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希望你能梦到我。” 他说着,收回手,没有再做别的,同样闭上了眼睛。 翌日。 顾玠醒来后让牵和将隔壁的房间又重新收拾了一番,他的院中一向没有旁人,昨天原本就是临时安排的,既然答应徐连以后也可以经常来住,自然要更妥当点。 等再收拾以后,顾玠进去看过,又添了几样摆件。过后徐连果然三不五时就留宿在此,两人的感情也日益深厚,偶尔同处一室,就连彼此举止亲密,都并无发觉。牵画等人更是耳濡目染,也没有瞧出不对。 还是顾朴生无意撞见他二人情形,看时就觉得甚为不妥,因此在徐连离开以后,特意找了个时间跟顾玠旁敲侧击了一下。 “今日不是休沐,兄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云怀今日没来吗?”顾朴生对顾玠的问题避而不答,问起了徐连。 “好像是军营中有事,这两日估计都没有时间过来。” 顾玠正在收拾徐连以往练的那些字,偶然翻见对方那次在书房里支支愣愣的笔迹,眼里溢了些笑出来。 顾朴生见状,心底更为警惕。 “这些是什么?” “是云怀练的字,牵和收拾书房的时候整理出来了。”说着又拿出了一张给顾朴生看,“瞧这,可不是好笑么。” 又是一张,原来是徐连将字少写了一划,不知道当时心思都放到哪里去了。 饶是顾朴生心里装了事,看见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跟云怀的关系倒好。” “我跟他日日往来,关系自然是好。” 顾玠这话接得自然,顾朴生着意看了看他的表情,没见顾玠有什么额外的意思。 “云怀日日都来找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 听兄长如此说,顾玠把手头的事情暂停了。 他眼中满是疑惑,顾朴生见状,倒不好真说什么了,于是玩笑地道:“云怀这样过来,我还当他是喜欢你呢。” 因他是如此口吻,顾玠也没有往深处想。 “兄长真是说笑了,云怀脸皮薄,回头若是听见你这么说,定然吓得不敢再上门了。” 看徐连隔三岔五就要过来一趟,甚至在顾玠的院子里都已经有了一个专属的卧房,顾朴生其实很想问自个儿弟弟,徐连到底哪里脸皮薄了? 不过看着顾玠压根就没开窍的样子,他也放心了不少,闲谈两句,就离开了。 顾玠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不过徐连回头又过来的时候,他倒是无意说了起来。 本身也是当作一桩趣事,没想到徐连的反应有些大。 “谁、谁说的我喜欢你?” 顾玠没发现,徐连的鼻子上都沁出了些细汗来。 他本来是在学画画,结果笔抬起来,迟迟没有落下去,墨汁滴在纸上晕成了一团。 “是兄长,他说你日日都往我这里钻,定是对我有什么企图。不过我知道,你不是……” “兄长没说错,我的确是喜欢你。” 顾玠依旧没有反应过来,看见纸上已经染了一大滴墨,刚想要给对方换一张,蓦地顿住,整张脸尽是愕然。 “你说什么?” 一切好像突然就开始脱缰了般,顾玠只听徐连说:“我喜欢你。” 四个字钻进耳朵后,又开始放大在脑子里转。 顾玠才明白,那天在花园,徐连为什么会那样问他。他问的不是那两名小厮,也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你那日问我,看的是什么戏,”已经到这个地步,不需要再隐瞒下去了,说都说了出来,徐连放下画笔,打算坦白到底,“那出戏的名字叫《折柳记》。” 《折柳记》讲的是两个赴京赶考的书生,因大雨而被困庙中,在几日内惺惺相惜,竟渐渐生出异样情愫,及至大雨停歇,两人觉这种感情不容于世,遂以折柳为约,从此不再相见的故事。 徐连当日看完,心中就怅然不已,害怕他跟顾玠将来也会如此。 “你……” “元琼,你若讨厌我的话,今后我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说这话时,顾玠看见徐连紧紧抓住了手边的画纸,强撑之下,尽是脆弱。 对方并不是在威胁他,而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只要他讨厌。 此前面对徐连的种种异样开始浮现出来,顾玠被突如其来的真相弄得心头微乱。 只是他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对徐连并未有任何讨厌。即使,知道对方喜欢自己。 他不是会为逃避而说谎的人。 “我没有讨厌你。” 他的话就像是让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 “那你、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徐连紧张不已,他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顾玠过了很久才垂下眼,声音好似香炉中升起来的飘渺的烟。 “嗯。” 