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家堡在寨中的哨岗有什么反应?”赫连烽问道。 “没有反应,也没有人出逃,他们年前好像从上到下换了一批人。我已经派人监视了起来,今晚就去砍了他们狗头。”乌夜狠声说道。 年前换人、哨岗被拔、马队被扣……沙家堡这是有备而来,可沙家堡怎么敢? 塞上三霸,赫家寨、沙家堡、冥门,冥门行踪不定,赫家寨以武,沙家堡以财分霸漠南和漠北。真要打起来,沙家堡不是赫家寨的对手。 赫连烽很快想到了答案。 比武招亲。 沙家堡比武招亲找的不是女婿,是盟友。要么,沙家堡和赫家寨联姻称霸大漠,要么沙家堡和其他人联姻铲除赫家寨。甚至比武招亲大赛本身就可以视做除赫联盟,沙家堡口中所谓的“谣言”就是他们自己放出来,想要勾江湖人士对付赫家堡的引子。 如果没记错的话,贺雁南也要去沙家堡? 赫连烽看向贺雁南,沉眸,“顾兄要去沙家堡?” “是。”贺雁南故意拢了拢貂皮斗篷,属于赫连烽的黑色貂毛斗篷露出一个缝,露出腰间属于赫连烽的红色穗子。 赫连烽能想到的,贺雁南自然也能想到。 如今赫连烽和沙家堡已成死仇,他若是执意要去沙家堡,他和赫连烽的交情也怕是走到头了。 而且,赫连烽也不一定会放他走。 去沙家堡的人每多一个,未来赫家堡的敌人可能就多一个。 最好的应对方法是将他暂时囚禁起来,既不负他赫家寨寨主的身份,又全了他们一见如故的交情。 “一定要去?”赫连烽皱眉。 “一定要去。”贺雁南颔首。 贺亭北易容前往参加比武招亲,比武招亲失败后,假装冥门灭门,破坏比武招亲,直接强抢;灭门失败后,又通过接近赫连烽,重新回到沙家堡,伺机而动……这一切都是为了沙家堡的财富。而最后,他也确实成功了。 他若不去,就是将沙家堡的财富拱手让给贺亭北。 赫连烽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的黑色貂皮斗篷上,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件斗篷,又落在他腰间的红色穗子上,这个穗子跟了他十年了,从他拿到刀就没取下过。 “珍重。” “哔——”赫连烽转头吹了声口哨,一匹红马自客栈后院冲出。 他高高跃起,落在红马上,双腿一夹,掉转马头,带着人从贺雁南身旁呼啸而去。 这是放他走的意思。 大漠凶险,请君珍重。 擦身而过间,贺雁南突地笑道,“赫寨主。” 白绫突地赫连烽一行人前方升起,挡去前路。 “吁——”赫连烽勒住马,扭头看他。 贺雁南抬眸望向马背上的赫连烽,“赫兄说了要送我去沙家堡,可要食言?” 赫连烽坐在马背上俯视着贺雁南,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贺雁南苍白而脆弱的后颈。 “顾兄是想娶沙家堡明珠沙蔓烟吧?若我送顾兄过去,顾兄可就娶不上了,除非——” 他若送顾南前往沙家堡,就是在告诉所有人顾南是他赫连烽的朋友。赫连烽的朋友,就是沙家堡的敌人。 除非—— “顾兄想拿赫某的项上人头做聘礼。” 赫连烽看着贺雁南,他不想这么猜测,却不得不这么猜测,不然无法解释贺雁南此番纠缠。 北风呜咽,空气中的杀气却弥漫开来。 世上交友容易,走到最后却难。 “赫兄的人头怎么比得上赫兄的穗子珍贵。”贺雁南轻笑一声,低头抚上腰间的穗子,红色的穗子在苍白的指尖上格外鲜红。 他要死了的赫连烽何用? 十个沙家堡都比不过一个赫连烽。 “若我能让沙家堡就此停手呢?”他抬眸笑道,递过一封信,“这是家师给赫兄的信。” 算算时间,送去沙家堡的那封信也快到了。 沙家堡。 “爹!如果最后获胜的是个丑八怪怎么办?女儿也要嫁吗?”沙蔓烟在院中边练武,边和沙谋天聊天。 “砰!砰!砰!”火红的鞭子一下下重重地打在院中各处石堆上,所到之处,石头尽皆从中间一裂到底,院中漫天尘埃飞扬。 “放心,爹说的是,择一在比武招亲大赛上表现好的英雄才俊将你嫁过去。得第一是表现好,长得俊让我儿喜欢也是表现好嘛。”沙谋天倚着柱子和女儿聊天,每次这个时候是他最放松的时候。 “这还差不多。”沙蔓烟将院中最后一块石堆打碎,将鞭子扔给侍女,走向沙谋天,抱住他的手,“爹看女儿的武艺如何?” “我看啊——”沙谋天皱起眉,故意拖长了声音,在沙蔓烟明显紧张起来的时候,才道,“又增进了!我儿真是天纵奇才。” “爹!”沙蔓烟锤了他一拳,沙谋天哈哈大笑起来。 “堡主。”有仆从走到沙谋天身边。 沙蔓烟看了他一眼,从侍女手中夺过鞭子,推开沙谋天重新走回院中,“沙湖,再搬几块石头来!” “是。” 沙谋天笑着看她的身影重新被尘埃覆盖,才转头看向仆从,笑容淡了下来,浓厚的威势重新挂于脸上,“说。” “对赫连烽的伏杀失败了。另外,这是江南剑派的信。”仆从从袖中掏出一封信。 “江南剑派?江南剑派和我沙家堡素未来往,这个时候写信,莫非也是想求取我儿?”沙谋天笑着拆开信,却在看到信上的内容时眉头猛然蹙紧。 他沉下脸,将信震碎,“把对付赫家寨的人都撤回来。” 冥门要对沙家堡下手。 “冥门要对沙家堡下手?”赫连烽看完信,抬头看向贺雁南。 贺雁南咳嗽了一声,“是。” 贺亭北易容前往参加比武招亲,在比武招亲失败失败后,启用另一重准备——假扮冥门意图灭沙家堡满门,从结果上看不就是“冥门”要对沙家堡下手? 