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云栎再一次申明:“师父不和谁成亲。” “那么师父为什么不和我成亲?” “师父不能和你成亲。” “师父要和谁成亲?” “师父出家当道士。” “道士和谁成亲?” 鹤云栎遮住他的嘴:“谁再提成亲两个字谁是小狗。” “汪汪!”松松果断学了两声小狗叫,继续缠着他,“等我长大以后师父还没成亲,就和我成亲好不好?” 鹤云栎无言以对:他的弟子真是,能屈能伸。 他只能再次强调:“师父不会和你成亲,不和别人成亲也不会和你成亲,什么情况下都不可能和你成亲。” 松松不高兴了,一脸伤心:“师父讨厌我?” 鹤云栎只能再一次解释:“师父不讨厌你,但也不会和你成亲。” “一定是我太小了,师父才会说这种话。等我长大了,长得又高又好看,师父会改变主意的。” 松松似乎很坚信事情会按他说的发展,也不知道这自信何来。 鹤云栎:“不会改主意。” “师父瞧不起我!”松松很是不服气,“人不可貌相,我会长得和师父一样好看的。” 鹤云栎第一次发现,弟子如此擅长强盗逻辑,不和他成亲怎么就是“不喜欢他”,“瞧不起他”了? 他哭笑不得:“长得和我一样也不会改主意。” 谁会喜欢和自己一样的脸啊。 “我要长成沧渊师伯那样呢?” “不会。” 他对大师兄本人都没有越界的想法,更别说长着大师兄脸的松松了。 “师祖那样呢?” 鹤云栎哑了声,顿了一下才弱气回道:“也不会。” 为了掩盖心虚,他强调:“不管长成什么样,你都是你。还是一回事,师父不能和徒弟在一起。” “那把我直接换成沧渊师伯或师祖呢?” 鹤云栎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为师说过了。徒弟不能和师父在一起。” 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忽略了弟子问话中还有一个大师兄。 …… 房间内,“养病”的应岁与披着外袍坐在书桌边,反复回想着弟子的话。 师徒就不可以吗? 谁规定的? 他偏要说可以。 而且理所当然。 在他书桌的正中央摆着一只纸扎的小狐狸,用水墨涂了色彩。 修长匀称的手指顺着桌面,模仿着野兽狩猎的姿态,“一步步”靠向小狐狸。手指在接近后“突然暴起”,将小狐狸“扑倒”在了桌面上,指腹顺着肚子往上滑,在脖颈处反复流连。 他确实病了,但不是风寒。 若有人碰一碰,便能发现应岁与现在的体温烫得吓人,仿佛一块燃烧的炭火。 血脉的本能在爱意催化下觉醒,多年的清心寡欲化为虚无,每一滴血都在叫嚣着对“伴侣”的渴望。 想要侵占。 想要—— 繁殖。 …… 回倚松庭前,鹤云栎先去了一趟静思堂,他将松松暂时托付给了陆长见。 今天早上出门时,感觉师父的状态不太好。他担心回去后需要照顾师父,便顾不上弟子了。 陆长见不知应岁与身体抱恙,要留师侄说话。鹤云栎正好也有话想问他,便决定留上一两刻钟。 他拦住了打算准备茶点的陆长见,开门见山:“大师伯。师父以前和你们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陆长见面色一紧:“谁跟你说的?” 鹤云栎垂下眼眸,言语犹疑:“算是师父吧。他一直很抱歉过去因为师祖的缘故对你们多有怨怼。” 师父完全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是他学会套话了。 陆长见本就是他们师兄弟中最好骗的一个,套他话的又是他最信任的鹤师侄,自然一套一个准。 果然,一听完鹤云栎的话,他便叹起气来:“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事怪不得他,任谁在那般情况下都不会好受。 我也不明白,父亲为何要那样对待四师弟。” 世人惯用“严师出高徒”之类的语来为师长的苛刻辩驳。 但如果师父不希望弟子前程远大,那么唯一的开脱理由也不成立了。 四师弟是他们四人中最聪明最有天赋的,但父亲偏偏不肯寄予一点希望在他身上。 除了太清道的基础心法,陆俦几乎没有传过应岁与任何道法,也从不指点他的剑术,不准他下山,不准他与外人接触,进阶了也从无好颜色…… 他留给应岁与的只有日复一日地抄写无用经文的任务。 而应岁与稍有违逆,便会被陆俦关入书库或者禁地,罚以长时间的紧闭。 父亲似乎希望四师弟成为一个只知道遵循太清道教条的庸碌无为之辈。 但四师弟的天赋和聪慧注定他不可能成为一个平常人。 在 父亲特意打造的严苛环境下,应岁与依旧在剑道上取得了远超他这个大师兄的成就。 有时候陆长见也会想,或许这就是四师弟对于父亲的“报复”吧。 “其实你师父在正式入道前,对我们几个师兄还算友善。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三个师兄从传承完善的正一道,还有师父悉心教导;最小的师弟却被迫学了最不适合自己的太清道,且师父几乎不管不顾。 