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 “我会被卖掉,我会被卖到那种专门供男人们取乐的地方!”孟梨喃喃自语,“我会被卖掉,会被卖掉的,没有人救我,没有人……” 然后又突然抓着常衡的衣袖,仰头瞧他,神情急切地说:“我不要去那种地方!我不去!” “好好好,不去,不去!我把那些坏人打跑!任何人都不能带走你,好不好?” 常衡温声安抚他的情绪,一遍遍亲吻他的额头,又一遍遍让他不要怕。 可这种不安的情绪,还是让孟梨炸了,再看见下人端上来的药后,一把推翻在地,大喊起来: “我没有病!我不要喝药!我再也不要喝药了!” “阿梨,没人说你有病,那只是安神茶而已!”常衡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安抚他的情绪,“我寻常也喝的,阿梨,别怕。” “可是我不想喝那个,我再也不想喝了!”孟梨嘴一撇,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揪着常衡的衣襟道,“我也不喜欢那些人!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看我!我不是怪物,我不是!” “好,不喝了,再也不喝了。”常衡低头亲亲他的额头,“我们阿梨才不是什么怪物呢,不喝就不喝了,别哭了。” “那我想骑大马,你让我骑,好不好?”孟梨抽了抽鼻子,跟孩子一样,吵着闹着要骑马。 常衡宠着他,什么事都依着他。 自然甘愿跪伏在地,让他骑在自己腰背上。 那地上的碎瓷片还没来得及清扫,扎进皮肉里,鲜血从锦袍中渗透出来,常衡也感觉不到疼,只小心翼翼地给孟梨当马骑,生怕摔着他。 姬宁多日未见皇兄,一来就撞见这一幕,顿时既惊且怒,下意识厉呵一声:“放肆!” 就这一声,吓得原本还在“马”背上破涕为笑的孟梨,瞬间如同惊弓之鸟般,险些摔倒。常衡手疾眼快,将人抱住,孟梨立马往他怀里一钻,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 “实在是太荒唐了!”姬宁尤不解气,上前两步,冷眼盯着皇兄怀里瑟瑟发抖的人,寒声道,“你是什么身份,竟然如此羞辱我皇兄!你罪该……” “姬宁!”常衡护着孟梨,一只手捂着他的耳朵,将他的头脸按在怀里,满脸阴色,“闭嘴!” “皇兄!” “我让你闭嘴!”常衡将人护得更紧了,凶过姬宁之后,又低下头,轻轻地哄人,“不怕。不怕啊,没事的,阿梨不怕。” 姬宁实在看不下去了,索性一甩衣袖,扬长而去。实在后悔今日来此,还憋了一肚子火。 等人走后,孟梨才低声嘟囔:“我不喜欢他。” “他凶你,是他的不对。”常衡轻声道。 孟梨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 “他让人打你,我讨厌他。”孟梨闷声闷气地说,“我知道,是他把你关起来了。” “……” “他不让我见你。” “……” “我一直在等你接我回家,可你让我等了好久。”孟梨说,“我还以为,你又要把我丢掉了。” “……” 又。 他说的是又。 阿梨明明把什么都忘了,却还是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可见,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早就刻进了他的骨髓,成为他毕生难以释怀的痛。 也是常衡满身伤痕中,最重的一道沉疴。 事后不久,姬宁又来了王府一趟,还特意挑在孟梨睡着的时候。 他交给常衡一个玉瓶,道:“皇兄,此为忘川之水,乃我费尽心思所得。传闻饮下此水就能忘却世间一切情爱。” 常衡没有接,只是静静看着那瓶忘川水,脸上没什么情绪。 “皇兄,我知你对叶长离用情至深,也不逼你做出选择。但是——”姬宁正色道,“阿宁还是希望皇兄能迷途知返,切莫一错再错。” 语罢,将小玉瓶放在桌上,便转身离开了。 常衡注视了良久,最终还是不肯忘记孟梨。 痛也无妨,苦也无妨。他甘之如饴。 纵然孟梨永远无法恢复清醒,那也不要紧。他会一直守着孟梨,守到两人都白发苍苍。 守到一起躺在棺椁里。 守到两人的尸骨都腐烂成泥,融为一体。 只要天地未曾毁灭,他对孟梨的爱意,就一日难消。 天气越来越冷,转眼又已入冬。 已至十月下旬了,北国已经开始飘雪,到处冰天雪地,银装素裹。 因为严寒,孟梨就更不愿意出门了,每日都懒洋洋地躲在毛毯里睡觉。 醒了就吃,吃完了没一会儿又睡。 饶是常衡精心再精心地照料,还是没能将人养胖。他还是瘦,胳膊腿很纤细,腰腹平坦,一丝赘肉都没有。 好似怎么吃都不会胖,清俊出挑得像是雪中青竹。 再过两月,就到孟梨的生辰了。 上回没能好好过,这一次常衡说什么也要认真对待,天南地北搜寻宝物,费尽心思,也只为图孟梨一笑。 可还没等到那天到来,孟梨就出事了。 那本该是个很温馨热闹的夜晚,只因为太后,也就是姬宁的生母,从六合山回来了,说是想见见常衡,也想见见传闻中的岐王妃。 姬宁的母亲,原本就同常衡的母亲乃同宗同族的堂姐妹,纵然没有嫁给先皇,按辈分来说,也是常衡的姨母。 多年未见,长辈又发话了,自然是要入宫见一见的。 姨母挺喜欢孟梨的,纵然一眼就看出孟梨是个傻的,也没有任何嫌弃之色,反而越发怜爱。