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烽也转头看向他,他也想知道。 面对沙霸天和赫连烽的视线,贺雁南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我并不确定。” 沙霸天手猛地拍在把手上,把手破碎,尖锐的木屑朝贺雁南飞去。 赫连烽也很意外,但下意识挡在了贺雁南的身前,手一横,用刀鞘将木屑统统打了回去。 沙霸天沉下脸,站起身看向他们,“你们是不是认为沙某人好消遣?” “沙堡主,”贺雁南轻咳一声,“正是不确定顾北是不是冥门之人、是不是意图通过比武招亲谋取沙家堡家财,败北后会不会召集人手强抢,所以才要将计就计。” “若是,沙堡主少了满门倾覆的危机,还能为江湖除去一害,声名远扬。若不是,冒用他人身份见不得光的臭虫即使武功再高,也配娶您的掌上明珠吗?” 沙霸天看向贺雁南,重新坐下,脸色淡淡,“风险都是沙某担了,若他真是冥门中人,到时两位虽然没有出力,也可借着献计布网的先见之明博个江湖美名。” 赫连烽和贺雁南对视。 贺雁南微微颔首。 赫连烽会意,笑着看向沙霸天,“我们不值一提,只要将来冥门之人落网,其他都是微末小事,不值一提。” 赫连烽连说了两个“不值一提”,沙霸天脸上重新浮上笑容,举起酒杯,“我沙家堡第一个将刀锋对准冥门,赫家寨可要多多响应啊。” “自然。” 赫连烽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两人不仅就如何瓜分冥门的利益达成了一致,还顺便结成了短暂的联盟。 贺雁南自沙霸天住处出来的时候,向赫连烽道谢,“多谢赫兄。” “不用谢,倒是我要谢谢顾兄。”赫连烽仰头看着头顶灿烂的阳光,哪怕今日的阳光是难得的明媚,也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阴霾,“江湖之人都知道,我和冥门有灭门之仇。” 但却无一人将和他十年前被冥门屠杀满门的镇国将军府联系起来,一是因为他是顶替的别人的身份,身世来历皆可考证;二是他实在太过坦荡。 虚虚假假,真真实实,才最容易让人分不清楚。 “所以你就公报私仇,明知道我爹看重名声,还故意说全凭我爹做主,逼他拿我的婚姻大事来做赌注?”一道高傲的声音插入他们都对话中。 贺雁南和赫连烽回头看去,见沙蔓烟靠在墙上,一身白色红边窄袖衣衫,腰间红色鞭子缠出细细的腰身,姣好的面容上凤眼勾起,一点朱唇娇艳不可方物,垂下的皓腕白到发光。 “沙姑娘误会了。”赫连烽无奈。 “他为报仇是私,你爹为了名声就不是私?”贺雁南打断他,“你若不愿,应该和沙堡主说而不是我们。若他真是冥门之人,若他赢了比武招亲,骗了你的芳心,沙家堡难道满门被灭的下场。” 他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在说书中真实可预测的未来。 “你!”沙蔓烟气恼地“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来阻止你们的?甚至是来找我爹哭着闹着求他不要拿他女儿的终身大事儿戏?” “本小姐只是想告诉你们,”她直起身,手中鞭子一甩,将院中假山大小的石头拦腰打碎,“将来冥门落网,本小姐功不可没!” “哼!”她看向赫连烽,像只波斯猫扬了扬高傲的下巴,“本小姐的如意夫君一定会是江湖中最厉害的俊杰,迟早打败你们!” “还有,虽然不知道你对我二叔说了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我二叔要是有什么问题,我第一个找你!”她的鞭子朝着赫连烽一指,扔下狠话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地沙石飞扬。 “二叔?”贺雁南看向赫连烽。 “沙家堡二爷沙平帆,我把东西给他了。” “那是他自己的事。”贺雁南颔首,突然抬头问道,“拒婚是真的?” “是真的。”赫连烽无奈,顾兄怎么惯会拆台揭短? 贺雁南轻笑出声。 次日清晨。 比武招亲的第十天。 赫连烽站在映月轩院中等贺雁南出来。 他得到消息,顾北要在今天参赛,于是和贺雁南约着共同去观战。 “赫兄。” “顾兄。”赫连烽笑着转身,在看清贺雁南的瞬间眼中闪过诧异之色。 贺雁南一身金色衣衫,衣衫上绣着麒麟云纹,腰间缀着白玉祥云玉佩、苏绣花团锦簇香囊,外披墨色貂毛斗篷,戴着白玉半遮脸面具,只露出嘴唇和小半截下巴,身体更是隐隐拔高了几分,手中金扇小巧玲珑,扇上的玉坠更是精美绝伦,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又风流倜傥,与之前截然不同。 整个人如太阳一般璀璨夺目,夺人眼球。 “顾兄这是?”赫连烽问道。 “顾北在冒名之前有可能调查过江南剑派,甚至认识我,不得不防。”贺雁南一开口,竟是连声音也改变了。 “那顾兄的咳嗽?” “服了特制的药,压下去了。”贺雁南面色平淡。 “顾兄想得周到。” 只是不知服了这药丸,顾兄暗地里又要受多大的罪。赫连烽自然知道咳嗽这种顽疾不是这样好压下去的,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又看向眼前雍容华贵的贺雁南。 若是顾兄无病无痛,或许就是这个样子的。想到这里,赫连烽对贺雁南更多了一分怜惜。 他们打开门,正好和隔壁的贺亭北碰到一块儿。 “赫连兄,这是?” “我的师弟赫连南。”赫连烽本想说“顾南”,想到顾兄要隐藏身份,于是灵机一动,改成了赫连姓。 “已经有一个赫连兄了,我就称呼兄台为南兄好了,”贺亭北笑着看向贺雁南,笑容温和,令人亲近,“南兄,在下顾北。” 贺雁南看向易容的贺亭北,眼中溢出笑意,“顾兄,你差点就来晚了。” 皇兄, 你来晚了。
