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不确定地轻碰自己眼睑:“我知道我在读书,他在工作。我知道我们年龄差很大,但我们确确实实是同性恋。” 天空一道狠雷,呛得这个世界都好像哽咽住。 京宥:“顾添,我很高兴我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我也只有你这个朋友,一路上的帮扶、项目、课业等等,我真的很感谢你。” 顾添好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皱眉,两手手掌忽然就抓上京宥的双肩,双瞳精亮:“你是被迫的对不对?” “你皮囊如此, 是那个男人逼迫你的对不对?” 京宥的脸色可见地灰白起来,他不适被别人钳制住,尽全力地大幅度摇头:“不是的。” “顾添,你太担心我了,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你放开我,顾添。” “你放开我!” 逼得急了才从喉腔里轻斥出声,京宥拐动手肘却毫无用处。 天空的雷终于同远处的电一齐登台,噼里啪啦的声响后是狂风大作,雨点来袭。 “不能是我吗?” 京宥瞳孔猛缩,动作一凝滞。 什么? 他半个人被身后赶来的保镖护回去,黑色大伞将他整个罩在中心,身边五六只手在眼前晃动掰扯。 顾添终于被迫松开对他的禁锢,保镖反钳住他的双臂,摁在地上。 他始终昂着头,那双眼睛剥离出原本的温润,流转着私欲的精光: “是我不行吗?你为什么宁可被别人包.养,都不肯看看身边人待你是如何的?!” “你就这么想要钱吗?不惜你的色相?!” “为什么是他就可以?为什么不能是我!!我对你有什么地方不好吗?!” “我一直在默默守护你啊!” “就因为他有钱??!” 大雨猛坠,雨点子铲在大男孩的头发上,像割弯春草的镰刀。 京宥低垂着眼看他,面无表情。 喉腔里好似横着一把大刀,刀刃尖锐地抵触在嗓门,怎样拧动也无法出声。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 好像疯掉的不是自己。 ——而是这个世界。 琼宴的天气预报准如神明,神明敲钟三下作雷,这天公就拖不到五下。 冬雨来得猛烈,砸在伞布上像惊人的枪林弹雨。 京宥从恍惚里再度摘出来时,已经站在欲家别墅的小阶梯前半分钟了。 身边的黑西装把雨伞撑到一旁沥水,几个大汉跟着他莫名罚站半分钟,他们浑身湿透,也只能低头沉默。 京宥被暴雨裹挟的冷空气呛得轻轻咳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止住,他放下手指,朝欲家半漆黑的大门门锁上摁了指纹。 门内是有光的,很微弱。 光先照亮的不是人,是满屋子的烟雾缭绕。 京宥心中咯噔一声。 他调整好嘴角的弧度,走进两步,抑回声调里一切的不平稳,自然脱下厚重的外套,轻飘飘道: “我回来了。” 烟云里的人止了动作。 男人一边关上文件,一边把烟拧灭在烟灰缸里。 他忙了太久,站起来一时没适应,触碰到桌椅,动静大得刺耳。 烟灭的滋啦声被窗外搅和干净。 男人没看他,转头单手关了窗,把吵闹的雨声阻绝在外。 还拉上了窗帘。 京宥已经出了半身冷汗。 他手指狠狠勾住衣角,全力隐忍不让自己被余烟熏到眯眼。 男人重新坐下,只开了盏台灯,仰着道: “过来。”
第22章 空琉璃(1) 京宥根本没设想过,偷偷去汤家的事情能瞒过欲厌钦。 不可能的,男人在他身上装的定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 青年好似从容地走到男人身边,把注意力分散在他桌案上的关合文件上,轻轻问:“怎么……” 话没问完,还是叫整个屋子的浓烟呛得干咳两声,他弯着腰断断续续:“等、等一下……咳咳,咳咳咳。” 欲厌钦单手撑着下颌,眯着眼看他咳得脸色微红。 他伸出手扯了一张桌面的抽纸,半抬着:“再过来点。” 京宥怕他抬手的模样,再克制不住面露惶恐。 欲厌钦对心理学界的医生有诸多接触,除了京宥的病,更开始是因为欲厌钦自己的暴力侵向。 虽然来得没他第二人格那样疯癫,但听说还是少年的时候,欲家父母都对他的症状束手无策。 青年微愣,眼神躲避。 欲厌钦最后一丝耐心彻底耗尽。 他脚下一反踢,把转椅往京宥身前送,一只手扣住青年的腰,膝盖抵开他老实站着的双腿,餐巾纸往人后脑勺上压。 一边敛去他染的雨气,一边令人失去平衡。 京宥受不住他的力道,对方的转椅宽大,角度这样一倾斜,他被迫摔了半个人在椅子上,人也整个贴在对方怀里。 欲厌钦单手摁住他的脑门儿,把半湿的餐巾纸丢弃在地上,另一只手托住对方。 男人眼睛斜瞥,一脚将地上的纸踹得更开,把人抱着站了起来。 这里烟味太重,不适合。 京宥半张脸埋在他的胸膛前,耳畔传来对方心跳规律强劲的节奏,感受着整个身体浮空。 