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鸦非语轻轻颔首,“为师到时候会跟着你们,保障你们的安全。” 施白勾起唇,嘴角挤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他长得偏阴柔挂,如此柔柔笑起来,显得既温柔又无害,耳羽轻轻颤动,整个人周身气息都肉眼可见地轻盈起来,“师尊最好了。” 鸦非语不太擅长面对这样直白的示好,一时愣住,竟还难得流露出些手足无措,看得叶迟忍不住乐呵。 “峰主,接下来我们会面对什么?”沈蓉那冷酷的声音插进了对话之中,她长身玉立,不知为何,周身气压有些低,尽管看得出她已经竭力试图隐藏了,却没起什么效果,“我想提前规划好,以此规避风险。” “山中魔兽众多,这里自万年前出现以来,千百年间已埋葬了无数修士的骸骨,这里头的妖兽恐怕也是越积越多,实力越发强悍了。”鸦非语如实回答。 沈蓉面色一凛:“骸骨……也就是说,这里是相当危险的吗?” 她看向鸦非语的目光变得不带好意,自以为良好地掩饰起了自己不经意流露出的警觉,殊不知都被鸦非语看在眼里。 这姑娘……警觉得有些古怪。 鸦非语如此想着。 “不论是表面上看起来多么无害的地方,都有可能藏有致命的风险。”他先是装作没看见地移开了目光,望向山头,淡淡道:“这些丧命之人多是散修,修为低下,又无人护着,遇上了强大的妖兽,也多半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沈蓉的面色稍有好转:“也就是说……我们是没事的?” “如果你们安分些的话。” 说着,鸦非语掏出自己兜里藏着的储物锦囊,将里头的令牌灌注上银蓝的灵力,先是给了自己的两个徒弟,随后才递给她:“这里头有本座的灵力,若是遇上了危险,只要将其摔碎即可激活,时效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 “若是打不过,就跑。” 沈蓉一怔,忙接过鸦非语递过来的令牌,在手指触上令牌的当下,飘出了一丝银蓝的灵力,迅捷却又堪称温柔地缠上了她的手腕,再缓缓消失。 冥冥之中,她感觉,自己似乎与这令牌绑定了。 鸦非语额外拿出一个小的储物锦囊,是白色的,其上绣着金丝:“这里面是一些保命的道具。” 明明并非那些弟子的师尊,鸦非语却愿意做到这种程度,诚意已经相当足够了。沈蓉收回自己的戒备,郑重其事地躬身,道:“多谢峰主。” 鸦非语掀起眼帘,瞧了她一眼,缓缓道:“无妨,不过只是举手之劳,何必言谢。” 沈蓉没有继续寒暄的兴致,闻言一点头,转身便回了岑道身旁。叶迟看见她将那个小锦囊递给了岑道,耳根微红,目光不自然地躲闪。原本在鸦非语面前还是那副压迫感十足的女侠形象,结果一到了岑道面前,还是变成了女主应有的模样。 剧情的控制么……当真是讽刺。 他静静地望着,蓦地勾唇,冷笑一声。 就在此时,山头金光大盛,山门洞开。 众修士下意识望过去,只见山门之中,似隐隐有黑气,正扑面而来。
第二十一章 师尊有大格局(但失忆了) 叶迟的感官敏锐地从中察觉了不对,他反应快,下意识抬剑格挡,黢黑的浓雾却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似的,轻而易举穿透了脆弱的木剑。若不是鸦非语及时将他拉开,浓雾洞穿的,没准就不只是那把剑而已了。 黑雾掠过,伴随着浓烈寒意,叶迟面色一白,他莫名感到一股好似发自内心的恐惧,就好像被捕食者天生对掠夺者的恐惧,是镌刻在基因里的本能。他本能地扯住鸦非语的衣角,施白比他状况好些,妖族更能适应这不知来历的阴气,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样脸色惨白。 “师尊,我感觉……很不好,好冷。”施白声若蚊吟,要不是他还有意识,知道自己不能冒犯师尊,要不然早就整个人没形象地趴在鸦非语身上了,“玲珑阁……竟是这般阴冷的场所吗?徒儿愚钝,还以为……至少不会那般凶险的。” 鸦非语望了他一眼,银蓝灵力流转,竖立起一个保护结界,道:“不。你的猜测是正确的,这里曾经并不是这副模样……不过短短百年,这里难道发生了什么……?” 这股浓黑的阴气,给他带来了强烈的熟悉感。 强烈到,令人心神不宁。 因为这团涌动的气体,就像是他打了数百年交道的魔气,尽管混杂了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其他煞气,冷了稍许,却还是熟悉得叫他难以忽视,就像阴影始终如影随形,紧贴着他单薄的脊背。 “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鸦非语垂下眼眸,缓缓道:“去看看。” 前世的他并不是带队峰主,因此对这部分的故事并不了解,但他听说,当年的岑道在里面遇到了大能指点,这才拥有了四至宝之一,玲珑剑的行踪,为后续把他这个大反派斩于剑下的剧情很好地埋下了并不意外的伏笔。 鸦非语垂落身侧的手缓缓攥紧。如果可以,他自然想干扰剧情,不论是谁都不能接受自己再死一遍,尤其自傲如他。银白的眼眸掠过一丝晦暗的神色,他咬紧下唇,目光落在了叶迟身上。 这人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变数,也是因为他,自己才无数次规避了可能堕魔的剧情,心魔对他的影响固然大,但并没有前世如千刀万剐的痛苦,反倒像是被生锈的铁器缓缓破开了肌肤,鲜血涌出,是疼的,但是又不致命,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能挺过这一劫。 