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可是我好冷……我真的走不动了,你背着我走……” “阿梨!我什么都答应你!”常衡哀求道,“只要你这次能挺过来,我就放你离开!!” “我好累……” “我放你走,我真的放你走!!”常衡嘶吼着,“太医,太医!!!” 太医们冲进来,慌忙诊脉,施针,还取来人参,塞进了孟梨的嘴里。 可孟梨立马就吐掉了,他低低地说:“不要救我,让我死,好不好?我不想活了……” “不好,我不答应,我不答应!!!”常衡拿起掉在被褥上的人参,再次往孟梨嘴里塞,可这一回孟梨不仅咬不住,甚至脸色骤暗,头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常衡一瞬间心如死灰,被绝望笼罩。 最坏的结局,还是应验了。 太医们大惊失色,面面相觑起来,有个胆子大的太医,颤着手去探孟梨的脉搏,一碰之下,骤然神情大变,慌忙跪倒在地。直呼王爷节哀。 “滚出去!!” 常衡厉声呵斥,推开太医,赶走了所有人,然后把孟梨从被子里剥了出来。 摆出坐姿,然后双手贴在他的后背,将大量灵力输送进他的身体里。 “孟梨!你给我听好了!我不准你死!!” “你要是敢死,我一定剖出你的心,把你制作成只听我一个人话的傀儡!” “就算你死了,我也会想方设法把你的魂魄锁起来!我让你连转世投胎的资格都没有!!” “你想回家?做梦!我让你死,都得死在我家的坟地里!!” …… 常衡收回双手,飞速变幻手势,猛然往孟梨的后背一推,“嘭”的一声,常衡发间的银冠再也不堪重负,竟当场碎裂,乌黑柔顺的长发,顷刻之间松散开来,外溢的灵力吹得发丝飞扬,隐隐有银光闪烁。 他额间的红线颜色越深,几乎能淌出血来。 伴随着最后一丝灵力,也消耗殆尽。 乌发瞬间褪色成霜。人也紧跟着歪倒一旁,面色一白,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阿梨!” 都来不及擦血,常衡赶紧接住倒下的孟梨,伸手探他的鼻息,又去摸他的脉搏,见终于有气了,脉搏虽微弱,但再度跳动起来。 脸上这才有了喜色,忙扯过被褥,将人重新裹好。 常衡的喉咙里传来了痛苦的哽咽,好半天儿才哭出声来。 这次跳冰湖,险些要了孟梨的命。 寒气入体,在冬日里染了风寒,还高烧不退。浑浑噩噩反复发烧,又反复退烧,持续了半个多月。 好不容易醒来后,就真的谁也不认识了。 甚至丧失了语言能力。 他像根木头一样,静静躺在床上,任凭常衡如何喊他,如何求他,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冬日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苍白得像个纸人,比死人死得更透彻。 太医们束手无策,常衡也想尽办法,可效果微乎其微。姬宁和太后也反复过来劝说,但常衡就是看不开,也看不透。 他快把最后一滴血都熬干了,已经瘦得脱相了,完全没有当初半点丰神俊朗。 他才二十岁,却已经熬得满头白发,形同枯木。 直到姬宁说:“皇兄。若一个人一心求死,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孟梨一心求死,一点活下去的意愿都没有了,纵然常衡再如何想方设法吊着他的命,保全他的躯体,也无济于事。 看着孟梨日渐消瘦,病得都快死了,常衡几度崩溃,已经痛到麻木了。 再执迷不悟,只怕真要应了姬宁当初的话——孟梨会死在他怀里。 他和孟梨都是爱情笨蛋,明明两情相悦,却闹了个无法收场的地步。 爱都以伤害的方式呈现,每一次当常衡以为,孟梨终于服软了,两人才刚刚有了点幸福的影子,孟梨就以更惨烈的方式,来狠狠回击他…… “你赢了,孟梨。”常衡把脸贴在孟梨的掌心,轻轻地说,“我确实拗不过你。” 纵然万般不舍,常衡还是选择了放手。那只是一个很平静的夜晚,他抱着孟梨,反复摸他的脸,亲亲他的额头,还有苍白的唇,将那瓶忘川水,一点点灌进了孟梨的嘴里。 “阿梨,这是忘川水,阿宁说,只要喝下去,就能忘记世间一切情爱。” “阿梨,把我忘了吧,把世间所有令你不高兴,令你感到痛苦的事,还有人,通通忘了吧。” “忘了之后,你可得好起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照顾好自己。” 把忘川水尽数喂下去之后,常衡把脸埋在孟梨的颈窝,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哭泣。 他的手紧紧捂着孟梨的嘴,不让忘川水流出来,眼泪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孟梨有片刻的清醒,想睁开眼睛,再看一眼常衡,可眼皮却越来越沉。 有什么东西,剥茧抽丝般,不受他控制地逐渐消散—— 最终,他再度陷入了昏迷。 十一月十八日。 玄相千里迢迢从白云观赶至离国,随行的还有几个天道院的修士,以及一直没有放弃救哥哥的叶簌簌。 常衡并没有露面,全程都是姬宁出面协商。 叶簌簌迫不及待要见哥哥,可在看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叶长离之后,眼泪瞬间涌出。 几步就扑了过去,跪在床边哭泣。 一声声喊哥哥。 姬宁收回目光,同玄相道:“劳烦小道长,送叶公子前往天道院。” 玄相答应了,犹豫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不知常师兄现下在何处?