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密的像是有人从天上往下泼玻璃珠子。 院里的晒得草药早就收了起来,只剩下那张水磨石的圆桌,还有养着小鱼和蛤蜊的那口缸,被雨淋着。 雨点吧嗒吧嗒的砸进缸里,溅起一圈圈水花,叶安年合了伞进了堂屋,西屋里传出两个孩子的欢笑声。 他探头看了一眼,两个小家伙竟然在玩翻花绳。 丁秋看不见,竟然能仅靠手指触摸,就轻松解开福崽织的网子,两个人你织我解,你解我织的倒是玩的不亦乐乎。 叶安年看了一会儿,深深觉得两个孩子需要些小玩意来玩,等他的木刻工具都到了,就做起来。 堂屋的大锅里,江竹已经放好了泡过的米和切好的腊肉,他把新摘下来的冬苋菜和豆角洗净后切成整齐的小段,整齐的铺在锅里, 昨儿个掰来的玉米还剩了几个,他挑了个嫩些的搓成粒,撒进了锅里,然后就点火烧柴,开始焖饭。 灶膛里的火苗跳的欢快,叶安年抱膝坐在灶前看着火,听着外头雨声淅沥,竟觉得很是安逸。 待到锅里飘出米香混着肉香,他又耐心等了一会儿,才揭开锅盖,顿时香气扑鼻。 淋上江竹提前调好的料汁,叶安年用木勺把锅里铺的整齐的米饭和腊肉、配菜一起搅开。 顿时腊肉特有的果木烟熏香味混着大米的清香和料汁的鲜咸飘了出来。 “哥哥!是不是要开饭啦!” 鼻子灵敏的福崽从西屋探出一颗小脑袋,朝叶安年喊着。 “回去坐好,”叶安年怕他摔了,抬起手轰他,“等着哥哥一会儿去抱你。” “好哦!” 福崽嘴里喊着,把小身子缩了回去。 盛了三碗满满的腊肉焖饭摆上桌,叶安年把福崽抱出来坐好,丁秋也拄着盲杖出了屋,三个人围着桌边坐下。 鲜红的腊肉丁、嫩绿的配菜、金黄的玉米粒,色泽鲜亮诱人,三人吃了个心满意足。 江竹放的米和腊肉都不少,锅里最后还剩了些。 叶安年想了想盖好锅盖,留了一丝火在锅里温着,想着若是江竹晚些回来还能吃上热乎饭。 可他这么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天都彻底黑了下来,也没见江竹的影子。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天,到了晚上雨势愈发猛了起来,哗哗的仿佛瓢泼一般。 叶安年在堂屋搬了个小木墩坐着,望着这漏了天似的大雨,盯着紧闭的篱笆门。 许久以来没有过的担心和牵挂,便趁机一股脑的跑了出来。
第20章 小黑狗 雨夜森寒,透骨的冷风席卷进来,吹得人汗毛战栗。 老叶家大房媳妇孙采荷,弓着腰在灶间忙碌。 煮稀饭煮鸡蛋,热馍馍,再炒一盆青菜,一盘韭菜鸡蛋,就是一大家子的夕食了。 雨下的大了,密密麻麻,石头子似的哗哗作响,像是要把地面砸穿似的。 她盛出锅里稀的能数见米粒的稀饭,探头不停往外头张望着。 吴香莲站在正房门口看见,开口道:“看啥呢?那雨里头有金子是咋着?” “娘,三弟到这前儿还没回来呢,要不要去找找?” “甭管他。”吴香莲翻了个白眼,一提起这叶成河她就来气。 自从那天被自己抽了个大嘴巴子之后,叶成河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倒是不整日喝酒了,就是每日天不亮就出门,一直到半夜才回来,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外头忙的什么。 好歹是自己亲儿子,吴香莲和叶老头不放心,追问过几回,都被叶成河搪塞过去了,说是在跟人做生意。 这话别说吴香莲和叶老头了,跟村西头的大黄狗说,大黄狗都不信。 打这往后,叶成河再整天不着家,吴香莲和叶老头索性也就不管了,反正只要不惹是生非,管他在外头干什么。 孙采荷盛完了饭菜,一趟一趟往堂屋里端。 堂屋,叶小梅已经放好了桌子,摆好了凳子和碗筷,毫无存在感的缩在角落里。 叶安柏已经坐在了小登上,挑了个中间的好位置,捧着自己的小碗等开饭。 在他旁边的是大房的叶安松,今年十八了,两年前考上的童生,正在准备院试。 作为老叶家唯一的读书人,未来的秀才老爷,那是妥妥的放在手掌心儿里捧着举着的,就连叶安柏这个小霸王也得让位。 叶安松大马金刀的往那一坐,吴香莲就亲自端着盛好稀饭的碗送到了他跟前儿去。 一旁叶老头也不管其他人上没上桌,先夹了一大块炒鸡蛋放进他碗里。 “读书费脑子,多吃点鸡蛋补补。” 叶安松一脸不耐烦,天天炒鸡蛋煮鸡蛋的,他都快吃吐了。 但当着两个老人的面,他没说什么。 不一会儿,老大叶成海从屋里出来,紧接着是老二叶成江。 等到孙采荷将所有的饭菜馍馍都端上桌,西屋的门才动了动,叶成江的媳妇张娟挺着个大肚子慢悠悠晃了出来。 她瞧了一眼忙的团团转的孙采荷,脸上挤出一抹笑来:“哎呦,辛苦嫂子了。” 本来之前是她俩轮流做饭的,自从她怀孕以来,做饭的活儿就全都交给孙采荷了。 “吃你的吧。”孙采荷憋着气,说话也不好听。 一大家子坐下吃饭,没人再问,也没人再提叶成河的事。 ——呼呼! 一阵风吹过,外头“当啷”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被吹掉了。 吴香莲懒得动弹,抬胳膊戳戳孙采荷:“去瞅瞅外头咋了?” 