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女生吧,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学生,你只是被她迷惑了而已。” 沈一铄视线落在那些照片上。 他几乎不用挑开来看,都知道那是什么。 “噗呲。”他轻笑了一声。 “兔子也会杀人,挺搞笑的。” 沈母没听清他在喃喃什么,只是又道: “人犯错了就要主动去承担自己的错误,妈妈知道你心好,但是这是关乎一个人前程的问题。” “你还要参加高考,还要去读大学,甚至要出国的。” “你未来的妻子肯定知书达理、温婉贤惠的,你不能因为一时之气就卡在这里不放了。” “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很容易犯一些错误,她还未成年,这件事情我们家会帮她包下来。” “我们会给她一个神经病的证明,送来病院做治疗,等躲过了这劫她再出去。” “一铄,别和妈妈闹了。” 探望室安静了一瞬。 良久。 “您在说什么呢?” 沈一铄确实听笑了。 他侧过头来,一张脸上红紫遍布:“我是杀人犯啊。” ——“妈妈,我是杀人犯啊。” 那股耳鸣又来了,京宥难受地捂了捂左耳。 他侧过头,想要转移注意力。 四维也坐在不远处,手上提着一个类似玉佩的东西。 他转着玉佩,应该是什么人探望他送来的。 与他那日在食堂里拿出来的物件一样。 四维转了转头,看了一会儿身边那边的闹剧,又觉无趣地扭头,直到看见站在门口的漂亮少年。 四维礼貌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标记处如果没看懂,卷结束后会解释。 所有剧情都很重要,支线会显得稍稍多。 大概会在五一假期结束的时候结束二卷。 二卷后面的内容有点致郁,如有感到不适的友友可养肥或跳过。 为不影响观感,从这章开始,到二卷结束之前只标记“*”,不写作话。
第58章 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1) “你见过有暴力倾向的人是什么样子吗?” 当然了,京宥想。 “是什么样子的呢?” 什么样子呢? 从十六岁住进欲家大宅,一年后零一个月,琼宴也是下的一场这样的暴雨。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欲家主也有极其严重的心理疾病,先天性狂躁症、焦虑症让他第一次和这头野兽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好像在那一瞬间,他们才共处于一个世界里。 起因很简单,工作上的细微不顺利让大少爷的心情直线下垂。回家没有看见京宥的身影,一问竟是又去见汤岳鸣了。 当时他刚参加完化学竞赛的冬令营,地点离焦前很近,于是使了点心思,想回欲家前去看看弟弟。 运气不好,他并没有见到汤岳鸣,被欲家的人强制压上飞机后,因琼宴暴雨,只能暂停到隔壁省的机场,等回欲家时已是凌晨四点了。 欲家很安静。 京宥进门口的时候还心存侥幸。没有看见管家,也没有看见灯,祈祷着男人因工作忙碌没回家。 等他伸手去推正门时,浓重的烟味才从里屋散出来。 屋内一片狼藉。 欲家主穿着一件很薄的白衬衫,半倚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黑发难得凌乱地散在上半张脸上,好似已经睡过去了。 他推门带来院内的光,一束从门口打入走廊。 一片狼藉。 京宥甚至没有下脚的地方,他小退了一步,将门完全打开。 从楼梯一半的位置,有碎物的痕迹,大的、小的、陶瓷的、玻璃的、塑料的、贵重的、不贵重的…… 他瞬间屏住呼吸。 很难想象,欲厌钦在这个大厅里发了多久的脾气。 整个一层的东西被摔了大半。 欲家一众的家仆都默站在一侧,低头一动不动。管家站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京宥一侧脸就能看清他高肿着额角。 “回来了?”男人被光束吵醒般,轻微伸展着身体,踢了踢散落在脚边的各种药剂盒与废烟头。 因为极端的恐惧,他应该是那瞬间就转身了。 肯定没有跑掉,跑不掉的。 之后又是大半个月的记忆空缺,京宥好像已经习惯了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他来承受恐惧。 只记得再有意识时,他站在卧室窗前看见欲厌钦从车上下来,身体竟不受控制地要往床角下躲。 这种本能的畏惧迫使他几乎使了全力去遏止。 “会砸东西。”京宥不确定地举例,“会打人、会……” 他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回答谁的问题:“会虐待小动物。” 沈一铄脸上又沾花带彩了,他扯了扯嘴角:“嗯……也就是说,我其实和那些会搞虐杀小动物的变态一样了?” “哇,怎么会的!” “……”京宥总觉得他的态度怪怪的,“因为,可能是童年时期家庭教育太极端,或者是因为暴力能最快解决问题,次数多了,就成习惯了。” 