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先生做足疗?”一个女孩开口说话,带了很重的南方口音。 盛春潮身体一僵,看向傅光:“我就算了吧……” “给他来个全身按摩,不要碰他的右腿。我就做足疗。”傅光说,亮晶晶的眼睛对着盛春潮夹了夹,又道:“按摩完,你肯定感觉由内而外焕然一新。” 盛春潮在床上趴好,一时弄不清楚要做什么,就看那女孩从墙边的架子上取出一条干净的大毛巾,把毛巾抖开后平铺在他的后背上。 女孩的手掌还是不经意地摸到了他的右腿,盛春潮突然一个哆嗦,脱口而出:“不要碰!” “知道啦。”女孩笑,仿佛从来没碰到过像他这么紧张的客人。“我们视力才0.1,什么都看不到,您不用紧张。” 盛春潮有点好奇,低声问:“你们会不会觉得命运亏待了你们?” 傅光偷偷转头打量他一眼,心里有几份忧虑。 “命运亏待?”只听女孩呵呵地笑,大概是头一次听到这种文绉绉的说法。“不会。对我们来说看不见是常态,反倒是正常人更悲观些。如果路上有盲道,高楼有电梯,社会愿意为我们提供方便,那我们跟健全人没有任何区别。” “哎,能不能再问个可能冒犯你们的问题……” “您说吧。” 沉默了几秒,盛春潮才犹豫着开了口:“如果路人因为你的残疾而鄙视你……” “老板,您多虑了。因为一句话、一个眼神就感觉自己受到鄙视的人,通常也都是瞧不起自己的人。”女孩不卑不亢地接话:“残疾人不是犯人,不是另类,只不过是缺了个身体零件。我们照样心善人美,有自己存在的价值。自卑到极点的人,就算是个正常人也会被笑话的。您说对吧?” 盛春潮一怔,“对,是这样的……” 听完这番话,他不仅没生气,反而还敬佩起女孩的格局来。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是个残疾人,正在试图翻越心里的最后一座大山。 可就在这一刻,他了然明白了,失去半条腿早已是生活的常态,而这些年自己太过计较与怯懦。他没有犯法,不是怪物,跟正常人也不过只是半条腿的区别。 他闭上眼沉思了几分钟,问:“傅光,等过两天演出结束后,我想去海边走走。” “现在是海滨旺季……”傅光言下之意,是指那里人很多。 “热闹……多好啊。” 正当傅光咀嚼他的话时,技师的手已经移到了他的脚掌中心,食指关节用力顶入,又压到了那个脆弱的涌泉穴。傅光疼得没忍住,张大嘴吧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 娇喘诱人,惊得盛春潮猛地抬起头来。一眼望去,见傅光老老实实坐在沙发床上,问:“你叫什么?是不是疼了?” 技师停下手解释:“老板,这里是涌泉穴。痛的话可能有点肾虚哦。” “我肾虚?”傅光又开始逞能了,说:“不可能!我根本没太大感觉。” “那再用力些?” 傅光面色立时发白,从牙缝里挤出俩字:“可以!” “这样疼吗?” “不疼……唔……啊……轻一点!啊……再轻一点点……啊!” 一双柔软的手在背后游走,再加上耳边傅光不分场合的呻吟,两股劲儿绞在一起,让盛春潮喉咙发干,都快招架不住了。他暗暗吸一口气,强压着上涌的欲望。 可没坚持多久,他就觉得不能再这么忍下去,得想办法解决问题。 他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的问女技师“有没有拔火罐,有没有艾灸”之类的问题。技师就一面给他按摩,一面跟他推销服务。当他听说采耳时间短,且绝对没有痛感时,立马叫停了傅光的足疗,给他换了个采耳。 技师的手掌按压着脑顶,食指软软地在太阳穴上打着转儿,仿佛要将他的累、他的躁、他的乏一点点从身体里释放出来。傅光直觉这辈子没这么享受过。 神经松弛下来,他打了个哈欠,伴着房中嗡嗡的低语声,悠悠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傅光迷迷糊糊地再张开眼睛时,发现屋里只剩了他们两人。而盛春潮坐在身边,一只手支在枕头上,正在凝望着自己。 “完事了?”他半梦半醒,嘴里嘟嘟囔囔,软的好似一颗香甜的糯米团子,“要回家了吗?” “不着急。”盛春潮把他拢入怀里,时不时低头亲吻他的额头:“你不是一直想看我的腿吗? “嗯?”傅光懒懒转身,扑到他身上先吻个尽兴。 “等等,”盛春潮抓住他一双作乱的手,“别闹,让我说话!” “扫兴。”傅光品着唇上的甜,怎么也吃不够,“又怎么了?” “对你,我再也没什么可遮掩的,往后你想看就看。”不待说完,盛春潮兀自掀起了宽松的裤腿。 目光到处,他有一条极为强壮的左腿, 线条分明流畅,完美得像美院里的石膏雕像。而右腿因长年得不到锻炼,细弱而萎缩,从上到下遍布扭曲的疤痕与烧伤,怎么看都跟美观不沾边。难怪盛春潮要把它藏的严严实实。不过,这也没什么嘛! 起初傅光还有点心不在焉,顺着疤痕往上看去,在瞟见红痣的那一刻,这才彻底清醒了,顿时大变了脸色…… ---- 明天有半章多,就回归现实世界。小两口要见面啦~
