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元正要过去,身后的陈敬已经小声提醒道:“陛下,那里是永安殿。” “嗯?” 齐子元朝四周看了看,才认出那座高墙是永安殿的围墙,那几支梅花生长的地方正是永安殿的院子。 虽然前一日和这永安殿主人还算客气的一起吃了顿宴席,到底还是没亲近到可以去人家院里赏梅的地步。看着不远处的永安殿大门,齐子元摇了摇头:“我们换个地方逛吧。” 还没等陈敬应声,一个鞠球从半敞的大门里飞了出来,跟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迈着小短腿追了出来,捡起了越滚越远的鞠球。 然后他抬起头,看见了还没来得及走的齐子元:“哥哥!” 齐子元半弯下腰,朝着跑过来的许戎张开手臂,弯了弯眼睛:“阿咬。” 许戎连人带球“撞进”齐子元怀里,半仰头跟他贴了贴脸:“哥哥是来找我玩的吗?” “……” 齐子元不想对着小孩说谎,摸了摸鼻子转移了话题:“在玩球?” “是呀,韩应哥哥在陪我踢鞠球,”说完,他仰头看了看天,“离天黑还早,哥哥可以一起玩吗?” “这……” 犹豫间,江维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他倚着大门听完了一大一小的对话,回过头朝院里看了一眼,得了授意后开了口:“小不点这几天一直念叨着陛下,不嫌弃的话,陛下就进院来和他玩一会?” 得了院主人的邀请,又有一个阿咬窝在怀里眼巴巴的看着,齐子元再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便点了点头:“皇兄和江公子不介意就好。” 与仁明殿的宏大堂皇相比,永安殿要显得更为幽静雅致。尤其是院内那几棵正盛放的梅花,凑近了看倒比御花园里的还要绚烂。 正对梅树的游廊上放了几张软椅,齐让正坐在上面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脚步声进到院子里时,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齐子元身上:“陛下来了。” 齐子元将一直抱在怀里的许戎放在地上:“打扰皇兄了。” “不打扰,”齐让垂下眼眸又看向手里的书,“陛下自便就好。” 蓦得进到别人家院子,齐子元是有些局促的,但发现齐让注意力全在手里的书上,江维桢和几个侍卫也各自有事要忙,便安心和许戎玩了起来。 莫名就有一种小时候去同学家做客,同学家长不在家的自在感。 齐子元过去就没怎么踢过足球,古代这种鞠球更是见都没见过,对比刚刚韩应各种用脚、膝、肩、头来回控球的炫技一般的表演,他能做的也只有把到了脚边的球再踢出去。 所幸许戎也不介意,你传给我我传给你居然也玩得兴致盎然。 江维桢从殿里出来的时候,齐让已经合上了手里的书册,半靠在软椅上看院子里的一大一小玩球。 “你说,小不点现在是更喜欢你,还是更喜欢你那弟弟?”江维桢瞧见他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故意开口问道。 “不知道,”齐让挑眉看了他一眼,“但应该都比喜欢你多一点。” “那是他年纪小,看人不准,”江维桢撇了撇嘴,挨着齐让坐了下来,扫了一眼因为玩得太高兴,前额已经沁出汗的齐子元,“你这弟弟现在看起来怎么有点……没心没肺的?” 齐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如预料般瞧见了一张飞扬的笑脸。 其实齐子元是个很喜欢笑的人,每次照面还没开口,都先会瞧见一张笑眯眯的脸。但此刻那张脸上的笑又是不一样的,没有一点顾虑,也没有一点伪装,完完全全发自内心,和旁边的许戎一样简单。 可能这也是许戎喜欢黏着他玩的原因。 “你说,早朝上……” 没得到回应,江维桢又转了话题,还没说完就被一盏递到面前的水打断。 “怎么?是你最近不喝茶又不是我不喝,”江维桢道,“给我倒盏水干什么?” “给他们两个的。” 齐让向院里看了一眼,“起风了,他们才出了汗,正好休息一会。” “嗯?”江维桢接了水盏,有些奇怪地看了齐让一眼,“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细心?” 齐让没接话,反倒是又重新拿起那本已经合上的书,重新翻看起来。
第二十章 江维桢的不靠谱程度时常出乎齐让的预料。 明明是过去给正疯玩的一大一小送水,顺便叫他们回来休息,话说了没几句,居然也跟着玩到了一起。 齐让看着在一声声的惊呼赞叹里逐渐迷失,开始展现各种踢技的江维桢沉默了一瞬,最后笑着摇了摇头,也由着他去了。 临近晌午,阳光格外明媚,直晃得人睁不开眼,手里的书也愈发地看不下去。 不远处正踢筑球的三个人愈发吵闹,齐让听着,却觉得莫名的心安——这是他以前很少能体验到的感受,毕竟从坐上那个皇位开始,他就再也没享受过当下这种闲适。 虽然还有前世种种遗憾横亘在眼前,但当下这一刻,他只想闭上眼睛,就这么什么都不想的坐一会。 然后就真的闭上了眼睛,感受到慢慢生起的睡意。 半梦半醒间,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坐到了旁边的软椅上。 “玩够了?”齐让微睁眼,意外地发现身边坐着的居然不是江维桢,而是明显吓了一跳的齐子元。 “皇兄,”齐子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齐让的表情,“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还行,没他们吵。”齐让朝院里看了一眼,发现江维桢正试图教许戎用胸口接球,明显没在意身边已经少了一个人的存在。 齐子元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发自内心夸赞道:“江公子好厉害,我还没见过有人能用这么多花样踢球!” 