欲老家主为了不让儿子那天生恶苗继续发芽滋长,欲厌钦一控制不住脾气就被绑在椅子上,关在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两天一夜不给吃的、不让上厕所、不让叫。 等人饿到两眼发黑或拉在裤子里了才放出来。 某次大少爷倔,被放出来时立马咬破了一个女仆的手,当场又被关进去,前后除了偶尔喝水,活生生挨了四天三夜。 那还只是欲厌钦十岁以前的“惩罚制度”。 那个房间现在还在大宅,京宥也进去过。 无窗,四面白墙,纯净得甚至没有灰尘垂落的痕迹。 但房间里的那把椅子已经换了很多很多次了。 就好像关过很多很多次恶魔的灵魂。 老家主的教育方式不符合医学建议,但欲母无法再生育,整个家族重担最终会抬到欲厌钦的肩膀上。 比起医生多次强调的“静养”、“慢慢调养”,老家主采取了更极端的方式:“幽闭”、“电击”。 京宥猜想。 如果欲家主没有先天性病症,也一样不能完全健康活到现在吧。 “因为暴力欺负弱小能得到心理满足,所以比起别的做不到的事情,这件事情成为了所谓‘唾手可得’吗?”沈一铄喃喃。 “好吧,我知道了。”他又带有特别的话语搭头了。 京宥垂着头,皱了皱眉:“什么?” 他实在有些累了,总觉得身体很沉:“沈一铄,你也暴力欺负过弱小吗?” 青少年仔细思考了一下,有些嘲弄回答道:“欺负弱小可不止是暴力这一种。” 心中的不安像只枯叶蝶扇动翅膀:“你在说什么?” 京宥抬过头,想去看沈一铄的脸。 车窗外是小雨。 欲厌钦特意为了防他身体不适,选的底盘高又非要有些格调的新车,每每开到488门口都要停个十分钟,车内是他闻惯了的某种冷调淡雅男士香水。 怎么又是小雨? 京宥颤了颤睫毛。 他皙白的指节从黑色大衣里抽出来,正侧倚在什么人怀里,耳廓靠着对方心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景色变动。 噗通、噗通。 车刚刚发动引擎,还开得有些慢。 “抱歉、抱歉,给您带来了麻烦。”好像有人对着前座车窗哈腰点头,“您请过吧,耽误您了!” 是那个同管家说过话的负责人。 京宥浑身一僵,身体想要小弧度避缩,却怎样都不能抬头去看。 他听见郑管家道:“不必,辛苦你们了。” 车窗一关上,车内那股很淡血腥味就混合着香水一起搅动。 前排的人停顿了会儿,又回过头来问:“先生,您是否先处理一下伤口?” 靠着的人动了动,那股血腥味好似随着他的动作更浓郁了。 欲厌钦视线一直落在京宥的后脑勺上,他伸出右手去,轻轻抚动对方藏在衣领里的黑发。 京宥后颈感到一阵酥痒,又很快被寒凉占据。 男人说:“不必。” 那有血腥味的左手在他身前挪了个来回,也不再动了。 车身挤过被清理的路面。 京宥眯起眼。 因为出了车祸,装载着冷冻海鲜食品的大货车被“拦腰斩断”,飞扑出的各种食材原料和碎冰堵截了欲家的专用车道。 雨已经小了。 大概是被雨冲散了鱼腥味,那碎冰也跟着大雨快速溶解,像一层透明的玻璃罩子盖在地面上。 罩在嫩绿的小草地上; 罩在褐色的土地上; 罩在暗红色的土地上。 玻璃罩子好似也被暗红色的土地染了发,跟着丝丝缕缕垂下来了些红色。 京宥呼吸不自觉地放缓。 车又往前挪了一节。 视线里的黑蘑菇们站开来,大雨洗着那些摔断的、没被摔断的冻鱼冻虾食材,连带着食材破损未清理干净的血迹也灌入公路防护栏后的草坪里。 暗红色的土地越来越大片。 “开快点。”男人声音冷淡。 “是。”司机战战兢兢答。 怀里的人好像彻底和操纵者断了线,安静又乖巧地贴在他的身前,双眼空洞地盯着窗外。 男人沉了沉眉,似安抚着什么被勾起的、要破体而出的兴奋因子。 京宥依然没有转动视线。 他看见黑白交错色的冻鱼被摔了个粉碎,有的栽了半个头在草坪里;有的堆在同伴身边,还有些骨头因让道被黑蘑菇们堆成小山。 车速明显快起来,几乎是几秒钟就脱离了那个岔路口。 骨头? 京宥想。 被摔断的那些鱼,为什么没有骨头? 是藏在鱼身里了吗? 身体大概终于感受到了主人的意愿,忽然从男人怀里坐直,下颌攀过男人的肩头,笔直地跪在后座上,朝后张望着。 有的,有骨头的。 他刚刚好像看见了。 是什么样子的? 视野里那两侧的小山包越来越远。 京宥努力回想。 “京宥?”男人好像是惊于他的动作,右手还住他的腰身,仰头问他。 是两头有些粗的,白色的,混在血迹里很明显。 那不应该是鱼的骨头。 ——更像是人的。 被撞倒在路中间的,被那些穿着黑色雨衣的人围起来的,被白色划线标记的…… 是断手掌,是分不清什么位置的腺体; 是头发丝,是甩出好长一节白色的脑花; 是肠子; 是心脏。 碎尸。 京宥瞳孔猛缩。 视线忽然一黑,他竟平静得出奇。 轻微的血腥味绕到他的鼻前来,他被男人捂住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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