孙采荷手里拿着杂面馍馍,不情不愿的起身。 然而,还没等她迈出步去,从外头冲进来一个浑身湿哒哒的人来。 叶成河撑着一把破伞,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布包袱,一脸兴奋道:“爹!娘!我赚大钱了!” …… 村东头老槐树下孤零零的屋子里。 叶安年在点燃了灶台上的烛台,烛火氤氲,映着他冷白的脸颊,眼尾的那颗孕痣都显得更鲜艳了几分。 西屋的门帘忽而动了动,丁秋拄着盲杖摸索着走了出来。 “叶大哥,你怎么不进屋去?外头凉。” “不碍事,我不冷。”叶安年搬了个小木墩放在自己旁边,又扶着丁秋坐下。 “江竹他,之前也这么晚不回来过么?” “出诊急的时候,多晚都有过。”丁秋道,“叶大哥,你不用担心,今儿个下了大雨,许是在谁家躲雨呢。” “嗯。”叶安年想想也是,这会儿雨下的正大,兴许等雨小些江竹就回来了。 丁秋很安静,像个小大人似的,陪叶安年在堂屋坐着。 只是没过多久,在西屋自己玩的福崽就扯着小奶音喊了起来:“哥哥!秋哥哥!你们怎么不说话啦?” “来个人陪一陪福崽好不好?” “家里太安静啦……”小团子小声嘀咕。 叶安年:…… 他拍了拍丁秋的肩膀:“你进去陪福崽吧,我再坐一会儿就进屋。” “好。”丁秋拄着盲杖起身,“那叶大哥也早点回屋,别着了风寒。” “嗯。” 叶安年应了一声,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继续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篱笆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叶安年正打着瞌睡,瞬间睁开了眼。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时不时从房檐上滴下一两颗雨滴来。 外面响起沙沙的脚步声,江竹一身青衫裹着寒气大步走来。 他宽大的衣摆被夜风翻卷,带起雨后清新的泥土气息。 叶安年鼻尖耸了耸,一股清冽的草药香混着干净的泥土芳香扑面而来,他微微打了个抖,顿时清醒过来。 “你回来了?” 揉了揉眼从木墩上起身,江竹背着药箱已经跨过了堂屋的门槛,就站在他面前。 “在等我?”江竹左手拎着折起的油纸伞,伸出右手握住了叶安年的手,“冷不冷?怎么不去屋里待着?” 两人贴的很近,中间只隔了一步的距离,江竹身上那股淡淡的草药香便愈发强烈起来。 叶安年呼吸一窒,心跳莫名快了起来。 “不冷。下雨天凉快,我在堂屋透透气。”他垂下了眼帘,视线落在江竹沾满了雨水和泥泞的鞋子上。 江竹笑了起来,声音如山泉泠泠,沁人心脾:“你这身子骨可莫要贪凉。先进屋,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西屋烛火已经熄了,两个孩子早就睡的熟了。 叶安年被江竹牵着,两个人步子极轻,悄无声息的进了东屋。 东屋炕桌上的烛火明光烁亮,火苗欢快的跳跃着。 江竹放下药箱,就去解自己的衣襟。 叶安年愣了片刻,突然发现他的胸前鼓鼓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扭来扭去的动着。 “你这是……”他有点懵了。 而就在他愣神的功夫,江竹终于解开了衣襟,怀里的那个小东西也终于拱出来了。 毛茸茸的脑袋,小耳朵尖尖的立着,一双黑漆漆的圆眼睛四处打量着。 是一只通体乌黑的小狗。 叶安年清冷的眸中浮现出一丝惊喜:“你从哪抱的?” “路上捡的。”江竹边说着,边把小狗递给叶安年,“就在望月山脚那边,葛木匠家附近。” 小狗的身上毛茸茸、暖烘烘的,叶安年抱在怀里一下下顺着毛。 江竹瞧着一人一狗友好相处,便转身去换衣服了。 他才将潮湿的外衫脱下,就到听身后叶安年轻快的声音:“江竹,它舔我的手了!”
第21章 发高热 小黑狗许是感觉到了屋里的暖意,在叶安年怀里钻来钻去的撒欢。 江竹换上干净的外衫,等身上的寒意散去才靠近叶安年身边来,伸手摸了摸小狗头。 “可能是饿了,我去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给它。” 叶安年见他转身往外面堂屋去,跟在他身后立在东屋门口道:“你吃过饭了么?锅里还有晌午剩的腊肉焖饭,我一直放在里面温着,你吃一点吧。” 江竹正在五斗柜里给小狗翻找吃的,闻言停了下来,看向叶安年道:“好啊,正好尝尝你的手艺。” 叶安年:…… “这也不算是我做的。” 米和腊肉都是江竹提前在锅里放好的,料汁也是江竹调的,他就加了点配菜,烧了把火,把饭焖熟了而已。 “算。”江竹一边拿了碗去锅里盛饭,一边道:“放配菜,烧火焖饭,都是你做的。焖饭最终做的好不好吃,配菜和火候可是很重要的。” 盛了一满碗的腊肉焖饭,江竹也没在堂屋放桌子,直接端进来,放在炕桌上吃。 叶安年抱着小狗坐在他对面:“味道怎么样?”
197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