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给陛下,一封给他。 给他的信里左不过就是让他给陛下按时节进补,天冷了加衣,不要太过劳累这些个琐事。 可是本就繁忙的顾爻却能一一记住这些琐事,日久见人心,也就是在这一封封信件里,他改变了想法,有了好像这般也不错的感觉。 他何德何能啊,能得顾大人如此尊重。左不过就是沾了陛下的光罢了。 因为喜欢,所以爱屋及乌。 陛下也是喜欢顾大人的,单论这次,都将约会的地点定在了木樨亭,酒都是选的桂花酒,不就是因为顾大人喜欢桂花。 木樨亭周围都是桂花,此亭也因此得名。 桂花树下桂花亭,桂花亭中桂花酒。 那甜腻不醉人的桂花酒本就不是袭越喜欢的,他一向只喜欢醇香的烈酒,而这桂花酒,是顾爻喜欢的。 木春不理解,明明二人是心意相通,却偏偏隔着那一层窗户纸不捅破。 他看得都着急。 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袭越没叫人,木春不敢擅作主张,只能在原地来回踱步。 顾大人身子不好,木春只能祈祷陛下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天上人间,可再寻不到第二个顾丞相了。 不知过了多久,亭子中安静下来,袭越唤来木春,木春低着头快步走进亭中。 “陛下,有何吩咐?” 袭越的声音让人辨不出情绪,面色却格外冷冽,眼底满是寒冰,“木春,让人把顾相送回丞相府。” 木春诧异,他以为二人今日就要捅破那层窗户纸成事的,他都让人打扫好宫殿,预备着顾爻留宿宫中。 可是现在,陛下竟然要让自己着人将顾丞相送回府?! 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触及袭越沉凝的面色,木春不敢多言,只能招呼两个小太监将已经醉倒在桌上的顾爻架走。 中秋夜谈后,袭越第二日还是照常早朝,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对顾家二子依旧恩宠。 只有顾爻知道,这都是表象。 现在的袭越,和他之间有了很深的一道隔阂。 他想问一问袭越,是不是中秋夜谈他说错了什么? 醉酒误事,第二天他醒过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是私下里,袭越却再也没有召见过顾爻。 他们二人,再没有了之前心照不宣,可以交托后背的信任。 顾爻回京的第四个生辰如期而至,袭越依旧没有到场。 第一次是与新科状元避嫌,第二次是南下赈灾相隔万里,第三次是去岁粮仓制度推行,二人都没有时间。 那今岁,陛下又是因为什么没来呢? 顾爻看着刚刚从木春手上接过的生辰贺礼。 是一尊玉佛。 质地温润,一看就是好东西,掂在手里也是极为压手的。 很有分量,也很贵重。 美则美矣,却不算用心,带着些程序化的敷衍。 顾爻眼神落寞,他想起他及冠时收到的那枚香囊,虽然不如其他贺礼那般贵重,却是实打实的用心。 今日他还特意将那枚香囊佩上了。 可是如今,他们二人之间,只剩下程序化的客套了吗? 明明从前的他们是心意相通的啊。 即使相隔万里,靠着那雁帛,也觉得心是近的。 木春看着面色不佳的顾爻,有些担忧开口,“顾大人,您没事吧?” 顾爻压下喉头酸涩,掩下失落的神色,艰难扯出一抹笑。 皮笑肉不笑的,难看得紧,看得人心里也跟着难受。 木春想和他说,不想笑就别笑了。 他都不知道陛下究竟怎么了,往年顾爻的生辰礼都是他亲自着手准备的。今年二人好不容易能聚聚,袭越却不来,只随便从私库里挑了个贵重玩意,就叫他送来。 不失礼,却无心。 他知道二人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可是他一个外人不知其中关节,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二人走到现在不容易,他只希望二人能好好的。 叹了口气,木春开口宽慰,“顾大人,陛下也很想亲自到场,只是政务繁忙。” 这理由,木春自己说出来都不信,还想多说两句补救一下,却瞥见顾爻越发苍白的脸色,不敢再说话。 顾爻抿了抿唇,袖中是本打算亲手交给袭越的东西,他捏紧锦盒,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将锦盒交给木春。 “木总管,这东西务必亲手交给陛下。” 木春接过锦盒,只觉得有千斤重,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将锦盒收进袖中。 “大人放心,这东西我一定亲手交到陛下手中。” 顾爻点了点头,转身入堂招待客人。 他抱着那尊玉佛的步伐是那么拖沓,好似那玉佛在他手上有千斤重。 那背影直傲而孤寂。 木春叹了口气,转身离去,捏紧手中的锦盒,只期盼着这东西能让陛下能回心转意。 莫辜负了顾大人一片真心啊。