这般明显的差异对待下,兄弟离心的种子早已埋下。 一开始他们还背着师父传授小师弟剑术,想着即使受罚也甘愿。 但他们天真了,陆俦没有罚他们,甚至对他们三个师兄一句重话也没有,只是当众问了应岁与一句:不教你就偷学,你的尊严何在? 敏感自傲的小师弟被问得无地自容。 之后他再也没接受过几位师兄的善意。 年轻人的小小联盟,在阅历深厚的师长面前,不堪一击。 小师弟渐渐和他们疏远,并在开始将对师长的怨恨蔓延到了他们身上。 但这怨不得应岁与。 陆长见叹气:“事情发展成后来的模样,我占了很大的责任。作为长兄,我应该却没有做到更多。” 他深知应岁与困境的根本原因,却从指出陆俦的错误。 面对父亲的强权,一味地沉默温顺,只在事后隔靴瘙痒般,提供些聊胜于无的帮助。与其说是想帮助师弟,不如说是想安慰自己的良心。 师弟恨他,是理所当然;原谅他,才叫做奇迹。 鹤云栎觉得陆长见对自己太过苛刻。 强大成熟的父亲对于年轻的孩子来说如同山岳,怎能要求孩子去山岳抗衡呢? “这些事都怨不得大师伯。也都过去了。” 师父回来了,也和师长们扶持着渡过了最窘迫的岁月。 如今的云霄欣欣向荣,师长们或许依旧不能完全理解彼此,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但彼此关心的心意,是谁也不会怀疑的。 只是他现在要利用这份心意套取更多的信息。 鹤云栎故作惆怅的感叹:“所以后来师父和师祖之间才发生了那样的事对吗?” 在陆长见的角度,鹤云栎本不该知道这件事,现在提起,只能是应岁与全说了。于是毫无防备地接话:“他走得决绝,我一直不敢奢望他还会再回来。” 为什么说不会回来? 鹤云栎以知情者的语气安慰:“我相信师伯们也不愿意看到事情发生的。” “这是自然。”陆长见怅惘感叹,“谁会愿意自己的师弟叛出师门啊?” 叛出师门! 鹤云栎诧异地抬起头,惊愕得说不出话。 …… 回来的路上,鹤云栎一直在想从陆长见处听来的话。 他以为师父和师祖撕破脸皮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了,却不想当年师父竟然是叛出了山门。 云霄门规承袭自正清剑派,清正森严。 判出山门是其中极为严重的罪过,按理必当除名。 但鹤云栎身为掌门,非常清楚应岁与并没有被除名。 为什么? 师祖待师父极为苛刻,一直对师父没有好颜色。 没道理在遭受了如此忤逆之后,还继续包庇一个他讨厌的弟子。 可惜之后的时间里鹤云栎并没有从陆长见口中套出更多的信息。他又担忧着师父,不能一直待下去。只能暂且作罢。 进入院子,看见师父的房门大开。 鹤云栎暗觉不妙,三两步进入房间,屋里已不见了师父的踪影。只有桌上留着一张纸条,上书:有事外出,勿念。 他又匆匆赶到渡头,但渡头的弟子都纷纷表示没有见过应岁与。数了数停在渡头的飞行法器,也一辆都没有少。 难道是徒步下山的? 转到山门,这里的弟子也表示并未见到应岁与离开。 传讯问过大师伯、三师伯。 两人皆表示没有见过应岁与,也没听说过他要外出,不知道他要去哪。 找遍了宗门内部,依旧没有人。 应岁与像凭空消失了。 对于师弟的留书外出,两位师长并没有很担心。在他们心里,应岁与完全有能力照顾好自己,反倒是鹤云栎的担忧过于神经质了。 不安地等到傍晚,之前发去的传讯终于收到了回复。 【安好,勿念。】 寥寥四字,根本无法抚平鹤云栎的担心,他又发了好几串传讯过去—— 【师父您去哪了?】 【风寒有没有好一些。】 【很急吗?为什么不等到弟子回来再走?】 【您现在在哪?】 除了一开始的那条传讯,后面再无回复。 握着玉简等到深夜的鹤云栎无助地又发出了一条消息—— 【回弟子的传讯好不好?】
第74章 —【01】— 满腹忧愁地等到天明, 鹤云栎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鸟类扑棱翅膀的声音。倚松庭内的鸟都是小体型,飞起来的声音没有这么大。 他赶紧来到门口。 只见一只有着漂亮尾羽的鹦鹉,翩然落在门前松树的枝桠上, 扭过头悠然梳理起羽毛。 正是居住在后山的“玄凤先生”。 鹤云栎意外:“先生怎么来了?” 鹦鹉玄凤与云霄派内绝大多数弟子都有“口角之争”, 轻易是不会踏入云霄内部的。 玄凤眨了眨黑亮的豆豆眼:“来看看我的孙子们!括号, 没有说你,回括。” 虽然本性是只嘴臭的鹦鹉, 但面对唯一一个不管它怎么嘴臭都对它客气礼貌的人, 它也不好意思没礼貌了。 而它为数不多的礼貌也只对待鹤云栎一个人。 “有个孙子逼我……” 玄凤说到一半突然卡壳,后面的话如何也说不出来,只能改口, 遵循术法限制传话:“禁地, 去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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