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偷偷地从阳台下去。” 他们落到草地上,梁寻仍然紧紧牵着他的手,似乎是怕他跟人跑了一般。 辛染若有所觉地踮起脚尖,要往那窗户里看过去。 还没看到里面具体的场景,就被人抱离了窗边。 他注视着低头帮他理衣领的梁寻,乌黑的瞳孔就像花园的溪流般静谧、清澈。 “有好多客人,来家里。” 温热的食指点了点他的眉心,像片落下的羽毛,梁寻说, “是场舞会。” * 吊唁的客厅里,突然,人群骚动了一声,又立马沉寂了下来。 一身全黑西装的人走了进来,他的五官依旧如当年那般充满冷漠的侵略性。 只不过现在锋芒稍霁,多了不动声色的威严,却也更没有人情味儿。 霍南洲不慌不忙地在签名簿上签了名,从客人们分出的那片空地走到灵台,朝着辛父的遗像鞠了三个躬。 陈姨原本抹着眼泪,在他出现后,整个人直接愣在了烛台边。 能来这场葬礼的无不是各界有头有脸的人,他们本就有在葬礼上人际往来的意图,见到这位商界新贵,便上前来,庄重地同他握了握手。 别人恭维他,说他有情有义来祭吊养父,霍南洲只淡淡回了句, “他教了我很多东西。” 高秘书察言观色地帮他拦了不少交际。 霍南洲站在一边,望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时,眼中有些空空。 他的心思不在此处,见着这熟悉的地方,他的手一下一下摩挲着口袋里的那只纸船,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突然,他推开了身侧的保镖,径直朝老管家走去。 “小染呢?” 管家岿然不动,沉默不语,直到被盯得冷汗直冒,最终还是扛不过去,回答了问题 “小少爷在房间。” 霍南洲这才收回凌厉的视线,他呼出口气,灰色的瞳孔如裹了层霾,插在西装兜里的手,抚着纸船的一处小尖角,也不说想上去看看人。 就像他这次不受邀请地就过来追悼,现在也没有要求去见辛染,就出人意料地转身要走了。 人群自觉地散开给他空出了路,老管家掏出帕子擦了擦额间的冷汗,跟在后面,准备送这尊大佛出去。 霍南洲走出别墅外没几步,转过身,盯着亮灯的那扇窗户。 只有他知道,不是不想,是情怯。 * 房子的另一侧草地上,辛染偏过头,打了个喷嚏, 梁寻笼着他的手,有些凉意,春季冷热的天气容易生病,他懊悔,怎么没想到穿上外套再带人出来, “可以回去拿外套吗,阿嚏” 他缩进梁寻的怀里,借着他宽厚的背,挡着晚风。 如果回去拿外套,就必然要从一楼楼梯上去,保不准会碰到什么人。梁寻本就怕两人碰上,才将人带离了房间。 他的额前泛起了层薄汗,在外临危不惧的人,第一次有些害怕。 他将自己的外套卸下来,将辛染遮得严严实实的,拉进阴影中 “这样有暖和点吗?” 辛染沉默地拢紧了外套,他瞅着梁寻有些不自在地神情,同往常百依百顺的模样有些不同,但他没有追究,还乖乖地点了下头, “梁寻会不会冷?” 对方笑了起来,带动着浓密的眉毛,他一把将人抱起来,像个小火炉。 辛染抓着外套,猛地被人抱了起来,他惊呼了一声。 “嘘,”梁寻的脸和他凑得很近,“别出声。” “我带你去后花园,好不好?” 梁寻放柔了声音,忍不住捏了捏那白皙种透出红粉的两腮。 怀里的人,微微颤抖着长长的睫毛,抿了抿红润的嘴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霍南洲若有所觉地转过身,看向了后花园那条路,见到那边隐约有人影。 梁寻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视线,身体先做出了反应,警觉地带人进了房檐的阴影处。 辛染能感受到梁寻整个人都很紧绷,他顺着梁寻的目光奇怪地看过去,一只手瞬间按住了他, “走吧。” 梁寻说着也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就将辛染拉离了这个地方。 他害怕慢了,一些在乎的东西就会被抢走。
第61章 千娇百宠小白痴 “爸爸, 今天会回来吗?” 辛染同以往一样,在别墅门口等待父亲,他搂着自己的小熊, 向身边的仆从们询问 “不知道呢,”陈姨勉强地露出丝笑容, “等公司不忙了, 就回来了。” 辛染笑了起来, 眼角弯弯地, “我也觉得。” 小熊耷拉着四肢,陪着他在午后的天气里, 等待。 “小染,日头这么大,进去吧?”陈姨不忍心地擦了擦他浸着汗水的额间发,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轻轻道, “我想爸爸回来第一眼就看见我,” 陈姨再也忍不住地背过身,捏着袖子擦了下自己的眼角, “是啊,老爷也很想小少爷的。” 说到后面几乎没声了, 她哽咽了起来。 花园那边传来女仆们的惊呼,水打落在草地上的声音,噼里啪啦。 