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视线定格在一处,那双茶色瞳孔清晰剔透。 这是…… 对方的一举一动散发着无形的病柔。 满屋子的人自觉低下头。 视野里的男人正难得穿了一身家居服,手中端着个…… 少年还没来得及看清,手腕先思维一步动起来,厌恶代替原本的恐惧跟着一道丢了出去。 “滚啊!” 只见原本乖坐着的少年忽然把身体朝前倾,还扎着点滴的左手猛然挥动,纵容力道抽掉了男人端着的白…… 白碗粥? 像只猎猫从被褥中窜出,动作飞快,爪子尖锐又利索。 随即被男人一把揪住,稳在半空中。 少年对被钳制还没作出反应,先低头看那伴随着噼里啪啦搞得满地都是的东西。 白瓷碗碰撞在地上,运气尤其不好地破裂成几片,碎瓷和还冒着热气的粥粒溅到床边的绒拖鞋里。 京宥:“……?” 什么东西? “发什么疯?” 捉住少年手腕,男人将对方半个人提起来,眼看着下一秒就要牵制住他的双手摁回床上。 记忆里的某些东西触动起来。 京宥因刚才的动作正跪立在床边,磕磕碰碰大半个身体就要被对方压回去。 刚才还龇牙咧嘴的少年忽然瑟缩一下,他低着头,咬了咬唇,不大声地哼唧:“疼!——” 手腕的力道果然松了一半。 京宥双眼透彻地亮起来:“对不起,我刚刚病蒙了,没看清楚是粥……” 小少年顺着力度跪坐下来,一边瞥男人一边道:“对不起,吓着你了……” “是给我准备的吧?谢谢你。” 一屋子的人跟见了鬼一样。 大半年前就听说这位权势极大的欲家主收了一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金丝雀。 但金丝雀尤其胆小、怯懦还不喜欢说话。 卖乖这种事情更是闻所未闻。 男人手一松,京宥眨眨眼,重新躺回床上,拉好被褥遮住自己大半张脸,只瞪出两只眼睛。 他在被褥下用手掌摁了摁心脏的位置。 这里、不归属于他的,某些情绪。 陌生又熟悉。 ……复生了? 好像环绕了他一生的所有阴霾在顷刻间化为灰烬。 头脑、思维、记忆,一清二楚。 京宥一直盯着男人看。 他其实很少这样直视对方。 一方面,欲家这位极年轻的家主长相属凶残那一块。虽然五官脸型都标致得堪称瑰丽,但伴随着这人的大高个和魁梧,不苟言笑更是添重他赫人的威压。 另一方面,京宥一直觉得,自己是他的玩物,减少直视主人的次数是正常的。 不敢、也不应。 他又摁了摁心脏,感受着它剧烈有力的跳动。 这些东西顷刻就消散了。 欲厌钦站在床边。 他垂下眼来,看那在床上把自己裹得尤其紧实的少年。 小少年扑闪着眼睛,眼角微扬弧度,就算只露出半张脸,也太过分精致了些。 像只受惊吓的幼猫。 那还没膨胀的暴怒唰地熄灭掉。 虽然是一见钟情,但得知对方还未成年的时候,欲大少反过来操起了老妈子的心。 尤其怕他的小孩儿,今天难得沾了点活气。 “今天周六,上次跟你说的联系高中,我已经打定好了。”欲厌钦脚踢了踢脚边的碎瓷片。 转而又恶狠狠道:“没有报私立高中,但是你必须在琼宴读书。我安排人接送你,公校就不必住了。” 高中这个词在京宥的大脑里已经有些久远了。 他又一次摁了摁心脏,终于确认自己实实在在复生后,将双手探出被褥。 因为从小就没上过什么学,考虑到同学社交问题,一开始欲厌钦确实是准备给他请家教或者塞入私校的。 不过彼时他对和汤家分离尤其痛苦,终日更担心的是欲厌钦到底在汤家做了什么,那个家庭有没有过得好。 况且就算被卖了,他还是不敢用欲家这样大的钱财,对私校和家庭教师的收费情况有了解的他当时是全盘拒绝的。 欲厌钦一开始拧不过他,退步成在琼宴的一级重点高中。 可笑当时他还在心底想过,能不能求欲家把汤岳鸣也送入这所高中就读。 现在…… 京宥低头看了看手指上那些还未减淡的刀痕。 已经没有感觉了啊。 上一世用来还汤家人所有的恩情,已经足够了吧? “京宥,说话。”欲厌钦刚刚舒展开的耐心又被对方的沉默搞得毛躁起来。 男人是真的不明白,汤家上辈子是拯救了几条银河系,在哪个宝库里捡来这样的孩子。 明明有这么大的财坑给他跳,他硬是不愿意。 “好。”京宥轻答。 少年点点头,再没多的话。 欲厌钦听了半天没等到下文,意外地挑了挑眉:“初高中所有的课本和教辅资料我都让人放在这里了,你有兴趣就看一看。” 说完觉得不妥又道:“生着病就别读书。” 京宥记忆里的欲家主并没这样多话。 他一直盯着对方的眼睛看,没看个明白。 “好。”乖学生道。 欲厌钦想着昨天医生的叮嘱,带着一屋子泱泱的人把碎玻璃碴扫掉,全都退了出去。 废粥那股糯甜的味道还绕在京宥鼻尖。 