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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映同尘

时间:2024-04-16 02:00:03  状态:完结  作者:黑色墨尘

  因而,今日早朝的发难,陆寒尘根本不曾看在眼中;不就是些莫须有的罪名么,这些年他身上背的污名难道还少?

  既然是陛下授意,又何必浪费唇舌辩驳,倒不如看热闹;此时不就是最好笑的热闹么,曾经算计自己与狼崽子分开三年的江越,大宣的新战神,竟是为自己一介阉佞驳斥群臣,还与陛下直接对上···这般热闹,可谓是千载难逢。

  九千岁心中承认,他就是睚眦必报,想看江越被他效忠的皇族厌弃,谁叫这人三年前嘴贱呢。

  “定国大将军,你此番姿态···叫朕难以相信,你与英国公府眼中还有朕么!”年少的陛下重重甩袖,再不管江越与英国公的自辨,也不叫他们起身,目光直视下方:“还请首辅大人继续陈述九千岁罪状。”

  底下的杨崇武摸了把蓄起来的长髯,对着陛下不着痕迹点头赞赏;转而又看着跪在当地的江越沉思,不明白这位今日是不是发癫,竟是为陆寒尘这个阉人说话,这俩之前不是碰面了也不假辞色么。

  形势往江越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随着首辅大人奏禀完三十条罪状,除了十余个武将不曾表态,其他朝臣尽皆跪倒,附议首辅大人的奏陈,言九千岁罪大恶极,乃是大宣的千古罪人,当赐以凌迟之刑!

  虽然九千岁此时就站在金阶之上,可锦衣卫都调离京都,此时的他不过是一只拔了牙的老虎,文武百官根本不惧;且他们也都有家小,明知定国大将军说的对,九千岁罪不至此···然,谁敢与陛下做对,没看镇北大将军就在一旁虎视眈眈么。

  左右看看守在自己身旁的御前护卫,新帝有了底气,当即宣旨:“今有首辅大人不畏权势弹劾九千岁,欲肃清朝堂,朕心甚悦;暂先罢免罪人陆寒尘一切封号与官职,关押诏狱;由三法司会审,若三十条大罪属实,便赐三千刀凌迟之刑,以彰大宣律法清明!”

  江越豁然抬头,其他人恨不能将脑袋抵到金砖上;他们没有站错队,陛下果然容不下陆寒尘!

  说是关押诏狱待三法司会审,可谁不知陛下最后那句话才是真正的圣意,三法司的人又不是傻子。

  陆寒尘这个煊赫一时的九千岁···彻底完了。


第199章

  包括江越也明白了少年帝王最后一句,陛下根本就不曾想过留有余地,那句话其实是直接定罪陆寒尘及给他的刑罚。

  此时江越脑子里想起的是以前在宫中遇到这位小表弟,被先帝与贵妃娇养的天真纯澈;却不想他竟是看走了眼,才十四岁的少年,竟是如此的狠戾无情。

  三千刀凌迟之刑···便是不曾念及先帝给陆寒尘留下的遗诏,不念陆寒尘对大宣社稷的功劳与几次出生入死;单是陆寒尘曾为先帝挡箭救下先帝,单是陆寒尘对新帝的扶持之功,也不该是如此轻描淡写定下三千刀凌迟之刑。

  身为一个帝王,不管年龄多少,只要他在这个位置上,总想要将权利都集中在自己手中,江越可以明白帝王心思;可他却不能理解帝王还如此年少,就如此的凉薄无情;不顾孝道,不念恩惠,罔顾功劳···帝王如此,杨家又在一旁虎视眈眈,此刻江越极其怀疑,大宣的将来会如何。

  只此一念,江越便忽然没了劝谏帝王的心思,甚而生出心灰意冷之感;他也知晓此刻不该冲动,更不会忘了对谢令月的承诺;陆寒尘进了诏狱,江越才能更好将人救出来。

  且他也清楚,帝王是如此性情,若是他此刻坚持违逆帝王之意,才是真正给英国公府与大长公主府招惹祸事;因而,此时的阻拦毫无意义,那便等着私下里行动。

  打定了主意,江越也不再多言,顺势跟着文武百官起身,旁观早候在大殿内的御前侍卫上前拿人;且江越也看出几分端倪,陆寒尘这厮如此平淡的置身事外,恐怕这厮也是想到了诏狱再见机行事;既然这厮有了安排,再有自己的帮忙,离开大宣不是难事。

