夜后,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更奇怪了。往常他们在一起,总是有许多话要说,可今天待在一起半天,统共就没有讲几句话。 太安静了,顾玠的脸发闷,徐连亦是。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意识到以后,又同时住口。 脸上不仅发闷,还在发起热了。 “我今日是从正门进来的。”徐连先开了口,“进来的时候碰到兄长了。” 他这句兄长让顾玠看了一眼过来,两人眼神对上,竟又是同一时间地脸红了。 因为他们都觉得,徐连这声兄长在如此时候,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格外暧昧起来。 “兄长他说了什么?” “只是寻常招呼的话,不过,兄长知道我经常翻墙进来的事了。” “他可有训斥你?” “没有。”徐连摇摇头,始终没有去看顾玠,顾玠也是同样,“他只是让我往后不可再如此。” 一句话落,两个人又陷入了安静中。 唯有彼此的呼吸声,在耳边放大了无数倍。
第80章 毁容奴侍(13) 顾玠无意识地将书翻了一页, 带出些声响来。偏偏两人都未曾看去,只依旧沉浸在纷乱的思绪中。 “元琼。”半晌听得徐连喊他, “你刚才想要说什么?” “看你伏在案上睡着了, 想问问你,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 书在手上也无用,顾玠将其搁在了桌上。 到底是较徐连年长些, 平日性子也沉稳,顾玠略作休整, 将心绪稍微放平。 “昨日回去,我心中记挂你,想你明日可会后悔, 又想我要如何教你明白我的心意,接受我,翻来覆去, 总是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亦全都是……” “云怀。”顾玠听得他的话,心中仅有的平静尽数破碎,“不要再说了。” 往日就算有人对他深有好感,要么就是直接被顾朴生拦住了, 要么也是含蓄委婉。何曾、何曾像徐连这样,竟是要明明白白将情容都说出来? 顾玠哪里经过这样的事,更没有被人如此当面诉说情意。一时脸上仅余的病色,也被嫣然绮丽所代。 他直站起身,却被徐连误会, 也连忙跟着站起来,将他一把拉住。 两人手碰着手, 都是暖烘烘,烫滚滚。 徐连情态比之顾玠更甚,可话更是倒豆子一样,犹如战场杀敌,奋起直追。 “我是真心欢喜你,想同你在一起的,昨天我说的话,你心中可有什么想法?又或者,心底可有什么顾虑?你不要我说,是不是当真后悔了,昨天答应的话也只是哄着我先离开,往后就要这么跟我断了来往?”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走?” 听他越说越伤心,声音哽咽,竟似要哭出来般,顾玠心底也微有急意,反手握住了对方。 “我并非要走,只是从未有人跟我说过这般话,一时情难自胜。” 他说这话的时候,耳廓也是微微发红的,那种情窦初开的模样愈发明显。 初时只觉得不知该如何面对徐连,但越讲心底反而越通达起来。尽管依旧不太好意思,可到底算是回应了人。 “我并非哄你,也并非要同你断绝往来。” “你跟我表明心意,我心内诧异,不知道你是何时起的心,我竟一点都没有察觉。此前我也没有对旁人动过心,更不知道该如何、如何去回应你,教你也能高兴些。我怕做的不妥当,反伤了你的心。” 顾玠没动过心,没喜欢过别人,他担心的是如果答应了徐连,到后来却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喜欢,他所给对方的也不是对方需要的,不免将彼此的情分白白毁去。 他是被爱的,就算有任何不对,也不会受到伤害。可徐连不同,顾玠此语,皆是为了对方考虑。 他一番话让徐连胸腔登时酸涩鼓胀不已,又往前跨了一步,将两人的距离缩小。 “我不怕的。”他只要顾玠不讨厌自己,不回避自己就够了,剩下的他都可以慢慢努力,“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看到你在茶楼,过后想找你吗?” “记得。” “我那时候见你,就觉普天之下的光彩,都在你一人身上,视线千万般都无法离开。并非你不能察觉,是我一开始就抱了这种心思,有意亲近,你只当是我们相识渐久,不曾防备。” “你同我说话,同我在一处,我总是高兴的。” 两人的手仍握在一处,一时心头悸动非常,再说不出别的言语,只是静静看着彼此。 “往后,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顾玠知道,若是同意了徐连的请求,代表了何种含义。他看着对方眼中诸般情意,说不出拒绝的话,跟昨日一样,回了个肯定的答复。 徐连于他,总是跟旁人不同的。顾玠昨晚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件事,他对徐连永远都存了格外的纵容。 顾玠不会自欺欺人,更不会像《折柳记》当中的书生一般,一定要与亲近的人互相折磨,乃至最后分道扬镳。 他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对于徐连目前的请求,顾玠都是愿意的。 “阿玠。” 顾玠的回答让徐连激动不已,两人本身就没有太多距离,此刻更是犹如环抱着彼此,两只手握得好似难以分开。 徐连觉得他以往打过那么多胜仗,都没有现在这一刻来得高兴。 “先去坐下吧,有话慢慢再说。” 顾玠看了眼两个人的手,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挣脱,有些不自然地就这样牵着对方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原本徐连是坐在榻上,伏着矮几睡觉的,顾玠坐在他面对,两人中间隔了一个桌子。现在他们坐在了同一侧,肩膀挨着肩膀,两只手同放在榻沿。 屋里好半天连讲话声都听不见,牵画在外面问了一声可有什么吩咐,惊得两个才通心意的人慌忙分开了手。 分明也没有做逾越之举,可一颗心就是砰砰乱跳得厉害。 “不用,你们且守在外面。” 顾玠才说完,徐连的手又碰了过来。先只是一点点地试探,而后拉住了他一根手指,再是两根,最后是三根。 他没有出言阻止,等到手与手完全贴合的时候,两人早已是面红耳赤。 那些奇怪的感觉尽数变成了难以言喻的奇妙,就算他们一直不曾开口说话,也不觉得无聊。 不知道过去了过久,徐连看着正前方地上摆的一盆花,讷讷出声:“我心跳得好快。” 顾玠的心跳得也挺快的,他同样在看那盆花。 这是二堂兄前不久给他送过来的,说是花期很长,在屋里摆摆也漂亮。送来之后,牵和修剪了一番。 “今后你在我面前,可以不必戴着面具。” 一旦知晓徐连的心意,很多事情也就一目了然了。 他之所以戴着面具,无非是不希望被自己看见相貌上的残缺。可顾玠并不在意这些,他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因外表变化而有所改变。更何况,他从来没有觉得徐连那道疤丑陋。 徐连这晚仍旧没有留在他的院子里,顾朴生自从知道了对方的念头,往顾玠这儿都比以前来得更勤快了。他每次都是早上来的,偶尔也会傍晚突袭一下,用怀疑的目光先在顾玠的屋子里扫视一圈,确定徐连没有做出不该做的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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