听着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京宥才缓缓从床上站起来,猛然拔掉点滴针头,走到桌旁。 半人高的书籍上躺着一只目前市面上最新的高端手机。 少年忽然歪了歪头。 虽然是十六岁遇见欲厌钦,但真正来到欲家,开始读书,是在将要十七岁的时候。 彼时他得到欲厌钦送的任何礼物,就往汤家送。 也不知道收到欲厌钦哪儿买来的稀奇小吃、什么高端东西,他推不掉的就干脆拿给汤岳鸣。 一次两次可以,次次如此,欲厌钦觉得他脑子有病,就硬生生把人从焦前骗走了。 还执拗地把他的户口也直接落到了琼宴市中心,没有欲厌钦的同意,他并不方便跑回焦前。 新环境、新人,彼时京宥忐忑得连一顿饭都没好好吃过。 京宥坐在窗前,伸出手去随便翻了一本书来。 乱七八糟的字母往他眼睛里蹦,勾起那些刻入灵魂的知识。 不知道是上一世手术的问题,还是重生带来的后遗症,他对过往的记忆清晰得连某一日吃过的某顿饭是哪几个菜都记得。 前一世浑浑噩噩的大脑,此刻竟清晰得如资料库。 他一边翻一边顺记忆。 刚来欲家的时候他并不懂得怎么活得更轻松。 欲厌钦也不知道抽什么疯,买来的东西不先丢上床,先丢去学校。 对知识一向渴望的他,这一年是发了疯地在学。 有了知识,有了文凭,就能改变人生。 在汤家被灌输了好多年的概念,他也一直是坚信的。 这几份资料书也不知道男人是怎么选的,刚好盖在第二年的高考考点上。 当时对这些东西极其珍视的他,就连上一世死的时候,都好端端把这几沓东西存放在欲家。 所以同别人说的两年读书跨考,以化学竞赛上了琼大的话还算谦逊。 他是十七岁才真正接触到系统教学的,哪怕没有对化学的优异天赋,以十八岁时全科的成绩也同样能上琼大。 欲大少没读过几个书,高考也是混的。 哪怕京宥当时考上的消息震惊了整个同欲家接触的人,欲大少也没觉得多稀奇。 京宥想了想,那时他好像还有些很淡很淡的失望? 他很快翻动完这些习题册,哪一页的哪一份答案都能背出来。 京宥站起来,也没有要拿笔的意思。 他稍稍后退一步,举起手中的书。 朝一旁的垃圾桶丢过去。 少年笑起来,那样明艳生动的表情活生生打破了一身的阴柔味。 他颤动着身体,一次又一次地把书本从桌上丢弃进垃圾桶,书本的重量很快一齐放倒。 京宥笑得几乎有些短气。 凭什么? 凭什么,连死都不容许他选择? 这种人生——谁爱过谁过。 这样明显的怒气和冲动第一次从少年的情绪网里剥离出来,陌生得甚至烧伤自己。 他站直,微微喘了喘气,拂动开眼前微长的发丝: “没意思。” 读什么书。 都见鬼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宥:开摆。 一边装乖一边发癫。 男妈妈欲上线。 那什么,奇怪的大纲要开始奇怪的道路了。 (除了人格融合,别的病都没好。)
第32章 跑路——(2) 丢掉的教辅书很快被家仆发现。 相处半年,这还是欲家人第一次见京宥发脾气——哪怕对方只是乖乖地待在卧房,连一句重话都没说。 郑管家来收书的时候还稍愣了愣,朝还缩在床上卷成一团的人轻呼了一声:“京小少爷?” 这孩子本就长得标致,起先还有些营养不良,欲家主把他领回家的时候整个家里的仆人都惊了。 看着太像小孩儿了,哪里会是那种身份…… 不过京宥两步生莲,举手投足间透着和年龄明显不符的气质:悠然、雅观。 男子相貌身段生若这般,属实不算好事。 也难怪能入欲家主的眼。 欲厌钦从没在嘴上提这是他从外面带进家里的花花雀雀,但这人的尿性已经被郑管家摸了个七八。 十多岁成绩还蛮拔尖的时候就已经在乱混了,这混到二十多岁,和他滚来滚去的男男女女的资料都能叠半个本子。 老家主打都打不过来的习性,怎么会突然从良? 不同的大概是,京宥是第一只国王从外面带回家豢养的金丝雀。 且吩咐了所有家仆,按照欲家少爷的身份对待他,成年之前都叫的小少爷。 小少年迷蒙地动了两下,从被褥里探出头来,病恹恹地笑了笑:“管家伯伯。” 京宥终于熬了个通宵。 默认是重生带来的后遗症,他大脑中的某个地方又出了问题,让记忆区变得实在清晰。 每每要入睡时,有些从前藏在第二人格里的记忆就窜出来拟合成一把重锤,敲打得他浑身一激灵。 这种时候就尤其想念安眠药。 京宥脑子有病这事情赵江程没告诉欲厌钦。 那豺狗生怕他的神经病影响卖价,想着看欲厌钦能陷多深,再拉一拉这条线抽利息。 偏偏运气不好,线还没来得及拉,现在人倒是已经被欲厌钦关进牢里四个月左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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