第58章 8回归现实(游戏结束) 起初傅光还有点心不在焉,顺着疤痕往上看去,在瞟见红痣的那一刻,这才彻底清醒了,顿时大变了脸色。他跳到盛春潮身上,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脖子。用力之猛,差点将盛春潮从床边推下去。 “我什么都没看见!” “啊,吓到你了吧?”盛春潮霎时红了脸,慌忙捂住腿,着实被他的反应惊到了。 “没有!”傅光用力摇头,着急解释:“春潮,你相信我,你什么样我都爱你。” 他意识到自己又鲁莽了,可怎么办呢?实在忍不住。现在,让他找到了结束游戏的按钮,意味着两人离别在即了。 果然,下一秒小叮叮的声音已经响在耳朵里:【光哥,你是不是拖延症又犯了?可以结束游戏了。】 “再一天时间,就一天!帮他做完这个梦!”傅光红着眼睛苦苦哀求。 小叮叮叹一声:【你还记得上个世界的结局吗?】 傅光点头,又摇头。他渴望时间永远停留在醒来的那一秒,如此还能看到盛春潮的脸。或许还能每天清晨醒来,都怀有满腔爱意,陪他走过生活中的每一天。 盛春潮忍着笑,手伸到他的脸上掐了掐,柔声问什么是“再给一天时间”?傅光静下来后神色凄凉,头缓缓低垂下来,似乎再问下去就要哭了。盛春潮以为他刚做了场噩梦,小心翼翼地安慰了几句,看到他囊着鼻子,就打住了。 *** 七月的一个傍晚,市中心大剧院外人头涌动,观众陆续走进了剧院内。 后台的化妆间同样忙碌,盛春潮由着傅光为自己脱下便装,然后换上一套黑色羊毛西服。衣服由内到外是找一个上海老师傅定做的,加钱做了加急。小立领的白衬衫打着黑色领结,袖口略宽,用纯银的袖扣别在一起。脚下是擦得锃亮的皮鞋,头发用发蜡抓得蓬松,傅光俨然把他打扮成了个大提琴家。 不知是紧张,还是着装过厚,盛春潮已热得满头大汗,还是感受到了傅光冰凉的指尖。他一边帮自己抚平领子和衣袖,一边神经兮兮地嘱咐上台前后要注意安全。 “哪里不安全?”盛春潮抬手点一点他的鼻尖,含笑道:“宝贝,我是去演出,又不是上战场。你不要紧张。” “一会儿结束我来后台找你。” “好!” 傅光望着他勉强地笑了笑,眼睫微颤。他显然没有盛春潮那么好的心态。从昨晚开始,故事的发展充满了变数。昨夜回家路上,一个空花盆从高层掉落,啪的一声,碎在两人脚边。打那之后,傅光就如同打了鸡血,一整天神经紧绷着,随时随地都在担心灾难的发生。 再经历一次,他受不住,也输不起。 他累了。 累了。 盛春潮是音乐会进行到第37分时上台的。导演给他安排了两首曲子,一首弗雷的《孔雀舞》,还有一首盛春潮自荐的《查尔达什舞曲》。 无论是台下的领导,记者,还是残疾的、非残疾观众在这时都沉浸在大提琴柔美的沉吟中,情绪时而低落,时而高涨,听忧愁与快乐交织。此刻哪怕再不懂音乐的人,也会被琴声中蕴含的情感所感染。 傅光坐在台下,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亮得发光的盛春潮,又欣慰又骄傲。这一刻他知道,盛春潮其实只是在为爱人献曲——温柔地用大提琴献上那首只属于两人的情歌。 当最后一个音符在琴弦上飘散,盛春潮缓缓吁了口气,深情的眼神寻索着观众席,唇齿轻轻开合了两下。 一片雷动的掌声里,傅光分明听清了那两个字——爱你。他凝视着他,也牵动了嘴角,可眼中更多的透出一种悲伤。 剧院内掌声经久不息,只有他低下头,快步离开了坐席。 盛春潮回到更衣室时,傅光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痴痴的犹如木头雕像。瞥见他回来了,他立马换了副笑模样,像个小迷弟,既崇拜又害羞。 “你真棒!”傅光兴奋地说,尽管他的眼中有一层薄薄的水雾,“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的音乐会!” 他在他身边坐下,手臂环过他的肩膀,“你得说实话,你这辈子听过几次音乐会?” “嘿嘿……” 盛春潮无奈,到现在时不时还会纳闷他究竟是怎么考上音乐学院的?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早就想跟傅光一起出去玩了。除了海边以外,还想跟他听几场演唱会。他从网上看到,他喜欢的一个摇滚乐队近期将去邻市演出。 “改天陪我去听摇滚吧。” 过了好半天,傅光才含糊嗯一声,帮他脱下笔挺的西服外套,又蹲身脱下他的外裤和皮鞋。盛春潮垂着眼,敏感于他脸上每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拧紧的眉心,微瘪的嘴角,他的心不在焉…… 打昨晚起,他的表情总带着种“末日的忧愁”——这是盛春潮能想到的,最接近那种神态的形容。 “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走到今天,像是一场梦?”盛春潮突然感叹,“你的出现似乎就是来实现我的,把我的一个个梦变得圆满。我今晚太满足了。就怕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似的,梦醒了,你就不见了。” “如果我不见了,你会不会来找我?”说着,傅光帮他换下被汗水浸湿的袜套。 一眼望去,那颗红痣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盛春潮听他嗓音有些哽住,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只微笑着说了声:“当然会,我会满世界的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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