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你去——”玉攸容话说到一半,突地闻到一阵浓郁的梅香。他抬头望去,见梅盛雪穿着雪白的僧衣抱着满怀的梅花自院外踏雪走来。 皑皑白雪印上他的脚印,飘飞的雪花簇拥着他。 他似雪的指尖和如雪的僧衣衣摆处都沾上了泥土,却丝毫不影响孤冷出尘的气质。 他看向太夫,清冷的眼中染上笑意。 “梅花易谢,我为太夫折了新的来。” 太夫身边自是有无数人为他折梅。 比如他。
第46章 女尊篇:做我的小金丝雀(十) 玉攸容微怔。 他闻着屋内重新弥漫开来的浓郁梅香, 皎月般的双眸洒下温柔的月光。 “太夫若是喜欢,我天天为太夫折。” “哀家若让堂堂镇北侯世女干这些琐事,岂不惹得镇北侯数落。更何况, 哀家身边又不是无人。” 昨日他不过一句戏言而已, 未料到这孩子却放在了心上。这般认真的性子, 怪不得得了那般结局。 这般认真的性子, 倒是可爱得紧。 “好孩子。”玉攸容笑着赞道, 看向流萤和画屏,“流萤, 画屏。” 流萤接过他怀中的梅花枝, 将各处的梅花枝替换下来。画屏则端过一盆温热的水,让梅盛雪盥手。 梅盛雪将怀中的梅花枝给流萤, 露出腰间系着的黑色大葫芦。 “我为太夫采集了梅花露水,可以用来煎茶。”梅盛雪低眸,将葫芦解下,一同递与流萤。 动作间, 葫芦中水波晃荡, 发出沉闷的声音, 一听就知道其中露水不少。 玉攸容抬眸看了眼外面的天。 如今天还未大亮,梅盛雪已经折了满满一怀梅花枝, 还收集了满满一葫芦花露。 “你几时起的?” “卯时。” 【5-7点, 太阳刚出来的时候】 梅盛雪将手放在温热的水中,洗去白皙指尖上褐色的泥土。 太夫对他这般好, 他也想为太夫多做些什么。除了每日为太夫折梅, 还可以每日为太夫采露。 “你有心了。”玉攸容笑着赞道, 向他伸出手,“过来。” 朝他伸出的那只手干净不染尘埃, 透明的指甲盖亦被修剪得圆润如玉,泛着微微的粉。 梅盛雪洗净、擦干手后,搭上那只手。 那只手轻柔地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坐到太夫身旁,沉静低靡的紫檀香在瞬间笼罩了他。 “画屏的煮茶手艺不错,一会儿让他用你今天采的露水煎茶给你喝。”玉攸容笑着松开手。 “我不渴。”那是给太夫的。 “哀家和你一起喝。”玉攸容笑着说,“若是味道上佳,明日哀家同你一起。” 同他一起? 太夫同他一起卯时起床踏雪采朝露? 太夫千尊万贵,怎么能卯时起床冒着霜雪摸黑去采集朝露? 梅盛雪猛地抬眸,对上玉攸容眼中的笑意时才明白过来——他不卯时起床冒着霜雪摸黑去采集朝露,太夫自然也不会如此。 “明日不采集朝露,挖积雪化雪水煮茶。”在太夫眼中这应该是个轻松活计。梅盛雪垂眸,心中闪过梅花林各处的风景,不知何处的雪更纯白。 “哀家同你一起。” 玉攸容的话无情地打断了梅盛雪的思绪。 梅盛雪抬头看向太夫温温柔柔笑着的样子,目光落在院中积着白雪的地上,还是用就用院中的雪吧。 “是。” 玉攸容笑着为他夹了一块蜜汁糯米藕,放入画屏为他布置好的碗筷中,“好孩子,吃吧。” 收回筷子时,给自己也夹了一块。 梅盛雪夹起蜜汁糯米藕,轻轻咬了一口。 清香软糯,甜而不腻,顺着喉咙一直落到了心里。 流萤抱着一只青釉梅瓶放在桌上,里面插着新换上的梅花枝,梅香扑鼻。 院外敲门声响起。 流萤看向玉攸容,在玉攸容微微后,撑着伞向门口走去。 门外, 一个不认识的护卫立在门口,见门打开,焦急地看向院内。 “湛禁卫长呢?”流萤将伞收起,放在门边立着,转身将门关上。然后他看向护卫,低声提醒道,“太夫正在用膳。” “陛下下了圣旨,招我们回宫,禁卫长正在听天使宣旨,属下报完信也得赶回去。”护卫急得声音都压不下去。 “你等着。”流萤听见这话,脸也沉了下来,正急着去禀告太夫,就见厨房的厨女也神色惊慌地跑了过来。 “何事?”流萤克制住心中焦急。 “陛下下了圣旨,招我们回宫,庖长正在……” 流萤再也无法克制,推开门顶着风雪朝太夫大步走去。 “主子。”流萤看向玉攸容,眼中露出一抹焦急之色,却并未继续说下去。 梅盛雪哪怕再不知事,也知道此时应当回避。 他起身要走,却被玉攸容握住手腕。 他看向玉攸容。 玉攸容笑着与他对视,“哀家未让你走。” “来,继续吃。”玉攸容轻轻将他拉回身旁,为他夹了一块豆腐,才看向流萤。 梅盛雪食不知味地夹起豆腐喂入嘴中,脑中却满是玉攸容温柔的双眸。 “主子,陛下下了圣旨,要将护卫和御厨都招回宫!” 没有护卫,太夫的安危没法保障;没了御厨,难不成让太夫同寺中的僧人吃一样的素斋吗?他和画屏的厨艺都平平,做不出什么精巧的东西。