  只不过,待到陆寒尘到了雍朝,只怕大宣也对天下宣扬开九千岁的所谓三十条大罪···江越肯定陆寒尘不会在意,这厮只要能在谢令月身边就无比满足;倒是谢令月的反应,江越此时无法预料,看来还是要提醒父亲与胞弟,加强将士们的训练,以防雍朝忽然用兵。

  至于镇北关的统帅杨崇武···陆寒尘这个九千岁倒台,江越根本就不相信杨崇武还会离开京都;镇北关那里的守将应该会是杨崇武的心腹,莫说只是他的几个心腹,就是杨崇武亲自镇守,在谢令月面前恐怕也是不堪一击。

  倒不是江越涨他国威风,瞧不起自己的母国,实在是他亲眼见过谢令月统兵的能耐;原本漠北铁骑就是大宣的心腹大患,被谢令月整合训练过,还有当世最令人忌惮的武器配备···雍朝铁骑只怕是当世无人能敌。

  就在江越思维流转的瞬间,大殿内所有人便看到,金阶之上的陆寒尘凤眸淡淡扫过靠近他的御前侍卫,绛红蟒袍的宽袖微甩,双手负于身后,缓步而下,端的一派平淡:“不必靠近,本督识得诏狱的路。”

  明知帝王之令便是他的下场,那可是三千刀凌迟之刑,这人还能如此淡然···大殿内所有人便是往日里心中再瞧不起此人,此时也不由谓叹一句:谁说阉人身上没有风骨,眼前这位不就有么,还是不逊于武将的坦荡风骨与傲气。

  倒是他们往日里小瞧了这人!

  陆寒尘的坦然与大殿内众人交汇的眼神刺痛了杨崇武的眼,当即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一眼,冷嗤一声:“没听到陛下的旨意么,此人如今是戴罪之身···将这身蟒袍扒了!”

  一介阉人,还想讲什么气节与风骨,杨崇武偏不叫他如意;当他不知道么,自从新帝即位之后,不知多少权贵之家背地里为前太子惋惜,议论杨家与新帝不过是沾了九千岁的光;如果不是九千岁因为瑾安郡主一事扳倒前太子,哪来年少新帝的即位机会,更不会有杨家的崛起···

  杨崇武自认家族走到如今的高度,仰赖的是胞妹在先帝心中的恩宠,还有他这个大将军在前线的厮杀博来的军功;如今倒好,只是因为陆寒尘这个阉人先拿到先帝遗诏,只是因为他遵从先帝遗诏,便成了杨家上下要感恩戴德报答的人,凭什么!

  大殿内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江越更是面沉如水:“镇北大将军未免太过急躁,便是陆寒尘如今是戴罪之身,可这身蟒袍也是先帝赐下,难道大将军是想不敬先帝,给如今的陛下背负一个不孝的污名?”

  杨家人再一次暴露出市侩嘴脸,江越说话也毫不客气;抬眼看向龙椅上的陛下,只见少年眼中也是急切期盼之色,当即便在心中叹息,原来竟是一脉相承啊。

  “愣着做什么,是没听到本将军说的?”杨崇武厉声呼喝:“不过一介戴罪之身的阉人,不配先帝御赐的蟒袍,即刻扒了!”

  今日若是任由陆寒尘被扒了蟒袍,只穿素衣走出太和殿,江越不敢想谢令月的怒火,正要上前阻止,便听到大殿门口处传来一道含了内力的醇厚声音。

  “朕倒是要看看,谁敢动朕的人!”