第10章 江湖篇:成为我的刀(十) 贺雁南又看向赫连烽,唤道,“师兄,既然正巧碰到了顾兄,不如我们同行?” 赫连烽侧头看向他,扬了扬眉。 师兄? 不是你先说的师弟? 贺雁南眉眼向他轻轻一瞥。 行,我说的我说的。 赫连烽笑着挪开眼,看向贺亭北,“兄台意下如何?” 他没唤“顾兄”,姓名既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如何配得上“顾兄”二字?更何况,真·顾兄可就在眼前。 “好。”贺亭北颔首,同二人一同走向擂台。 比武招亲已经开了十天,沙家堡中已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三人穿梭在人群中,向着最热闹的地方行去。 赫连烽正要说话,被贺雁南的金扇在胸口一抵,顿了一秒,便看到贺雁南率先问道,“顾兄此来是也为了迎娶沙家明珠?” 贺雁南手中把玩着小巧的金扇,露出的唇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也?南兄也是?”贺亭北回答着贺雁南的话,余光却飘向赫连烽。他知道,若赫连烽也参加比武招亲,他将毫无胜算。 他故意放出消息,沙霸天借势对赫家寨宣战,拔出赫家寨的暗哨、派人潜入赫家寨、派出人马围攻赫连烽,这样赫连烽都还能保持理智,单枪匹马杀来沙家堡谈判。 看现在这样子,两家已经冰释前嫌了。 沙霸天明明已经动了,却被赫连烽吓到如此地步,枉费了他这个霸气的名字。幸好,沙家堡主力还未回归,即使他在擂台上输了,也还有机会。 哪怕两家已经冰释前嫌了,只要赫连烽不参加比武招亲,他就能找机会调开他。 他到现在仍然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我不是,我只是来凑凑热闹,但师兄……”贺雁南看向赫连烽。 “我也不是。”赫连烽无奈地笑了,顾兄就爱打趣他,那他也不客气了,“我是来照看师弟的。” 贺亭北正要说话。 “稍等。”赫连烽余光无意间瞥到一个精致的香薰炉,拨开人群,向前走去。 贺雁南看着赫连烽的身影穿过重重人群,在一个小摊前停下。 “你们师兄弟感情很好。”贺亭北看着赫连烽叹道。 “师兄待我极好。”贺雁南轻笑。 “要是世间人都能像你同赫连兄这样该多好。”贺亭北再次叹道,语气中竟是隐隐的羡慕。 “哦?顾兄也有师兄弟?”贺雁南“关心”地问道。 “那倒是没有,只是我有好几个亲兄弟,可惜关系都不好。”贺亭北眼中染上丝丝愁绪,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顾兄觉得是为何?”贺雁南问道。 “利益之下,哪儿来兄弟。”贺亭北眼中愁绪更甚,似高山云雾环绕,久久不能消散。 贺雁南轻笑了一声。 贺亭北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在诉说自己的悲惨经历,贺雁南竟然在笑? “顾兄不用伤心。”贺雁南笑着转过身,认真地说道,“我和顾兄一见如故,顾兄今后就把我当亲兄弟就好。” 贺亭北微楞,似乎没有想到他上钩这么快,甚至还主动咬钩,露出温和的笑容,“那我就高攀了。” “哪里。”贺雁南伸出带着黑色兔毛手套的手拢了拢斗篷,小巧的金扇在手心转了个圈。 他们可不就是,亲兄弟么。 这个动作怎么那么眼熟? 贺亭北心中的异样一闪而过,被抛到脑后,“既然南兄不参加比武招亲,那我就先告辞了。南兄可以和赫连兄慢慢逛着过来。” “好。”贺雁南颔首,“祝南兄赢得美人归,将这沙家堡万贯家财收入怀中。” 被说中了心思的贺亭北心中一惊,看了贺雁南半天,还是没看出他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的,笑容温和地点头,“借南兄吉言。” 看着贺亭北远去的背影,贺雁南眉眼冷淡。 做梦。 “人呢?”赫连烽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贺雁南转身,怀里就被扔入了一个做工细致的青铜双兽香炉。 “先走了。”贺雁南拿起怀中的香炉晃了晃,“让我们先逛。” 赫连烽笑了,“让他先去,他赢不了的,我们慢慢逛过去,这里有些玩意儿江南可没有。” “比如这香炉?” “这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它比较适合顾兄。” “不叫师弟了?” “顾师弟。” “不是赫连师弟?” 贺雁南笑出声,转过身,向前一步,靠近赫连烽。他慢条斯文地将手上的手套取下,露出纤细苍白的手指,又自腰间接下白玉祥云玉佩,系在了黑刀的刀柄上。 莹白的玉佩和古朴的黑刀,有一种说不出的相配。 “这下赫兄又有新的刀穗了。”贺雁南苍白的指尖顺着玉佩滑下,将红色穗子捋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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