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终于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狂喜,甚至声音都因过度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眨了眨眼,说:“师尊……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师尊怎么会骗你。”叶迟双手抱头,从巨石上下来了,走到鸦非语身侧,道:“我们师尊的眼光可真好,对吧?唯二的两个徒弟,可都被神武契约了呢。” 说着,他侧头,笑嘻嘻地看向鸦非语。后者投给他一个冷漠的目光,对这殊荣似乎是嗤之以鼻的:“你们能取得神武,皆因你们自身心性,而非我的教导,更何况,我也没教你们什么。” “这当然和师尊有关系啦,如果没有师尊,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这都是未知数呢。”叶迟道。 “是的,师尊,若非因为您,徒儿也不可能……能真正踏上仙途。”平常最爱对着干的两人,在对上鸦非语的事情时倒是相当一致地站在了统一战线。鸦非语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视片刻,像突然被什么东西灼伤到了一般,迅速转身,拂袖而去:“既然都得了神武,那便回去吧。” 叶迟笑吟吟地看着,心情还挺轻松。 鸦非语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分明就是想掩饰自己的害羞,却完全没有成功啊。 通红的耳根已经暴露你了,师尊。 …… 顺着狭窄的路途前行,一路到底,幽黑的小径终于隐约可见一丝光亮。 在这地道实在是待了太久,就算没有幽闭恐惧症都快被憋出病来了,于是一见到出口,叶迟便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施白紧随其后,鸦非语则是在最后,不紧不慢地跟着,眼中灵力流转,确认了前方道路确实是安全的,并非什么障眼法,这才放心让这两个没心眼的徒弟过去。 他们从一个古怪的地洞中进入,出来时是从另一端的小山洞里出来的,眼前是另一片绿意盎然的密林,但隐约有什么不对劲。 叶迟半蹲下来,紧盯着有些淡绿的地面,摩挲下颌,若有所思道:“师尊,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鸦非语双指并拢,贴在胸前,闭目凝神半晌,道:“此处有不详之气,可就连我也感应不出那具体是什么……从不远传来的。” 话音刚落,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便飘了过来,叶迟瞳孔一缩,猛然抬头,顺着风来的方向看去:“是不是哪里?” 一行人循着风,缓缓找了上去,山路有向上的趋势,他们便随之上山。血腥味越发浓厚,像是要把空气都染得污秽。感官敏锐的施白已经不适地皱起了眉头,鸦非语则是干脆屏息,叶迟被熏得脚下都有些虚浮。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路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断层,叶迟正出神与那恶臭气味抗衡,差点一脚踩空下去,好在鸦非语及时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他被勒得几近窒息,双脚落地时弯腰咳了两声,刚一抬头,又被眼前场景震慑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不知何时来到了一处悬崖边,而悬崖之底,有着一个巨大的凹洞。凹洞中央呈现诡异的墨色,仿佛被炭火炙烤过一般,飘散着诡谲的猩红气体,蜿蜒向上,直达天穹。 这一带生机惨淡,草木俱枯,也怪不得一路走来时几乎不见生物的踪影。 而在那凹洞中央,有无数座“小丘”,似乎是由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地堆叠而起,中间空出了一块空旷的地,插着几根木枝,上面挂着几个摇摇欲坠的身影,被风一吹,破烂的衣摆随之轻荡。 叶迟方才看清——那凹洞之中,不论是堆叠起来的,还是被插在木枝上的,竟都是人。 不知他们已经在此处沉眠了多久,尸体已经腐烂得不能再看,大多都是焦黑的枯骨,已然没了生机。叶迟已经被震撼得合不上嘴了,他逼迫自己勉强从那场面中回神,侧头去看剩余的两人,鸦非语神色严肃,倒也没有叶迟反应这么大,反观施白的脸上血色尽褪,和他的反应也差不了哪里去。 看来不是他反应太大,而是鸦非语反应太平淡了。叶迟抽空想着。 “这里似乎是……”鸦非语几步上前,在悬崖边半蹲下来,手指一触漆黑的土,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魔修炼制人丹之地。” 叶迟微微一顿:“人丹?师尊,那是什么?” 鸦非语给了他一个目光,淡淡道:“魔修禁术之一,以人炼丹,可增进修为。” 他似乎不愿说太多,站起身来,掸去衣袖上沾染到的黑灰,勾了勾唇,嗤笑道:“呵,难怪这么多年来都找不到他们的基地,原来在这里。” “倒是聪明,设在了这里。” 鸦非语无甚感情波动地评价,随即抬头望去,目光落在那层层叠叠的尸山之上,面上自是无波无澜,垂在两侧的手却是兀地攥紧了,手背上青筋暴起,眸中似有冰冷的火焰燃烧,最终被无声无息地隐去。 他垂落纤长的眼睫,就算是冷心冷情之人,心中又如何不为此而掀起波澜。 “当真是可恨……”施白紧攥拳头,低声道。 鸦非语回神,看了他一眼。 难怪这里会恰好和那个黑袍男人撞上,原来这里就是魔修的老巢。虽然不一定还有人活动的痕迹,但这里无疑会成为重点关注对象,如果消息传出去的话,玲珑阁怕是要被封锁了。 鸦非语轻捻指尖,口中念念有词。