  话音落,陆寒尘豁然抬头看向门口,凤眸中都是不可置信,还有抑制不住的激动;江越的反应与他差不多,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谢令月怎会如此轻易出现在大宣的太和殿。

  大殿内所有人亦顾不得规矩,转身向殿外看过去;只见大殿门外正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椅子;穿着玄色便服,上有金丝刺绣的团龙纹,墨发高挽的青年随意坐在那里;身量欣长,面如冠玉,左眼尾之下朱红色刺青酽潋姝滟。

  该如何形容这人呢,大殿内所有人此时都下意识屏气凝神,却有一个共识:大抵世间最华丽的词藻,也形容不出这人五分的样貌、气度与风华···这样如天上艳阳的人究竟是谁?!

  “清尘怎的来了大宣,竟是半点不顾及安危?!”方才还平淡从容的陆寒尘面色欢喜,看都不看身旁的御前侍卫,大步上前,话音里皆是倾泻而出的浓浓惊喜。

  因为太过震惊这忽然发生的一幕,大殿内的人都愣怔在当地,竟是忘了拦下跨步出去的陆寒尘;只有原本候在大殿后侧的御前侍卫疾步上前,也不管撞到重臣,呈护卫之姿与大殿门口的人对峙。

  所有人便眼睁睁看清,那青年坐着的椅子后方眨眼间便落下几十道穿着墨色甲胄的身影,甲胄当胸处是鎏金四爪蟒纹;而被这些气势非凡的身影拱卫在中间的青年,面上绽开一抹可令冰雪消融的笑意,伸手抱住扑上前的陆寒尘。

  “哥哥可有受惊,幸好朕来的及时。”青年的桃花眸中是全然的牵挂,对陆寒尘的说话刻意压低了声音,谁都能看得出的温柔。

  大殿内的人都恍然大悟:左眼尾下的朱红刺青,龙甲卫的身影···这人便是雍朝的开国之君谢令月!

  也许是这个认知太过震惊,竟是没有一个人想到其他,还是江越狐疑问出口:“雍朝陛下当大宣皇宫是什么,如此的来去自如!”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江越不可能如私下里那般随意称呼谢令月的表字,直呼尊称;却也压不住胆战心惊,他知道谢令月身手不凡,却也没想到这人敢就这么大剌剌出现在大宣皇宫。

  这岂不是昭告世人,大宣皇宫的防卫形同虚设,就是一个笑话!

  而谢令月怀里搂着爱人,果真笑的恣意:“定国大将军不必怀疑大宣禁军的能耐,只是···朕与龙甲卫的实力,也是当世无人能比,还有···”

  桃花眸猛然间肃冷,环视一圈,逼视大殿内龙椅之上的少年帝王,声音如同结冰:“大宣新帝与文武百官只顾着算计朕的皇后性命,你们又如何能发现,太和殿上方与周围已都是朕的龙甲卫。”

  爱人就在怀中,再无任何危险,谢令月说话能气死人:“啧啧···不是朕要看大宣朝堂的笑话,实在是朕放心不下心爱之人,因而冒险前来瞧瞧;果真没令朕失望,大宣新帝原来竟是个无视孝道与恩情的白眼狼···”

  冰冷的眸光对上还在愣神的杨崇武,冷冷嗤笑:“还有这位定北大将军,果真是屠夫家出身,即使如今身居高位,大宣先帝还曾为了心爱的贵妃洗白过屠户家的背景···却也改不了头发长见识短的弊病!”

  桃花眸又涌上笑意:“镇北大将军也莫要不服,即便你留了长髯···还不是证明朕所言非虚?如此迫不及待想要争权夺利,也该注意些吃相别太难看···不说九千岁之前的稳定朝堂之功,更不提九千岁扶持幼主即位的恩德,便是九千岁为大宣北境争取来的几十年安稳···尔等也不该此时过河拆桥,毕竟···这桥还未完全搭好呢。”

  “罢了,朕与你这个屠户之子费什么功夫;来人,进去给朕将这位的外袍扒了,顺便炸了旁边的偏殿,咱们也来个杀鸡骇猴,叫大宣这些过河拆桥之辈明白,朕的人没这么好算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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