师兄他还好么?” “离国皇室可没有姓常之人,也没有小道长口中的师兄。”姬宁话锋一转,“但道长若问的是离国的岐王,那朕可以告诉你,他很好。” 玄相还是万般担忧,总觉得师兄过得并不好,他很想同师兄再见一面,可又知道,见或者不见,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师兄已经不是白云观的道士了,纵然在外闯了弥天大祸,天道院也不会出面问责白云观。 而白云观也没有资格再去管一名还俗的道士,更何况离国皇室力保他安然无恙。 天道院是绝不会为了一个本身就有错的附属小家族,而同离国开战的。 待送走了这些人后,姬宁马不停蹄赶至了宫里的一处暗室。 是他特意命人建造的,里面是一座玄铁打造的铁笼子,坚硬异常,还接连着十六根铁锁,上面缀满了符篆,可以压制体内灵力。 而笼子圈出的空地,则是一道“囚阵”,一旦将人关进去,任凭有翻江倒海的本事,也决计出不来。 这是常衡要求的。 他知道,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把人,交还给天道院。 “皇兄,该喝忘川水的,应该是你啊!”姬宁满脸痛色,“用情至深的是你,痛苦不堪的也是你。你怎么能把忘川水尽数给了叶长离!” 可是在常衡看来,用情至深的是孟梨,因为情而痛苦不堪的,也是孟梨。 而自己……从来不觉得爱孟梨是一件痛苦的事。 对他来说,失去爱孟梨的能力,远比世间任何酷刑,都要痛苦。 常衡被锁链束缚着,吊在了铁笼子里,嘴角满是苦涩,他仰头望了望不远处墙面上,开的一道小窗。 窗外就是一棵梨花树。 是王府里种的那棵,他请姬宁命人移植到宫里来了,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见。 “阿宁,你说明年春天,这棵梨树会开花吗?” 姬宁不忍心看他,背过身去,闭着眼睛,长长叹气。 “阿宁,你不要告诉姨母,我被关到这里来了。如果姨母问起了我,你就告诉她,我和孟梨一起游山玩水去了。”常衡又道。 “皇兄……”姬宁的声音发颤,“你觉得,这种低劣的谎言,能瞒得住母亲么?” “我想,只要你肯帮我,就一定可以。”常衡轻声道,“抱歉,阿宁,皇兄已经不是你曾经认识的皇兄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怪物,一个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内心欲|望的怪物。” 而怪物,就是应该被囚困起来。 “不,皇兄,你在姬宁心里,永远都是当初那个,悲悯苍生,正义凛然,不畏强权的小道长,也永远都是我最喜欢的皇兄。”姬宁哽咽着道,“皇兄才不是怪物!” 皇兄只是用情太深,他口中的欲|望,若是能化作具体像,也仅仅是一个孟梨而已。 若是可以,姬宁倒是希望世间能有转移情爱的丹药,如此一来,他定会想方设法取来,然后,让皇兄把对孟梨的爱,尽数转移到他身上。 如此,他们就能一直守着离国的江山社稷。 一生一世,不分离。 纵然是死,也可以同葬皇陵。 “阿宁,最后再帮我办一件事吧。”常衡突然又开了口,“帮我打听,玉衡碎片。” 姬宁问:“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还欠了孟梨一件事。”常衡轻轻一笑,“只要我做到了,他一定会很开心,也一定会原谅我的。” “会死么?”姬宁猛然转过身来,声音颤得厉害,“我问的是皇兄,完成了这件事,你会死么?” 常衡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他很快又说,“不过,纵然我真的死了,也会按照和你的约定,死在离国的土地上。” 姬宁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瞬间淌了下来。就像皇兄阻止不了孟梨求死,而他也阻止不了皇兄。
第87章 我很丑……你会怕我么? 孟梨清醒时,已经躺在了天道院的客房里。看着面前的一圈人,很懵。 听见旁边的姑娘喊他哥哥,就更懵了。 “我不认识你。”他又抬眸瞥了其他几个人,又道,“也不认识他们。” 众人闻言,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叶簌簌赶紧问:“那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是谁?” 孟梨摇了摇头。 叶簌簌立马站了起来,转身同为首的男人,道:“宋长老,我哥哥他这是怎么了?” “看样子应该是失忆了,许是受了惊吓所致。”宋长老道,“我方才已经喂他服用了本门秘制的丹药,如今他既醒了,想来也无碍了,好生休养便是了。”顿了顿,他还放柔了声音,安抚起了叶簌簌,“你莫要太过担心,若再有什么事,只管过来寻我。” “好,那么就多谢宋长老。此次能救回我哥哥,多亏天道院和宋长老从中斡旋,也感谢三位师兄随我一起千里迢迢赶至离国,大恩无以为报,请受簌簌一拜!” 叶簌簌拱手,盈盈拜了下去。被宋长老轻轻托起了手臂,淡笑道:“不必多礼,好生照顾你哥哥罢。” 等送走他们之后,叶簌簌折身回来,坐在床边,看着面色苍白,神情恍惚的男人,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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