第三十一章 男主失踪了? 三人最终带领着并不齐的零散几人,回到了清涟宗。 来时徒步多日,归时御剑而行,好在玲珑剑是听话的,借着鸦非语的灵力,叶迟第一次御剑之行还算顺利,施白则是和鸦非语共乘一剑,身后沈蓉与许淼淼一起,其余人都不知所踪。一路气氛凝重,直到拨开云雾,几人纷纷落地之时,许淼淼才开口,她眼眶已然红肿:“岑师弟……” 仙台上是她低低的啜泣声,叶迟不太想安慰人,施白不太擅长安慰人,鸦非语更是嘴笨,三人不约而同噤声,给了两个女修自己相互宽慰的空间,闪至一旁。 叶迟墨色的眸里也说不上有多少正面的情绪,瞧着有些颓丧:“怎么回事……岑兄怎么就,这么突然……” 施白在一旁站着,他与岑道等人相处时间不长,便也不打算评价什么。鸦非语则是望了望他,察觉到徒弟似乎有些低落,有些僵硬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叶迟的确是低落的,但他低落的点,可不是失去了一个挚友这么简单。 于他而言,与岑道交好比起自身意愿,这件事本身更像是一种手段,一种防止自己在书中活不下去的手段。但一开始会选择这么做是为了避免哪天鸦非语黑化,但眼下鸦非语黑化的可能性似乎大大减少,他的大腿也就从岑道,转变到了鸦非语。 毕竟人是要学会变通的嘛。 ——但这不代表他希望岑道死, 相反,他希望岑道能活着。 岑道是这整本书的核心,也就是说,这目前为止所有的剧情,其实都是为了男主后续的成长而设置的,所有的宝物也都是为了男主,男主一出事,书中的世界就会拼尽全力去把崩坏的剧情圆回来,将其给重新引到正轨上。 到时候,书中世界为了修复剧情,而会对其他部分做出怎样的改动……那可是不得而知的。 它可以随意把任何一个人写死,只为了复活男主一人。到时候自己也可能出事,那就完了。 虽然…… 叶迟隐晦地看了鸦非语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如果有可能出事的话,鸦非语应该是最危险的那个,怎么也不会轮到自己。 没等他再多想,鸦非语的声音突然将他拉回现实:“还好吗?” 叶迟微微一愣,有些惊讶地抬头看过去,只见鸦非语平淡的脸上是难得的担忧,他的语气居然有几分试探的意味,“你……心情不好就休息一下吧。” 叶迟笑了笑:“没事的,师尊,那……弟子就先回去了。” “……嗯。” 鸦非语目送他远去,少年单薄的背影似乎越变越小,最终慢慢消失。鸦非语收回目光,看了施白一眼,后者会意,毕恭毕敬地一鞠躬,便也跟着离开了。 很快,仙台上,只留下鸦非语。他沉默着站在树下,待了很久。 直到一阵传音传来,他的神色有片刻空白,但也转瞬即逝,很快便又恢复他那清冷淡漠的神情,薄唇轻启,声音压低:“好,我知道了,清白殿么?很快就来。” 雪色身影淡淡一拂袖,伴着带有花香的清风,缓缓远去。 …… 清白殿位于清涟宗主峰之上,尽管地处人流量最大的一峰,殿内却时常冷清,坐镇长老是从其他峰主中轮流值班,平日里就一些打杂的小弟子在这。鸦非语曾经轮过几次清白殿的值班,也确实清闲,一整日只需要坐在高堂上,也不用做什么,随意看看书研习功法,剩余的时间就是发呆到丑时,即可离开。 当然,人这么少不是没有原因的。 清白殿做的事包括沉冤昭雪,平定内部纷争,对有罪者进行责罚,说白了,其实就是个廷尉。 不过修真者大多耳根清净,需要清白殿出手的时机自然也就少之又少。 鸦非语还没行到清白殿,光是在其不远处的一条路上,都能听见振聋发聩的哭嚎,可谓是撕心裂肺,光听动静就知道人定是不少,起码也得几十人。这动静实在太大,周围没课业的弟子纷纷围了过来,各个藏不住好奇地探头探脑,见状,鸦非语心下已然有了猜测。 他眸中划过一抹暗色,缓缓走了上去。那如若冷霜的气质隔着大老远便能感觉到,他还没太靠近,就有弟子注意到了他,以不小的音量提醒好友天雪长老来了,原先吵吵嚷嚷的人群便瞬间静默下来。 见鸦非语靠近,弟子们忌惮地让出了道。 殿内场面堪称混乱,好几个穿着像是普通百姓的人跪在宗主季蓬德的脚边,哭得那叫一个哭天抢地,其中领头的是一对鬓发花白的老夫妇,以及一个站着面无表情的小孩,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村民,声音很乱,很吵,每个人的声音都混在了一起,鸦非语听不清楚,但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关键词—— “帮我做主”,“惨无人道”,“毁了我的一切”,“让他偿还”…… 啊,是在说锦鱼城那些事啊。 鸦非语心底并不意外,早在看到那对熟悉的面孔时,他就已经对那些指控做好了准备。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些村民竟是如此执迷不悟。 原先还算没什么波澜的心突然因此跳动起来,炽热的血液流向全身,融化了冷淡的情绪,他紧紧抿着唇,眸中反射着异常冰冷的光,越过人群,缓缓走上前,无端带着压迫感——他释放了属于渡劫期的威压,一时就连身后的弟子也纷纷跪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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