小狗咬着水管, 摇头晃脑,水管里流出的水乱喷洒, 金毛欢快地跑来跑去,四只脚跟打鼓般点着地, 女仆们避之不及。 一位女仆赶紧将水笼头关小,要来扯金毛口中的水管。 小道边的草丛窸窣窸窣地响着,探出个金色的毛茸茸脑袋,金毛咬着水管,一下从草堆里钻出来,它带着满身的草屑,旋风般甩起毛发。 它叼着水管,眼巴巴地朝辛染冲过来,水管不够长,金毛的腿在空中直乱点却过不来,喉咙中发出嗷呜嗷呜的呜咽声。 辛染向它走了过来,金毛犬马上乖巧地趴在他的脚边,松开了口,将水管吐了出来。 小狗欢快地凑过来舔他,扑着他的裤腿,两只前爪兴奋地跳起了舞。 陈姨松了口气,“小染去陪它玩吧,等老爷回来了陈姨再叫你,好不好?” 说着她将金毛最爱玩的彩球递给了辛染。 水汪汪的小狗眼看着辛染,还要用脑袋拱着辛染的手,想要他接过球来,整个狗散发着想要玩的心情。 辛染侧过脸,乌黑的瞳孔水润清澈,在陈姨略微红肿的眼上停了下,他接过玩具球,听话地陪着小狗去了草坪。 陈姨目送着辛染带狗去玩了,才松了口气,她望向没有车辆经过的马路,知道永远也等不到老爷回来了。 花园刚被浇过水,到处挂着晶莹的水珠,折射着七彩的阳光。 辛染轻轻地拨开金毛撒娇耍赖的脑袋,将裤腿从小狗嘴里扯出来。 他脱掉了自己因为玩闹而湿透的鞋子,赤脚踩在翠绿的草坪上,他一手拎着湿掉的鞋子,一手将玩具球扔出去。 小狗摇着尾巴,黏黏糊糊地攀着他,却不肯去捡球,水汪汪的小狗眼,扑着要求抱抱。 辛染对着面前活泼欢快的金毛摊开了手, “你该去找球了。” 彩色的玩具球轱辘轱辘滚出去,撞到一双黑得发亮的皮鞋, 草地里的水洼倒映出笔挺的身影,黄蔷薇滴落下一滴水珠,打碎了水面的倒影,凌乱的呼吸声拂过花瓣。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捡起了彩色的线球。 金毛动了动耷拉的耳朵,顺着声音追了过去,一嗅到陌生的气息,霎时瞪起了眼,凶狠地叫了起来。 听到狗吠,辛染将鞋子放在了一边,寻着声音走过去。 柔软的手指拨开茂密的叶子,白皙的脚踩着落花走出来。 就像一面水镜打碎晃开的涟漪,沟通过去与现在。 霍南洲不知何时来的,静静在那看了很久。 辛染上勾的眼尾带出靡丽的色彩,微张的唇瓣藏匿着温软的呼吸。 在纤细雪白的脚要踩入水洼前,霍南洲上前将人抱了起来, “小染。” 他呼唤着他的名字,在尾音时低沉下去,将心思藏匿,又更像怀念到不舍得说完,怕打碎一次又一次重逢的梦。 入目是霍南洲那张眉眼冷冽的脸,温雅又矜贵的模样,精致的眉眼微敛,笑意缱绻, “不想我吗?” 辛染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霍南洲的手背,是温热而真实的触感。 面前的人低低笑了起来,曲起手指反抓住了他的手。 “爸爸呢?” 霍南洲的笑容没有一点改变,眼底的心思被掩饰得很好,他轻轻地对他说, “不知道。” 辛染卷翘的睫毛耷拉下来, “你……” “……为什么回来?” 清澈的眼神里,只是单纯的想要问他,不是问当初为什么离开,却是在问他为什么回来。 心是一面镜子,可以瞬间用言语击碎。霍南洲眸底沉沉,灰色的瞳孔外溢出阴郁,却又被竭力压抑。他现在是被辛染审判出去了吗? 霍南洲装作对问题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扬唇笑道, “你不喜欢我了吗?” 蔷薇正开得浓艳,辛染并不知道对方此刻以何种心情问出这句话,他无知无觉地伸出手去接住那些从树叶缝隙里遗漏的碎光,并不打算回答。 修长的手指裹住了他的手背,强势地将他的手拉了回来。 辛染直愣愣地和面前的人对视,刚浇完水的草坪,空气中都带着股潮湿感,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 辛染微微躲闪了眼神,避开只有一瞬,就又被人捏着雪腮,转回了脸, 他顶着对方的视线,有些喘不过气,本该是重逢的喜悦,却令他有了丝陌生感和恐惧。 “汪!汪!汪!”金毛龇牙咧嘴,冲着霍南洲狂吠,喉咙里都在发出威胁的气音。 辛染的手不安地揪住霍南洲的衣服,生怕他对小狗做出什么来。 霍南洲抓着他的手,粗粝的指腹揉着他的手心,不紧不慢,在辛染半启唇想要说话时,他才偏过脸, 灰色的瞳孔里寂静而具有威慑力,他随意地交代一旁的仆人,就像当初还是辛家的霍少爷那样 “把狗带下去。” 金毛被带下去时还在凶狠地狂吠,霍南洲置若罔闻地半蹲下,让辛染坐在自己的膝盖上,掏出上衣口袋的手帕,细细地为他擦着脚上的水渍。 “也不怕着凉。” 他的数落就像曾经冬天去看雪时的念叨,向来高傲的人,握着他的脚,慢条斯理地擦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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