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石君可被这老媒婆气得捶胸顿足,恼道:“哥,你说句话啊!” 周家大郎刚刚打死了一头老虎,肉已经拿到集市上卖,一身油光华亮的皮毛需要立刻处理,周锋郎手脚麻利,才是一会儿已经将皮毛摆弄干净放在了杆子上晾。 刘妈妈见周锋郎闷不吭声的,便是过去叹道:“奚家那小媳妇你也是听过的,都说他克夫,如今在家里根本是过不下去,他顶头的大主母竟然要将他嫁给他那赌徒表哥,那可不是一个死么?现在是东躲西藏想要赶紧成婚,你别听外边的那些谣言,人我是见过的,刘妈妈敢对天发誓根本没有拿他的钱!奴家是见他真是可怜,见之前也是如传闻般对他有偏见,如今是真心想要帮他,愿他别被那些个贱人作弄死。大郎啊,刘妈妈知道你是个性情中人,村里传闻你凶狠,早年你身上也背了命案,没有什么姑娘愿意和你好,可如今二郎快要进京赶考了,你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多年,你也该找个伴了,难不成往后你弟弟当了大官了,你得靠着他?那虽说是个男媳妇,但心里满是愿意跟你的,你们二人做个伴也好、当是可怜可怜他也好,好坏都是有个人陪不是?” 周锋郎闷头做了一会儿事,突然说话了。 “什么时候进门?” 刘妈妈见周锋郎已经松了口,喜出望外,“明天、明天便是吉日,你既是应了口,我便立马去通知他!” 仿佛生怕他反悔似的,刘妈妈连忙从周家离去,就怕他改了口。 周石君恼道:“哥!你怎么就应了?莫不是偏信了那媒婆胡话?往后我要是当了大官怎么就算靠着我?他挑拨离间我们兄弟二人,还将那奚容说得如此楚楚可怜,就是抓准了你心地好、好欺负!婚姻可是大事,我同窗家妹子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前几日已经说通了,愿意嫁过来,你怎么就不等等?” 周锋郎早年失手打死过人,好几年的牢狱之灾,后来才翻了案释放,他生得高大勇猛,是村里有名的大力气勇夫,连山上的老虎都怕他,再加上背过命案,村里人也怕。久而久之也没有什么姑娘愿意嫁给他。 十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整天闷不吭声也不辩解,事情倒是做得好,也不缺吃喝,听说还攒了不少钱,说是留着娶媳妇,可是却从来无用处。 这还是第一次有媒婆上门说亲,对方也满心满意的愿意。 周石君很是不爽,“奚容还是个男人,硬邦邦的大老爷们有什么好?往后还要你养了。” 良久,才听见周锋郎答话。 “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二郎,你去念书。” 周石君气冲冲的进了屋。 周锋郎处理好了老虎皮子,便打扫起了屋子。 他是个手脚麻利的男人,屋子里是整整齐齐的,弟弟周石君是个读书人,成日读书的,作为哥哥,家里一切农活都是他做。 周家的农舍修的还算宽大,一共有六间,整个是坐北朝南的好方向,中间是个堂屋,平日里供神或者吃饭就在这儿,两兄弟一左一右分两间房,后边是厨房,再往后是柴房和澡堂,远离正舍有间畜茅草房,连不远处的茅房也修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 这农舍放在村里已经是数一数二,给周家二郎说亲的媒人就差踏破门栏了,连县里都要小姐愿意嫁给他。 但是大郎,这是头一回。 家里的院子圈得也宽,就是光秃秃的,老想着种个什么果子树,一直没有碰见。 如今要成婚了,便把院子也清扫干净。 连门窗的灰尘都擦拭了一遍,瞧着焕然一新,一尘不染。 哪里都是摆放清楚,就算是没有富贵摆件也住得舒舒服服,周家的农舍在村里的边缘,旁边还是一大片竹林,动起风来沙沙地响,像风在说话似的。 周锋郎从柜子的夹层里拿出三两碎银,去镇上买了大张红布、棉花被子、五斤糖、十斤猪肉,花生桂圆加上五六个大柚子,还买了两匹上好的布。 两个担子往肩上一挑一看就是要办喜事。 杀猪的王宁生得高高大大的,平日里和周锋郎多有交集,收了他不少猎物贩卖,见他买了十斤肉,还多砍了一斤送给他。 “办喜事?” “嗯,成婚。” 王宁惊讶道:“成婚?哪家姑娘?” “奚容。” 周锋郎低头仔仔细细的将肉包好,听见王宁惊讶道:“怎么是他?” 奚容的名声几个村、镇上都有听过,总之是不太好。 他父亲是个员外,但是母亲只是个小妾,是从烟花柳巷挺着大肚子才进了奚家的门,那女人好生厉害,奚员外家一众小妾都不是她的对手,连当家主母都被压制,儿子养得娇滴滴的,跟个姑娘似的,十二岁就有人上门说亲。 全是男人。 这边的风俗是男人和男人都不成问题,但是属于二流,有钱人家都会娶女人,男人只能是妾室中的一名。 但条件不太好的,嫁娶也有男人是正室。 奚容的母亲护犊子似的把那些说亲的人都赶跑了,可架不住身子弱,没几年就病逝了。 