既然自己已经规避了入魔的剧情,那是不是代表…… 他也有可能,规避掉自己死亡的剧情? 故事发展到目前为止,话本中仍然空缺着一个反派的定位,他知道所谓作者对剧情走向的影响有多大,他手底下的“设定”可以轻而易举地改变世界的全貌,让世界为其设下的主角服务。 那如果,他弄出了一个巨大的,难以修复的矛盾点呢? 那个世界的书迷似乎管这个矛盾叫做“bug”,假如bug太大,槽点太多,就会有不少读者选择弃文不看,因此,话本作者为了能够继续讨得群众欢心,又是否会为了消除“bug”而对设定做出一些响应的修改? 比如,将他这个反派的定位改掉,换成别人…… 这样的话,他就能活下来了。 想法相当美好,但鸦非语不得不承认,这种事要落实到现实中的话,绝对是比他想象的还要难上许多。光是要制造一个能引出天道的巨大“bug”就不容易,他必须要让现有的故事发展与前世的剧情出现完全无法抹除的天大偏差,这样才有可能从中找到解脱的机会。 可这不比飞升容易。 但,他愿意尝试,尽管机会渺茫,尽管可能只是一场空。 只有试过,才知道可不可能。 既然已经定下了目标,那他此行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那肯定不是先帮自己的徒弟找到一把趁手的武器,玲珑阁开放的时间对鸦非语而言不短,已经足够他找出一把合适的武器了。 他首先要做的,是去寻找玲珑剑的下落。 而为了这个目标…… 他望向人群中的岑道。 …… 鸦非语给他们提供了些保命用的武器,抵御过第一轮阴气的袭击,岑道等人艰难上山,一路上见证了不少或是深埋土里或是曝露荒野的尸体与骸骨,许淼淼胆子不大,已经被吓得抱住了岑道的手臂,沈蓉在后方望着,目光微微一暗。 正处于修罗场中心的男主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既没有甩开许淼淼,也没说可以,态度模棱两可的,暧昧不清。他走在前头,稍微环视一圈,道:“这里应该什么东西也没有。” 器修少女一愣,道:“岑师弟修为竟然如此高超,能一眼看出这里没有东西?看来是我功夫还不到家,居然什么都看不到……” 岑道闻言,神色有片刻空白,又欲盖弥彰地掩唇轻咳:“咳咳、我身上有天雪长老的灵力,感官什么的当然比常人灵敏些了。” “原来如此。”器修少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眼见少女没有在意太多,岑道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倒也神奇,他是在场中修为最低的一批,却像是团队中最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一样,领导着所有人。 越过一处丛生的灌木丛,血腥味突然浓了几分。 岑道眉头一皱,这血腥味实在是浓到有些难以忽略了,其中还带着些微弱的灵力波动。他忍不住拨开草丛,望了过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了层层叠叠的尸骨之中,紧闭着双眸,脸色苍白。 众人大惊失色:“天雪长老?!” ——那倒在白骨之中的身影,正是他们奉若神明的峰主。 此刻像个将死之人一般,奄奄一息地昏睡着。 许淼淼一时也顾不上恐惧,几步冲上前去,双指并拢,抵在鸦非语纤细的脖子上,面色沉凝:“长老他情况很不乐观……好像是,心魔入体了。” 闻言,众人俱是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岑道几步上前,将鸦非语搀扶起来,找了个相对没那么陡峭的位置,让他得以靠着树干坐下,总归是比躺在一堆尸骨中间要好点。沈蓉蹲在他眼前,眉头微微蹙起,道:“叶迟和施白……并没有跟着他。” 许淼淼翻出药剂,闻言眸光微闪,忍不住看了过去。 岑道倒是直接许多:“你难道是想说……” 沈蓉面色凝重,缓缓摇头,望着鸦非语苍白的脸,道:“也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就在此时,沉重的气氛突然被打破,闷闷的咳嗽声传来。岑道立即望过去,鸦非语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银白的眸不论何时都好看得叫人心惊,配上那满是血痕的面容,更无端透出些瓷娃娃般的易碎感,让人忍不住连带着说话也要跟着小心翼翼起来。 “峰主,您醒了。”沈蓉毕恭毕敬道。 “……你们,是谁。” 鸦非语眸中显露出困惑,不似作假,瘦削的身子紧绷着,警惕又畏惧。 众人不约而同一愣。 “峰主,您还记得您自己是谁吗?”许淼淼反应迅速,反问道。 鸦非语歪了歪脑袋,看样子似乎有些迷糊,顿了顿,回答道:“我是鸦非语……” 之后,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岑道等得不耐烦,声音带上些怒意,不由催促道:“峰主?” 鸦非语望向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个人身上感到了某种来历莫名的不安,这让他始终难以放松身子,如今被这人一催,顿时更紧绷了,苍白着张小脸,凝噎半晌,支支吾吾道:“我……我……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很弱,轻飘飘地散在空中:“……我好像只记得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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