顾玠觉得,他的手心好像有点热,心也是如此热热的。怪异的感觉又从身体各处钻出来,让他在看到徐连明显变亮了的眼眸时,不自在地别过了脸。 他的脸也有些热。 两人皆是情窦初开,又身处一室,一会儿,这种暧昧的氛围就让他们渐渐没有了太多言语。 书房中只剩下磨墨,以及笔尖触碰纸张留下的声音。 顾玠本来是就站在徐连身边的,知晓对方的心意后,稍微往旁边退开了一些。 只是他往哪边退,徐连就往哪边进。眼看两人又是紧紧挨在了一起,顾玠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却是没有再退开了。 徐连在此之前也有些作画基础,同样都是不精通,只能勉强画画,一旦过分追求,就会变得不像样子。 有顾玠在旁指导,总算是顺眼了许多。 等画完以后,顾玠又给他看了一眼,正要说什么,瞥见徐连的脸上不知何时沾了点墨水,嘴角微弯,下意识伸手帮对方擦去。 只是当手碰到徐连的脸上时,两人才反应过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跟先前不太一样了。 从前顾玠对于徐连的心意一无所知,相处之间没有太多顾忌的地方。 现在既然明知徐连喜欢自己,这种亲昵的举动就不应该再随便做了。 顾玠正要收回手,谁想徐连看出他的意图,情急之中竟然将他的手拉住了。 他们手碰着手,仿佛心也触到了心,都在各自砰然而动,情燥不已。 还是顾玠先抽回了手,徐连正黯然之时,又见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条干净的手帕,重新给他擦了擦脸。 “脸上有墨水,不要动。” 尽管隔着手帕,可他手上的温度还是能传到徐连的脸上。 两个人一时竟然是谁也不敢看谁,都只注意着别的地方。顾玠看的是徐连脸上的墨水,徐连看的是顾玠衣裳上绣的纹样。 是一朵暗红色的花,新年过后,顾玠的穿着就从以前的素雅变成了这种富贵的样式。 这是顾夫人准备的,说是顾玠的身体既然都已经好了,就该多穿些鲜艳的颜色。徐连觉得顾夫人说得很对,因为这些颜色衬得顾玠更好看了。 他看得专注,顾玠手上的动作却是已经停了。 墨水不太好擦,半天功夫,徐连脸上仍留了点痕迹,周围的皮肤还被擦红了不少。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你要去哪里?” 两人的视线这时才对上了,只是一瞬之间,又都不太好意思。 “你……脸上的墨水还没有擦干净,我去把手帕打湿一点。” 顾玠留下这句话后才离开书房。 要水的话,喊喊牵心就可以了,只是顾玠出门后并没有叫人,反而是自己一路走到了外面。 他整颗心都有种砰砰乱跳之感,等找到水,将手帕沾湿以后,又按照原路回来。 推开门见徐连仍旧如离开时一般坐在原处,顾玠没有说话,走过去将他的脸重新擦干净。 两人一站一坐,正好面向窗子。顾玠从徐连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气氛不知为何变得黏稠了些。 这一晚,徐连没有留在顾玠的院子里,但他们都同时地失眠了。 顾玠躺在床上想,原来从前种种,并不是云怀孩子气的话,分明是不能为他人所觉的惶恐担忧。 顾朴生第二日一早过来,就看到顾玠精神不好的样子,以为是旧病又复发了,当下着急起来,要喊刘大夫过来。 顾玠连忙拉住了人,道不用。 “如何不用,你都已经这个样子了?”顾朴生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兄长,我真的没有事,只是昨晚没睡好,等会儿补个觉就好了。” “当真?” “我何时骗过兄长。” 顾朴生想起顾玠的确从来都不会说谎话,才按下了叫刘大夫过来的想法,只是瞧见对方那个样子,始终不太放心。 “也别等一会了,你现在就去休息吧。” “不急,兄长既然来了,不如陪我说说话。” 顾玠很少会主动开口让顾朴生跟他说说话,他一直都很懂事,知道顾朴生身有官职,事务繁忙,尽量都是不会耽误对方的时间。后者对他从来都是要多心软就有多心软,听到他这样说,哪里还会离开。 不过两人说来说去,也没有什么别的话题。 顾朴生不由得想起徐连,望了望房间里,见并没有对方的身影,才疑惑道:“云怀昨儿不是说晚上要留下来的吗?怎么没见到他。” 顾玠正欲喝茶,要拿杯子的手一顿。 “他昨天吃过晚饭后就回去了。” 为什么回去?自然是两个人说破以后,彼此心中都有些不好意思。 甚至顾玠已经意识到,徐连往日要留在他院中,也都是为了他的缘故。这种情况下,徐连自然不好再装傻下去。 况且,他还想给顾玠一些思考的时间。 顾玠说着,手也收了回去,眼前那杯茶始终没有再去拿了。 “是有什么急事吗?”要不然也不会吃了晚饭就急匆匆地赶回去。 “可能吧。” 顾玠说得含糊,顾朴生向他看了一眼,这一看心中立即掀起了轩然大波。顾玠在提到徐连的时候,不仅眼神有些闪躲,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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