第34章 白衣卿相34 木春快步走进御书房,说着政务繁忙不能亲自当场祝贺的袭越,此刻正靠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本杂记。 感觉到木春进来,袭越的表情没有半分波动,头都不抬地问道,“礼送过去了?他还喜欢吗?” 木春现在越发看不透袭越在想什么,他又不能直说顾爻不喜欢那敷衍的礼物,说喜欢吧,又是欺君。 只能换个灵活的说法,恭恭敬敬地回道,“送过去了,顾大人还给陛下回了份礼物。” 袭越像是有了点兴趣。放下手中的杂记,“哦,什么礼物,给朕看看这位顾爱卿的礼物。“ 木春恭恭敬敬地将锦盒呈上,祈祷着顾爻的礼物能让袭越回心转意。 只见袭越打开那个锦盒,抬手将锦盒中的东西拿出来,是一枚青玉玉佩。 袭越用一根手指不经意勾着玉佩,眼底神色暗沉,让人看不清情绪。 他好像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无端让人看了心慌。 盯着那玉佩看了许久,袭越像是没兴趣了似的,随意将玉佩放回锦盒,让木春收到私库里,继续看着手中的杂记。 看似认真,眼神却在失焦,一看就是在走神。 那心思都不知飘到何处了。 木春在心底叹了口气,认命上前将锦盒收起,放到角落里,免得袭越看到给摔了。 他怕袭越会后悔啊。 袭越看着手中杂记,却半个字都看不进去,他只是在笑自己的愚蠢。 想起了他给顾爻的白玉玉佩,那是他的生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说要交托给自己心上人的,如今却在顾爻手中。 思及此,袭越捏紧手中的书卷,眼神一凛,眸底的冷意转瞬即逝。 罢了,不久之后都会讨回来的。 天和二年十二月,临近年关,顾家府邸里早已挂好了红灯笼,京城中也满是过年的喜庆气氛。 全府上下今岁都很开心,顾爻看着这其乐融融的景象,心中却没有半分轻松。 毕竟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顾诚走过来,就看着自家弟弟一脸愁容地盯着飞雪,也不知道穿得厚点。 在顾诚眼里,顾爻就是顾·柔弱·不能自理·爻。 解下自己的狐毛大氅,兜头披在了顾爻身上,语带责备,“怎的这般年纪的人了,还不懂的照料自己,青竹身为你的贴身仆从,也不知道提醒一下,自家少爷什么身体不知道吗?” 青竹乖乖低头听训。 顾爻反倒先不好意思,是他自己房中炭火点得旺了些,贪凉出来透透气。 “兄长别怪青竹,是我自己贪凉出来透透气,看这雪景甚美,一时看得久了些。” 看着自己弟弟乖巧的模样,顾诚叹了口气,抬手帮人拢了拢衣服,屈指敲了一下顾爻的额头。 “不想连累旁人,就照顾好自己,这一下就当是小惩大诫了。” 顾爻抬手捂了捂额头,眼神好不可怜。 知道自己下手的轻重,顾诚虽然知道顾爻是装的,可还是狠不下心,认命般抬手帮人揉了揉带着些红痕的额头。 “乐安,今岁父母在外,就我们兄弟二人一同过年了。” 闻言,顾爻眼神一黯。 他知道,今年他会是一个人过年。 明日,边关八百里加急的急报就会入京,鲜卑进犯边疆,占领了大宣与西菱重要的互市重镇,朝中无将,还是只能顾诚带兵出征。 而后大获全胜,顾诚在军中声望愈高。 明年四月,在凯旋途中,被袭越安排的人截杀。 六月,有人告发顾家通敌叛国,羽林军在丞相府中搜出大量“通敌叛国”的证据,原主不服,上书请求彻查,却都石沉大海。 七月,刑部罗列了原主诸多大罪,自此一锤定音,袭越一道圣旨,顾家满门抄斩。 原主被秘密送进宫中,最终死在他二十四岁生辰那一天。 之前想不通为何原主会被袭越单独留下来折磨,上次中秋夜谈倒是解开了这个疑惑。 原来只不过是一位帝王的不甘加上忌惮,还有觉得自己被人戏耍的恼羞成怒。 可惜原主至死都不知道为何人心说变就变。 而袭越也再也不会知道,原主每次恍惚间,想起的都是二人年少相识的点点滴滴。 故人和眼前人,从来都是同一人,亦是心上人。 而利用模糊真相在这件事中推波助澜,踩着原主上位的秦瑓,他也不会放过。 骑驴看唱本,咱们且走着瞧吧!
第35章 白衣卿相35 十二月的寒风格外寒冷,带起一阵风沙迷人眼。 临近年关,城中是一片祥和喜庆,郊外的军营却是庄严肃穆。 今日大军就要赶赴边疆。 看着穿上甲胄在寒冷的风雪里赶赴战场,守卫家园的士兵将军。 顾爻心中无端生出些惆怅。 昨日他们应该还在期待着与家中许久未见的妻儿一起过个好年,今日就要赶赴边疆。 同时他也知道,和顾诚这一别,就是永远了。 顾诚和副将交代着行军事宜,余光却瞥见自家乖巧弟弟面色凝重,赶紧长话短说。 拍了拍副将的肩膀,让他下去安排,转身走向顾爻。 顾爻捏紧手中的盒子,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顾诚,嘴角牵起一抹安抚的笑。 不能让兄长分心。 顾诚看着面前身形瘦削,矮了自己半个头的幼弟,心中倒生出些惆怅,说好的陪他过年,自己又要食言了啊。 可是军情紧急,边疆异变,百姓遭难,他不能袖手旁观,待平定鲜卑,再回来与乐安请罪吧。 兄弟二人就这样隔着两步相望,眼里都带着浓重的不舍,可两人都不是小孩了,都有属于自己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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