而后没有人挡住,奚员外自己的儿子常常被男人求娶,面子上很过意不去,可偏偏儿子也喜欢男人,为了眼不见为净,便挑了个有钱老爷让他嫁了。 没想到才说好了亲,人就死了。 往后一二三任未婚夫全部都死翘翘,还有名都拜堂了,那新郎官在堂上当场暴毙。 不知是什么命数,没几个月奚员外也去世了。 家里一众小妾和主母都是奚容母亲的老对手,对人恨得牙痒痒的,三天两天蹉跎,快把人逼疯了。 但那人听说可不是省油的灯。 时常勾三搭四,常听男人谈论起他的名字。 这样的人王宁一听就皱眉头。 王宁是子承父业,从小干着杀猪的行当,要说家产,可能攒了好几十两银子。 人也是生得一表人才,高高大大的一身精壮的皮肉,拿刀时跟个驰骋沙场的将军似的,那肌理和手脚让他当屠夫可是真是大材小用了。 平日里年轻的寡妇会故意来他这儿买肉,生意可叫一个好。 不说别的,说亲的媒人总是络绎不绝的。 他和周锋郎交好,因此才这样问的。 如果是他,怎么着也不会要奚容这样的人。 但周锋郎没有答话,买了东西就原路回去了。 还包了二钱银子给媒婆,甚至用红布仔仔细细包了一两银子,让媒婆递给奚家。 媒婆使劲儿夸他。 “大郎如此厚道,奚家小媳妇可算是福气大了!” 媒婆高高兴兴,办事也妥当,礼钱给了奚家,连忙张罗起了婚事。 虽然事情匆匆,看起来也是草率,连宾客都没有,但是样样礼节都是有的。 东西是少了点、简陋了些,但是在村里算是办得顶好了。 第二日黄昏已经把新人迎娶进了门。 人是从轿子上下来的,几个喜娘喜气洋洋的唱着小调。 周锋郎穿得整整齐齐,背上一个大红布做的花,站在轿子前等候。 从红帘子布里探出一只雪白的纤纤玉手,那手指根根分明,细腻白皙似美玉似琼脂。 一眼能看出是一只男人的手,但是却漂亮得像城里摆着贵重处的精细漂亮的物件。 光看手就能知道是名难以见到的美人。 周锋郎将手一伸,要去接住。 两人的手还没碰在一块,已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常年做粗活的莽夫,一身的力气,手也是做粗活的,竟然是比新妇的手大上两圈了,轻轻一握能把人漂漂亮亮娇娇气气的手包在手心里。 皮肤是粗鲁的深棕色,和那雪白的肌肤一比,是云泥之别。 周锋郎的手指一动,竟然不敢去碰他。 他手上的茧子厚,生怕弄疼了人。 直到喜娘轻轻咳了一声他才缓过了神。 将新娘的手一握,细腻温热的触感几乎让胸口都麻了。 好软。 果然是一手就能包住。 像是想退缩、但又紧紧贴着。 贴得人浑身都酥了。 紧接着人从轿子里出来了。 纤弱往那儿一站,才到他鼻尖的位置。 像个纤细的少年郎,听说才十八岁,那是比二郎还要小的年纪。 周家兄弟本来就生得高高大大的,周大郎又是了干粗活的猎户,力气早就练了出来,若是脱了衣服能见到一身扎实的肌肉,不干瘦、也不壮,但薄薄的一层肌肉恰到好处,能一拳打死一头老虎的大力气。 比之新娶的漂亮媳妇,完完全全是个大块头,人到了跟前,似乎一揽就能揽在怀里。 牵着人走到了堂屋,还请了有文化的司仪说唱。 末了,终于开始行礼—— “一拜天地!” “二摆高堂!” “夫妻对拜——” 周锋郎隐约能看见红盖头下露出的一小段尖尖的下巴。 秀气清丽,漂亮又精巧,在红色的对比下白得发光。 “送入洞房——” 周锋郎眼眸一动,牵着人已然进了自己的房。
第50章 漂亮小寡夫2 拜了堂, 已经完全到了夜里,堂屋里周石君不情不愿的招待人吃饭喝酒。 大郎屋里点着亮堂堂的红烛。 新人坐在床沿边,在红烛下似幻似真, 仿佛做梦一样的,橙色的光和红艳艳的囍映照得整个房间不那么真实。 这是周锋郎也没有预料到的。 这才一天, 竟是娶了名男妻。 不知道传闻是真是假,听媒婆说过得很不好, 没想太多便点了头迎娶。 喜事倒是办得认认真真。 可周锋郎却不是喜欢男人的。 村里多少光着膀子摸爬打滚的男人,没有丝毫兴趣,他木头般的做着自己的事, 也没想过女人,大约是想潦草过一生的,没想过要娶媳妇。 如今突然有人在他床头坐着, 娇滴滴的样子, 羊脂般白皙的手在外头, 是要好好娇养的小公子般。 周锋郎平日里不爱说话的, 但是有些事不能骗人。 “如今你我成了夫妻, 有些事 我先说了,免得以后许多龃龉。”他说话的时候靠近了许多,红盖头还没掀开, 奚容坐在他站在,更显得人纤细娇小,小猫般的可怜。 “夫君请说。” 那声音竟然意外的好听, 连周锋郎都愣了一下。 “夫君”两个字一出来,唤得人心都酥了。 原本安安静静罩在红盖头里时像个不知名的物件似的, 声音一出来, 终于像个活生生的人。 婉转清澈, 很是柔和,又乖又温柔,听他那一句话,周锋郎已经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直到看见红盖头微微偏了一下,仿佛是奚容觉得他很是奇怪,怎么就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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