233沉默了。 它觉得自己好笨,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满脑只想喊卧槽。 “令师给沙家堡也去信了?” “是。” 若是如此,沙家堡的确可能就此停手,甚至还会和他联手。 毕竟,那可是冥门。 十年前,灭了朝廷镇国将军一门,还依然伫立不倒的冥门。 江湖人士,无不对它心存畏惧。 只要有一分可能,沙谋天都不会赌。 冥门。 赫连烽闭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红的夜里。他看着亲人被杀,却只能独自苟活。 时隔十年,他终于又找抓到了冥门的尾巴。 只是,太巧了。 “顾兄,”赫连烽突地问道,“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贺雁南心跳慢了一拍。
第5章 江湖篇:成为我的刀(五) “我怎么故意接近你的?”贺雁南低头,咳嗽起来,“咳——是央着你和我合住思南园,还是求着你喝一口销魂酒?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顾兄!”赫连烽翻身下马,握住贺雁南冰冷的手,将内力渡过去为他驱除寒冷。 “是我央着顾兄让我合住思南园,是我嘴馋想喝顾兄的销魂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顾兄是奉师命来找我送信的,只是想把信交给我就离开,哪知道遇上我这么一个一见如故的知己。” 贺雁南:…… 现在他相信赫连烽朋友满天下了。 他眼中浮现出笑意,止住咳嗽,从赫连烽手中抽回了手,看向远方。 远处,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线天光。 “那我们立刻启程吧。” “这么急?”赫连烽笑着看向贺雁南,知道他不生气了。 “非常急。”贺雁南将手指缩回斗篷中,身体刚被内力暖热,又被两层厚厚的斗篷裹着,让他感觉到难得的温暖。 他只有半个月。 半个月后,贺亭北北上,剧情正式开始。 “急着将那位沙漠明珠娶回家?”赫连烽看了他身后的白衣一眼,顾兄真是……艳福不浅。 “不要胡说。”察觉到赫连烽话中的意味,贺雁南低声呵斥道,下意识地透露出了几分身居高位的威势。 白衣于他,并非是普通的奴婢,亦非赫连烽想的红颜知己,而是一位长辈,一位守护者。 赫连烽一顿。 贺雁南反应过来,蹙起眉正要说什么,就见赫连烽低头笑了一声,“顾兄你在江南剑派中一定地位不低。” “行,不说!”赫连烽抬起头,在马脖子上轻轻一拍,红马吐出一口热气,朝客栈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只听见“笃笃笃”的马蹄声和“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叮铃铃”的铃铛声传来,红马驱赶着白马拉着贺雁南的马车朝他们奔来。 待马车近了,赫连烽猛地跃上马车,拉住缰绳,逼停了马车。 而红马则在贺雁南面前停下,马蹄高扬,两只大眼睛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神气地甩了甩头。 灵性十足,亦野性十足。 贺雁南抬头看向它。 听说,物似主人形。 “顾兄请吧。放心,我们日夜兼程,一定让你娶到你的小娘子。”赫连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贺雁南转头,对上了一双金眸,初生的朝晖映入其中,熠熠生辉。 赫连烽掀起帘子,看着他,眼含笑意。 “多谢。”贺雁南坐入车厢中。 车厢的微微地摇晃起来,他低头翻开手中的书。 书中贺亭北的演技可谓天衣无缝,而他却险些露出马脚。 【宿主你还看啊!】 “技艺不精,需要多学。” 【……】 …… “商队招人咯——” “卖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大爷行行好吧。” 马车慢行在拥挤的街道上,贺雁南放下手中书掀起珠帘,看着道路两旁的市井百态,凶神恶煞的马帮汉子、穿着轻纱罗衣大红斗篷的妙龄少女、雍容富贵的商贾、不停吆喝的瘦弱小贩、瘫在墙角时不时哭嚎两句的干柴乞丐…… “这是云来城,是所有大漠商贩的中转地,也是从漠南前往漠北的必经之地。有最恶的人、最好的酒、最贵的货物。”赫连烽放慢速度,和马车并行,凑在窗边为贺雁南介绍。 “砰!” 一个镶金绣银的荷包坠入赫连烽怀中。 “和最辣的小娘子。”赫连烽笑着将荷包扔回去。 “砰!”穿着一袭红色绣金丝纱裙披着红色狐狸毛斗篷的小娘子轻轻一跳,将荷包踢到了一旁乞丐的碗中,“赏你了!” 看到乞丐感恩戴德后,她露出笑容,扭头看向赫连烽,瞟了一眼漂亮清冷的白衣,下巴朝着马车点了点,“怕你家小娘子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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