在乾州整日吃喝玩乐的人居然没玩过鞠球? 齐让有些意外地偏过头,却发现齐子元一边说话,一边悄悄地身上去摸脚踝,不由挑眉:“脚踝怎么了?” “嘘!”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齐让发现,齐子元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扭头朝着侍立在不远处的陈敬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不小心扭了一下,没什么事的。” 齐让诧异:“你怕陈敬?” “不是怕,”齐子元说着,语气有点无奈,“陈敬知道了就会叫太医过来,闹到母后知道,仁明殿的人就都要受责罚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扭到什么程度,只觉得脚踝处稍微一动就痛得厉害,但既不想扫了许戎的兴,也不想惊动其他人,才强忍着走到游廊上想休息一会,结果打扰了在小憩的齐让。 刚才的好心情也散了不少。 瞧见那张不知道是因为懊恼还是疼痛而皱起的脸,齐让沉默了一瞬,抬眼看向陈敬的方向,突然开口:“陈敬!” 陈敬愣了愣,先看了齐子元一眼,才应声道:“太上皇有何吩咐?” “圣上待会在永安殿用午膳,”齐让淡淡道,“你去尚食局吩咐一声,备好的膳食直接送过来。” 陈敬满眼都写着惊讶,忍不住又看向了齐子元:“陛下?” 对于这个决定同样意外的齐子元心虚地抿了抿唇,而后点头:“去吧。” 陈敬顿了顿,应声:“……是。” 眼看着陈敬一头雾水地出了门,齐子元长长地舒了口气,回过神后立刻朝着齐让道:“谢谢皇兄。” “不用,”齐让垂眸,目光在他脚踝上扫了一眼,“进殿,让维桢给你看看。” 齐子元下意识想要拒绝,迎上齐让微挑的眉头,乖乖应声:“那麻烦了。” 江维桢玩得正兴起,蓦得被齐让叫进殿内正要抱怨,一眼瞧见了垂着头坐在软榻上的齐子元,和他脱了鞋袜之后露出的肿得老高的脚踝。 “这是……刚刚扭的?”江维桢伸手在肿起的地方捏了捏,惊奇道,“就踢了会鞠球,居然能扭成这样!” “嘶……”齐子元被他捏的倒抽一口凉气,前额也沁出了冷汗,声音颤抖着替自己辩解,“有块青石砖上结了冰。” “小不点都没……” 江维桢还要再嘲笑几句,却被人在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齐让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齐子元的脚踝:“要紧吗?” “有什么要紧的,错位而已,”江维桢说着话,挽起了袖子,“推回去就好了。” “推回去?”原打算默默承受江维桢嘲笑的齐子元终于忍不住,“不然还是先冷敷一下,消了肿再说?” “确定?”江维桢耸了耸肩,“不恢复原位的话,这脚踝可要一直歪着了。” “可……” 齐子元抬头看了看江维桢,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怎么也开不了口答应。 江维桢瞧着他的样子,不满地皱起眉:“陛下要是不信我,也可以召太医来。” “没有,不是不相信江公子,”齐子元连忙道,“朕……” 支支吾吾地,却一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一直趴在软榻边看着齐子元的许戎突然接话:“哥哥是不是怕疼?” 居然被一个小孩戳穿,齐子元无奈掩面,但还是承认:“是,从小到大都怕疼。” “陛下还真是坦率,”江维桢忍不住笑了一声,态度倒是好了点,“放心,这种小伤我从小就会治,在军中……” “我来吧,”齐让突然开口打断了江维桢的话,“你替军士处理惯了,下手难免失了轻重。” “你……”江维桢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确实没把这点小伤放在眼里,立刻起身让出位置,“也行,反正当年你练武错位的时候也都是自己处理的。” 室内烧了炭盆,齐子元只穿了身单衣也没觉得冷,齐让的手却几乎是冰的,落到脚踝上让齐子元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疼?”齐让动作微顿,抬眼朝齐子元脸上看去。 向上的视线看起来是有些凶的,齐子元却莫名地感觉到了其中的关切,连忙摇头:“不疼,不疼。” 齐让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回头朝江维桢道:“把药酒拿过来。” 药酒搓过的掌心变得温热起来,虽然指尖还是凉的,但因为动作足够轻柔,齐子元倒也没什么明显感觉。 他甚至能分出注意力去打量那双原本是苍白,又因为沾了药酒而泛红的手。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却因为过于清瘦,手背上的青筋显得格外的突兀。 “你……” 齐让在脚踝处仔细摸过,找到了错位的位置,刚想知会一声,抬眸却发现对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手。 “怎么了?”察觉到对方的动作停顿下来,齐子元微抬眼,“是要推了吗?” 齐让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十分近了,从他的角度甚至能看清齐子元因为紧张而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的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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