不愿意。 现在,很不愿意。 青年手臂环上男人的脖子两旁,自己还尽了力往人身上攀。 他安抚着在灵魂深处左右叫嚣的恐惧,把眼睛眯得弯起来,笑吟吟对着男人的脸道:“我刚做了检查回来,很累了。” 只要他撒个娇,欲厌钦一般都会放过他。 没太多算计的青年这些年花的最多的心思全在欲厌钦身上了。 男人的脚步并未停,只是淡应了一声。 京宥怕极了,他把脸庞凑得离男人很近,那双眼睛漂亮得让人感到迷幻:“厌钦,我累了,可不可以休息了?” 欲厌钦抱着他,像扣住半人高的玩偶。 男人一步一台阶,从一楼往二楼上走,他们的主卧房在三楼。 “先洗澡。”对方半步不让。 心脏像只小白兔,受惊后从这边跳到那边,偏偏挣脱不出桎梏。 京宥见他步伐根本没有缓的意思,把整个人往他身上贴,开始将唇往对方脸庞上送: “厌钦,我不想洗,我不想……” 起码今天不想。 明明刚刚眼前才浮现出的那些死老鼠,顾添的那双眼睛,全都是占有,全都是…… 青年一直不太主动,送吻也从来找不到技巧,微凉的嘴唇往男人粗糙的脸亲,从眼睛吻到鼻梁,再往唇上印…… 欲厌钦哪受得住这个。 他走到二三楼的交界口,把人抱着抵在墙上,松开牵制他后脑勺的大掌,侧头避开对方乱七八糟的亲,揪住人的头发,让他把头直立起。 “京宥,百试不厌?” 京宥后脊靠在墙上阵阵生凉,却因为他停止的步伐感到极轻微的安心:“没有,没有。” 他视线有些模糊,头顶吃痛,却还是把手指往男人脸上描:“求你了,至少今天……” 欲厌钦揪住柔软的发丝,对方温热的脑袋被掌控在手里就止不住地想: 这里面装的东西有好多是他不喜欢的,要是能把这些东西都甩出去,只要手腕转动几下、只要把他…… 最好脑袋磕碜得只认识男人是谁。 京宥神情也开始溃散了,他抿着嘴,连呼吸都不敢重。 他能感觉到,男人在尽力收敛自己的力度,那张脸上毫不浮现,可挽在对方手指上的发丝扯着头皮隐隐作痛。 “厌钦,就今天、就今天,我们安静睡觉好不好?” “好不好?” 他知道男人最讨厌他这幅样子。 娇嗔是怡情,卑怯是忌讳。 但是他没办法了。 已经很不容易了,他还要怎么样呢? 京宥满心的畏缩几乎要止不住漫出封藏的瓶盖,他视野模糊,又生怕自己哭。 像个无助的女孩子那样哭,他自己也厌恶这种事。 男人似乎冷静了些,他松开手,改为钳制对方脸庞:“京宥,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他在欲家忙得昏头转向,一边腾出手来预备接姜家退婚的事情,一边又得折腾七七八八的合作或者输出。 他想,既然自己控制不住那滔天的占有欲,控制不住身体的暴戾因子,就埋头进工作里。 把利刃对剖,分一半给工作,剩下一半就不会在不经意间把他想要珍视的东西碾死。 京宥抿着唇,哆哆嗦嗦:“没有不听话,我不是去见汤岳鸣的。” “我没有想见汤岳鸣。” 欲厌钦气笑了:“不见汤岳鸣你见谁?” “是你最近治病我没有管你?上次我说的,是最后一次见面,你听不懂人话?” 男人微低头,发丝垂下来遮了半只眼:“我说过的,京宥,别想逃离我的范围。” “京家多大的家族我不管,你想逃到哪儿去,我就能把哪儿捅崩塌。” 京宥摇头:“没有,我没有。” 但他不想说赵江程的事情。 要是欲厌钦注意到赵江程出狱,还又贴上了汤家,牵扯到了京宥,会把赵江程碎尸万段吧。 不夸张的那种……碎尸万段。 京宥所谓的“保命”威胁,是不掺假的。 窗外震雨高昂,噼里啪啦,更像是下刀子。 欲厌钦又不说话了,他继续把青年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往三楼上。 把头伏在他肩上的金丝雀起先两步还没动作,兴许是没反应过来。 到第三步时,怀里的人猛烈挣扎起来,就算对于欲厌钦来说力道很轻,也能感受到他浑身的抗拒和疏离。 欲厌钦的火还差一步就点燃了。 京宥叫喊得声音都嘶哑了,他分明双眼涣散,偏偏精准地往欲厌钦胸膛的位置推,卯足了劲儿想脱离他的怀抱。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想洗澡!” 求求你,求求你,我不想—— “放开我,放开我!” “放开我啊啊啊啊啊!” 男人浑身的暴戾被他软绵绵的拳打脚踢彻底引发。 他一只手把人稳在身上,一只手掀开他的左耳发丝,手掌摁在对方头颅上就想往墙上发力。 三楼昏黄的漫漫灯光散下来,光影从青年脑后的发丝坠到欲厌钦脸上。 青年那张漂亮的脸蛋已经因为主人极端恐惧被拧曲了,一直尽力掩藏的脆弱被无情地揭开,摆放在猎者眼前。 京宥还是哭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的意识,恐惧得浑身轻颤,瞳孔弥散着,滚烫的液体就从眼角滑下,整张脸上交错纵横。 甚至落入唇齿间的咸味也毫无察觉。
117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