陛下这是想要太夫的命! 流萤望向玉攸容,眼中焦急和愤恨夹杂。 梅盛雪停下筷子,侧头看向玉攸容。 玉攸容面色平静,他侧头看向门口站着的两人,对他们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眼中带着风雪亦不能遮掩的温柔,“皇命不可违,告诉他们不要抗旨。” 他转过头来,笑着看向流萤,“快去快回。” 不要抗旨。 流萤终于冷静了下来,皇帝已经下了圣旨,太夫又能做什么呢? 他大步走向门口。 厨艺是可以练的,他和画屏都不怕吃苦;若真有什么事,他和画屏搭上自己的命都要护太夫周全! 待到流萤回来时,便看到画屏已经坐到了太夫的身旁。在太夫对面,还空着一个位置,已经摆上了碗筷。 “坐下一起吃吧。”玉攸容笑着对他招手,“往日都是哀家吃过,你们再吃。今日一起吃顿热乎的,日后就吃不上这般精巧的素食了。” 流萤坐在太夫对面,泪涌了出来。 “流萤不怕吃苦!”他只怕太夫吃苦。 画屏只默默落泪,泪水一颗颗打入粥中,也不知道苦不苦。 玉攸容眼中露出笑意,为两人一人夹了一筷子笋子,“流萤不怕吃苦,是哀家舍不得你们吃苦。” 梅盛雪看着流萤,心中失落与骄傲夹杂。 太夫就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 一片雕成雪花的萝卜被夹入他的碗中,他顺着那双筷子抬眸看去,看入了太夫带着笑意的双眸中。 他垂下眸。 太夫不会有事的。 他是太夫。 见梅盛雪眼中担忧也渐渐散去,玉攸容才给自己夹了一块八宝豆腐,轻咬了一口。 豆腐鲜嫩可口,厨艺上品。 他给皇帝泼脏水,皇帝找他不痛快,再正常不过。若是皇帝再狠一点,派人杀人放火亦不是不可能。 然而不破不立,天阴终有天晴时。 次日清晨。 已经得到消息的常念让人送来了精致的素斋,与他上次同方丈一同用膳时的素斋一模一样。 “替我多谢方丈。” “我会转告的。” 玉攸容目送送饭的僧人远去,又迎着抱着梅花枝的梅盛雪走来,笑着招呼道,“来哀家身边。” 梅盛雪将梅花枝给流萤,在他身旁坐下。 “罗浮寺的膳食居然这样好。”流萤将梅花枝替换好,坐在他对面、画屏身旁,眼中满是满足。他还以为太夫要受苦了呢。 “常行师伯的手艺一向不错,尤其擅长以时令鲜花入食。”梅盛雪拿起筷子,为太夫夹了一块梅花糕。 玉攸容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其他东西,“这位师父不是寺庙的掌厨师父?” “不是。” 原是方丈特意让人做的, 怪不得如此精致。 玉攸容叹息着看向流萤,“你稍后去告诉方丈,不用费心,我们同其他师父们吃一样的便可。” “是。” “太夫不用如此。”梅盛雪看着玉攸容。 “若是哀家在罗浮寺住一辈子,让常行师父为哀家开一辈子的小灶不成。”玉攸容笑道,“哀家若是他,肯定烦得不行。” 梅盛雪垂眸。 可惜他厨艺平平,不然他天天为太夫做饭,也是愿意的。 “吃吧,给哀家讲讲这位常行师父?” “常行师伯是半道出家的,他幼时……” 梅盛雪缓缓讲着师伯的趣事,窗外大雪纷飞,钟声悠扬。 这样一辈子,也很好。 是夜。 院中燃起滔天大火,玉攸容住的屋子更是熊熊火焰包围。 一个灾民在院中挥舞着火把大笑出声,“我们在寺下住草棚喝稀粥,住在寺里的王公贵族□□致的素斋。你们的床都是玉的!桌椅板凳都是玉的!我们的赈灾粮就是被你们这群人挥霍的!” 她大笑着,恍若得了失心疯,“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流萤和画屏绕过她向太夫房中冲去,却被她一个手刀一个劈晕在地上,哪儿有疯癫的样子? 梅盛雪垂眸,在冰冷的雪地上滚了一圈,雪浸湿了他的衣裳。他退回到燃着火的房中,举起凳子砸向燃着大火的窗户。 “砰!”窗户被砸烂,露出与太夫房屋相连的后院。 “扑通!”他提起另一把凳子,踩在燃着火的墙上跳了出去,落在地上。 脚被火苗舔舐而过,虽然已经浸了雪水,但仍被烧得微微发黑,滚烫的温度顺着湿润的鞋袜传到脚底,燃烧的灰烬落在他的身体各处,梅盛雪被痛得差点跪倒在地上。 他稳住身,看着旁边燃着火的太夫门窗,疾走几步,抓住凳子的手用力,挥起胳膊一抡。 手中凳子带着呼啸的风声飞出,砸向太夫的窗户。 “哐当!”燃着火的窗户掉落在地,露出被捆在木椅上,神色平静的太夫。 太夫! 皇帝确实狠,行动也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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