拉着人过去坐坐,还赏了不少好东西。 孟梨很乖巧,虽然话不多,但还是很有礼貌地道谢。看着他乖乖的样子,常衡原本悬着的心,也渐渐松懈下来。 “阿洵,你太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太后拉过常衡的手,柔声道,“你该好好珍惜自己,莫让你母亲,在天上还为你牵肠挂肚。” 常衡应是。 “姨母老了,这么多年一直待在六合山,吃斋念经,向天祈福,我离国繁荣昌盛,也望你和阿宁都好好的。”太后又拉过孟梨的手,放在常衡的手上,轻轻拍了拍,“你们都是好孩子,今生有缘相遇,就该好好珍惜彼此。” 她还对孟梨说,“若是阿洵欺负了你,你就来宫里寻姨母,姨母定为你出气!” 孟梨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似听懂了,还点了点头。太后顺势就把自己一直戴的佛珠,套在了孟梨的手腕上。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孟梨一直待在姨母身边,还自己拿东西吃,聚精会神地看台下的歌舞。 有时候还会跟着其他人一起鼓掌喝彩,看起来很精神。 坏就坏在,宴散离宫,路过梅园时,孟梨突然就挪不动脚了。 常衡以为他是累了,就要背着他,可孟梨却指着梅园说:“我想要一枝开得最好,最漂亮的梅花,你去给我折一枝,好不好?” “好。” “那我坐在这里等你。”孟梨指了指旁边一块石头,还冲常衡笑了笑,“一定要开得最好的一枝,不好的我不要。” 常衡不放心留他一人在此,刚要开口,孟梨已经一屁股坐了上去,还催促道:“快点快点!” 常衡想着,反正这里是皇宫,守卫深严,眼下又下着大雪,孟梨就算要跑,也定跑不了多远。自己只要快去快回,定不会出事。 “好,我现在就去折,你乖乖在这里等我。”然后就转身进了梅林。 可待他用最快的速度,折了一枝梅花回来时,孟梨却已经不见了踪迹。 常衡瞬间就慌了神,顺着脚印去寻,可雪下得太大,纵然有脚印,也很快就会被覆盖。 他开始满皇宫地找,大声喊孟梨的名字,命令巡逻的侍卫,立马封锁宫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待他好不容易找到孟梨时,他竟踏在冰湖上。 天气冷,湖里结冰,冻得很结实,但越往里走,冰面越薄。 很容易就会冰碎。 常衡紧张得几乎不能呼吸了,连忙示意身后的侍卫们禁声。 然后一边缓慢靠近,一边温声安抚住孟梨。 “阿梨,你就站在那里,不要乱动。我这就来救你,你最乖了,千万别动!” 孟梨神情愣愣的,对常衡的话,置若罔闻,甚至还继续往里走。 “阿梨!”常衡提了个音,竟噗通一声跪倒,“我求求你,不要再往前走了!“ 他这么一跪,可把身后的侍卫们吓个半死,忙跟着纷纷跪倒在地。 姬宁此刻也带人赶来了,赶紧上前一步,拉着常衡。 “皇兄!你这是在做什么?快些起来!” 可孟梨只是回头看了常衡一眼,就一眼,然后就面无表情地又往前踏了一步,嘴里喃喃自语:“常衡,我不怪你了。可是现在,我要回家了。” 脚下的冰层不堪重负,卡擦一声,裂出了蜘蛛纹,他整个人就掉进了碎掉的冰窟窿里。 “阿梨!!!” 常衡大喊一声,迅速甩开姬宁,犹如离弦的箭一般,跌跌撞撞地往冰湖上跑,不顾身后姬宁的呼喊,一头扎进了冰窟窿里。 冰冷的湖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在一片黑暗中,寻找他的光。
第86章 爱都以伤害的方式呈现 “还跪着做什么?!快去救王爷!快去!” 岸边姬宁大声吩咐,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起身往冰湖上涌,用刀剑拳头,砸碎冰面,跟下饺子似的,一个个扑通扑通往水里扎。 等常衡将孟梨从水里抱上来后,姬宁赶紧从宫人手里夺过狐裘,往常衡身上盖。 可常衡却又一把扯下,劈头盖脸将孟梨包裹得紧紧的。 然后抱起孟梨,发了疯似的,赤红着眼睛大喊,“去请太医!请太医!!!” “阿梨,阿梨!你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我依你,我什么都依你!!” “只要你平平安安,我们就一起喝下忘川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宫人们大惊失色,满脸难以置信。 望着年轻俊美的王爷,抱着落水后垂死的王妃,跌跌撞撞往前跑,还崩溃地嚎啕大哭。 这场面怕是只要见了,就很难忘怀。 常衡撞开殿门,慌忙将人抱到床上,扯下孟梨身上湿透的,已经开始结冰的衣服,用干爽的厚褥子,将人紧紧包裹住,又一把扯了自己身上的湿衣服,只穿着一身里衣,将孟梨紧紧抱在怀里。 呵令跟随进来的宫人,把火炉子点上,然后抬到床边。 孟梨冻得脸色青紫,紧闭起了双眼,还一声声有气无力地念着,“下雪了,你去给我堆雪人,堆一百个。” “我堆,我堆!!”常衡带着哭腔。 “你要带我去山上抓山鸡,劈竹子,做竹筒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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